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论玩,有谁比游戏本身会玩?

    离得最近的肖恩老命一豁,当即冲卧室跑去,直到他打开门,大叫:“我/操!”

    “怎么了怎么了——”跟在后面的高远挤上来,“你怎么不进门啊——”然后他也操了句。

    金温故的卧室门一打开,那里瞬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一阵刺眼的白光过后,他们站在了一条堤坝路上。

    黑云压城。

    没想到大早上就会是这幅沉闷的景象。

    一个满脸红色的女人,散着头发,站在堤坝路的最边上,身后是迅急的河流,对她来说,是深渊,亦是归属。

    金温故掐着喉咙坐在路中,她的手被划伤了,深灰色的睡裙上漫着大块血迹,从手臂,直至腰迹。

    没有包扎,只有挣扎。

    “金温故——”

    陈岁晚就要过去扶她起来,可没想到金温故像捍在了路面上,怎么也扶不起。

    “她怎么了?我们去帮帮她?”那个站在路边的女人太可怕,肖恩觉得金温故肯定不行了。

    “没必要了,帮不了。”

    江景散目不斜视,盯着满脸红色的女人。

    或许那是胎记,也有可能是烧伤,烫伤,或是其他的毁容,难怪那个血娃娃没有脸,难怪那个血娃娃会怕水。

    所以,血娃娃就是金嘉年的诅咒体。

    “金温故不行了,怎么办?”陈岁晚急得大喊,大概,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自己眼前流逝,没有一个女孩会不心痛吧。

    陈岁晚看向离她最近的高远。

    “嗐,别白瞎了,要是还能救,那个女人还愣在那儿干嘛?”

    高远过去拖她起来。

    “咱们,还真的管不了。”

    路边的女人像是看够了风景,开始“咯咯咯”笑起来,脸上的红似乎要挣破她的面皮蔓延开来,下一秒就会血肉模糊。

    寒气逼人的早晨,加上女人阴森的怪笑,只觉得身上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金嘉年!”

    江景散和许择几乎是异口同声。

    金嘉年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又继续咧开她那怵目惊心的笑:“你们认识我呀?”

    “你把金温故怎么了?”陈岁晚大声质问她。

    “她?哈哈哈——”金嘉年的头发被风吹起,她的每一个表情都怪异不已。

    “当然是死喽,还能怎么样啊?”

    金嘉年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怨毒的目光向众人逼来:“告诉你们,爸爸,也是这样死的呢——”

    “你,你把他们怎么了?”

    “你凭什么决定别人的生死?!”

    “凭什么?”金嘉年感觉自己在品味一个好笑的笑话,继续了她毛骨悚然的笑容,“我吗?对啊,我凭什么,我什么都凭不了啊。”

    高远默默捏了两把汗。

    “为什么,你们都来质问我呢?为什么啊?”金嘉年故作天真的说,转瞬又换上恶狠狠的笑,“为什么你不去问他们,为什么要来问我!”

    她手指着还在挣扎的金温故:“对啊,我给他们下了药,不出一分钟,她就会死。”

    “哈哈哈哈——你们很难过吧?看到这么优秀的人死去一定不好受吧?啊?”

    金嘉年又往后走了一步。

    “金嘉年,我们已经报过警了。”

    明知道这招对她没用,江景散还是想拖延点时间。

    “报警?来抓我吗?好啊,他们什么时候来啊?”金嘉年笑道,“你们以为我会害怕吗?不,从尼宁死的那一刻,我已经不害怕任何东西了。”

    “你到底想怎样?”许择插着兜站在她的正对面,逆着光,身形挺拔,冷俊的面容不流一丝情绪。

    “我想怎样?当然是和你们一起观赏这些人才的死亡啊——”

    江景散皱眉,只觉得游戏似乎借了金嘉年之口,说了它自己想说的话。

    “因为你怨天尤人,你得不偿失,你还要继续浪费这些时间,去做这些根本没有用的事吗?”

    金嘉年转头看向江景散,接着又仔细打量了其他人。

    “你们长得真漂亮啊,这样的脸,死了一定会有人感到惋惜吧?”

    陈岁晚只觉得她疯了。

    “浪费时间?怎么办,有人告诉我,你们很舍不得我死啊,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重视呢。”

    金嘉年又往后退了几步。

    肖恩紧张地拉住高远。

    “原来是真的啊,你们是真的很害怕我死啊?”金嘉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肖恩,“你紧张吗?是不是很害怕我会跳下去?”

    “你少做梦了,像你这种人,小爷从来都瞧不起。”

    金嘉年狠狠地顿住,肖恩,毕竟是和她同岁的男孩子,一个看起来白白净净的男生,居然会对她说这种话,真是一点也不绅士。

    江景散说:“金嘉年,是谁告诉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就住在金温故在的小区?”

    金嘉年故意转身,让头发遮住自己的脸庞。

    “他们这些人啊,为什么就会有那么多少喜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追捧……”

    “凭什么都是人,我们就要被人看淡,他们就可以过的光鲜亮丽?凭什么明明是她的错,死的却是我的尼宁?凭什么那个金秋成,明明就是一个人渣,妈妈还要对他死心塌地,凭什么?就是因为他们优秀,而我们就可以被随便践踏吗?”

    金嘉年越说情绪越激动:“我们这些平凡人,就不能过得和他们一样吗?”

    “你自己本来就不如别人,你还不努力,一天只知道怨恨这个怨恨那个,你也好意思这样说吗?”

    金温故气绝,随后跟顾鸣一样,在死亡的那一刹那就消失不见。

    江景散注意到这一点,这恰恰能说明金温故和顾鸣不一般。

    似乎是被戳中了痛点,金嘉年又转身看了陈岁晚一下,眼里的一点羡慕很快被嫉妒取代。

    “你知道吗,任由我怎么努力,我再怎么做,我还是不如她金温故,我还是比不上那些天生就优秀的人。无论在哪一方面,我都是平平无奇,从来没有人会注意我!”

    金嘉年又摸着自己的脸。

    “小时候因为和她在一起,我经历了多少嘲笑。后来,我又被人泼伤,这让我对生活差不多失去了希望。”

    有的人条件得天独厚,随便打扮都能令人大加赞赏,而有的人精心装饰,却只能被说成东施效颦。

    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生来就不公。

    后天付出的努力远远超过常人,也不一定能赶上“天赋”一说。

    老天对有些人从来都是偏袒的。

    他们会认为,无论怎么努力,给自己穿上多么华美的外衣,甚至都不需要扒开,雨一下,太阳一出来,它就会自己裂开,然后开始腐烂发臭。

    “你的男朋友,一定也和你一样吧?”江景散说。

    “是,”金嘉年凶狠道,“怎么,你们看不起他吗?他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最了解我的人了,他怎么能死呢,那么好的尼宁……”

    金嘉年脸上竟生出了几分柔情,又转瞬即逝。

    “就是你们,这个世界,总是见不得我们好,总是想法设法让我们活得更困难,而金温故那样的人就不会!”

    许择扯了下江景散的袖子,摇摇头。

    “金嘉年,你错了,你一开始就错了。”江景散平静地望着她,似乎并不怕她转身从桥上一跃而下。

    “我错了?哈哈哈哈哈——”金嘉年不要命地大笑,最后笑到咳起来,她抬手抹去眼泪,又走近了桥边一步。

    身后是湍急的河,只要金嘉年跳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啊。那请你告诉我,我错在哪儿?是我想要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在我痛苦,绝望发疯的时候,痛苦到麻木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嫌弃我唾弃我的时候,有过一个人,哪怕有一个人关心过我吗?有吗!根本没有人会注意我,没有人知道我,你们的眼睛里都只有那些人!你们每个人,你们所有!在你们精心装饰的世界里各得其所,随心所欲,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和我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也像像金温故那样,我也想众星捧月,万众瞩目,我也想要优秀——你以为我这样,我没有办法,我烂在下水道里,我平庸至极,我就不恨吗?我恨透了我自己,恨我自己这张脸,恨我身边所有的一切,恨所有的好都奔她而去,而我,”金嘉年癫狂地笑,笑到咳出血,她还是没有停下,“我像一个跳梁小丑一样,丝毫没有插手的资格。”

    “金嘉年,你以为你的身后,那条河,就是你犯下的所有罪恶最终的节点吗?”许择看她,“那你未免也太可笑了,你以为这样会有人怜悯你吗,你就能阻止这个世界的优秀诞生吗?”

    许择讥笑:“可笑至极。”

    江景散冷漠地说:“你的青春和你的生命,不应该过得像蝼蚁,不应该麻木不仁,行尸走肉。如果你只是这样——那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不懂,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这些,都是像你们这样,像他们那样,已经成功站在顶峰了的人说的真理,居然会有人信,哈哈哈——”

    不好!

    金嘉年要准备往后跳了!

    许择赶紧往前冲,江景散也疾步跑去,高远自然是更快,可是,都没来得及。

    金嘉年的躯体落入湍急的河流,不见踪迹。

    “啊啊——怎么办——”

    肖恩叫着和陈岁晚一起跑过来,杜森也跟着过来看。

    “高远,高远要死了——”

    “操——”

    高远莫名闷着叫了一声,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往下跳。

    “高远你干嘛——”

    “你怎么……”

    力量十分强大,根本就拉不住,高远像头牛似的往河里投。

    高远挣脱了许择擒住他小臂的手,江景散也没能拉住,衣服在手中离去,越来越远。

    “高远!”

    “高远!”

    “高远——”

    岸上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可是没有一次得到回应。

    吊死鬼游戏结束了,他们,最终还是输了吗?

    肖恩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他也不管旁边是谁了,抱住就开始哭喊:“高远死了,高远死了……他怎么死了,这个大傻逼还没有兑现他的诺言呢,他怎么能死——”

    陈岁晚也还处于震惊之中,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拍拍肖恩的后背:“别——我们都很难过,他会没事的,他会回去——”

    陈岁晚说完话自己都没意识到,在游戏世界里死去的人,在现实世界一样不见踪影。

    许择在恍惚,那是他唯一一个兄弟,从小到大,无论什么时候。

    但是现在,就在刚才,自己没能拉住他,然后他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原来痛失好友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江景散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情不自禁靠往许择,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许择无声默然。

    失望,难过,倾诉,心痛,如电影默片,在这里流淌。

    原来基友陪在身边一起逃亡,不只是一种过场。

    “高远,你死哪儿去了!”

    从这个任务起,后台就开始跟随他们的游戏进程完成情况了。

    「游戏最后一个任务点未触发成功——」

    “操——差点淹死老子!咳咳咳——”

    他们身后,爬上来一个湿淋淋的人影。

    陈岁晚:“高远?”

    杜森:“你没死?”

    江景散也回头:“你没事?”

    许择也跟着愣了一下。

    肖恩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抓住高远就开始打:“操/你大爷,你怎么没死啊,浪费老子眼泪,你赔!你个大傻逼!你赔我!”

    “得得得,哎哟卧槽——祖宗,能轻点儿打吗?我这刚上岸,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你是又想让我回去?”

    高远揉着胸口,冲许择他们招手:“没死,活着呢。”

    许择嘴唇动得飞快:“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我就猜到游戏不会让我们好过,提前买了条命——操/它大爷的,还涨价了,一条45币了现在。”

    “那就好,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吧?”江景散松了口气,不知不觉腕上许择的手。

    “没事儿,就是有点冷——”

    过了好久,后台才不情不愿憋出了句话。

    「玩家已成功触及任务点,本次游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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