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散不知道在看什么，在老妇人再次开口前，他把视线收回来。
“准备参观参观，这么好喝的汤，是怎么熬出来的。”江景散眉眼间充斥着逆风。
许择淡淡扫了江景散之前看的方向一眼，捏住江景散的手腕，抬起下巴绷直下颚线：“过来一些。”
这个角度刚好能把老妇人的视线遮住，动作看起来却像极了调情。
老妇人有些狐疑，很不高兴地进了门：“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进来吃吧。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到处乱跑。”
“呵——”
江景散跟在许择背后轻声笑了出来，她应该巴不得玩家到处乱跑吧？
许择眼中蕴起不知名的情绪，勾头低语：“看见了？”
江景散倒是一点没藏着，十分直白地说：“嗯，看见了。”
刚才江景散看的方向的第一棵树，就是之前许择在树墙还没有消失之前，注意到的那个僵直的人影。
江景散在向他奔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当时江景散身后还跟着那个不明生物。他没想到江景散眼力会这么好，能透过树墙看见那个人影，还在出门的那一刻准确无误地锁定住之前留意的位置。
那树旁是一具干尸，让人有些分不清是男是女。
“不是玩家。”江景散说。
不是玩家？
“怎么确定的？光看衣服？”许择轻嗤了一声，“未免过于果断。”
干尸身上的衣服确实是村民的没错，但未知因素太多，怎么说，玩家穿上npc的衣服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排除法，直觉，那就是一个村民。”江景散语气中是不容置疑。
许择眼眸闪过波澜。
老妇人没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音量控制得很到位，老妇人不高兴地催促他们快一点。
明明就几步路的距离，老妇人却不止三言两语。
“不惊讶吗？”
许择瞥瞥他：“惊讶什么？你的毫无逻辑可言的推理？”
座椅被拉开，江景散左手推了推面前的热汤，鼻子哼了下气：“惊讶，那具干尸。”
“没什么好惊讶的，顶多好奇。”许择说的是实话，眸底情绪波动。
“哇——终于上餐了啊，可饿死我了。终于可以开动了，嘿嘿……”肖恩拍了几下袖子，拿起筷子毫无吃相地大快朵颐，“我喝汤了啊，你们喝吗？”
“喝，怎么不喝。”高远也拿起筷子。
“不是啊，我问的是江哥他们，上次就没有喝啊，这次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尝尝？”肖恩说。
“唉，不管了。这个喝与不喝，目前看起来也不能干什么啊。”陈岁晚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动作却戛然而止。
有个成语怎么说的来着？
——潜移默化。
陈岁晚突然哽了一下，之前副本吃的东西游戏没在上面做文章，所以她这次没花太多心思放在食物上面。
现在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
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陈岁晚接着喝汤的姿势眼睛往四周瞟了瞟，亭低着头在夹菜，眼睫突然动了动。除了江景散和许择，其他人都已经喝上了。
老妇人一动不动站在餐桌前盯着他们，端饭的女人们又低头出去了。
陈岁晚想，这俩家伙，不会又是知道了什么没说吧？
江景散无意间抬眼看见她，陈岁晚正准备往江景散那边使眼色，就见江景散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样子是觉得口感还可以。
什么玩意儿？
是我分析有误吗？以身试毒？陈岁晚若有所思埋下了头，一双筷子映入眼帘。
亭给她夹了菜，是昨天晚上她夸赞过味道不错的菜。
陈岁晚侧目，亭又沉默着吃饭，黑色睫毛掩盖了眼底。
老妇人似乎是很不喜欢看到这种玩家“互相帮助”的情景，在亭又要给她夹第二次的时候粗着嗓子：“自己的午饭，不要随便夹给别人。”
“自己的柴火，自己捡。”
已经化为白骨的男村民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出现在张自仁的脑海，他不由得抬头看了看老妇人，又顺着老妇人的视线把头看见对老妇人说的话视而不见的亭。
亭自顾自低头吃饭夹菜，对老妇人的话置若罔闻。
老妇人有些生气，突然怪着嗓音哼笑了一声，说了句有些古怪的话，可那话语不像是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说的：“男人能帮你一辈子吗？”
她是把亭认成男的了？
陈岁晚没接话，老妇人也不觉尴尬，转头时看见正在喝汤的江景散，眼底划过得意。
“你呢？你怎么，不喝汤啊？这位樵夫都喝了，你不好奇，我熬的汤，是什么味道吗？”
老妇人“咯咯”怪笑，声音在许择听来没有任何蛊惑性。
他看了眼盘子旁边的杯子，头也懒得抬：“不好奇，我会喝，不用你大费周折。”
老妇人没管他话里的怠慢，慢腾腾往屋外走，走到之前堆砌男村民白骨的位置时，她肩膀微微抖动了一下。
其他玩家：喝吧喝吧，你看他都放心喝了。
陈岁晚喝了口汤，转头说：“那个男村民就这么没了，她连问也不问？这还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吗？”
好像手机上一搜索这种小村庄的介绍总有那么一句民风淳朴，虽然这二者根本不能混为一谈。
亭点头。
肖恩那边没听到她的话，至于许择那边就更远了。高远低头边吃饭边回她说：“麻木不仁啊，我草，那，那个李云风当时不也是，死了人他们从来不管，估计对自己人也是这样。”
“有些残忍啊——”陈岁晚停住筷子，对亭说：“别夹了，你自己的都要没了。”
亭顿了一下右手：“不饿。”
“不饿也要多吃一些，不然下次再遇到那种东西，就完全没有抵抗的必要了。”陈岁晚说。
亭歪了下脑袋：“？”
“没有。”陈岁晚把菜扒回来，“我说多吃一些，保持好体力。”
亭又把脑袋低下去。
陈岁晚吃着饭，不由自主想起那个“庞然大物”。被追得毫无招架之力，身手再敏捷，在绝对的压倒势对手面前也无计可施。
雾里什么都看不清，亭的那把两把军刀不知道修剪了多少树枝，她快速地辨清方向指引路线。她们从雾海中冲出，绝处逢生。
“不尝尝？”江景散一双明眸含笑，许择被他抓了个正着，移开眼，喉结轻动。
“你不是试过了？”
顷刻间，许择的呼吸有些急促，胸口在逆光中起伏，胸肌的轮廓随着动作清晰可见。
江景散眉毛轻挑，低头又喝了一口。“很好喝，似乎还会上瘾呢。”
含沙射影。
许择盘子里的菜没怎么动，他又转头回来，瞧着江景散用左手吃饭时的不自然。
“手给我看看。”
江景散很顺从地伸手过去。
许择不知道是意识到了什么，垂眼开始解开江景散手上的绷带，带着薄茧指腹有意无意地蹭过江景散的小指。
那感觉有些痒，许择眸色越来越沉，江景散下意识扣住他，喉头气息不明，稍微带着难耐：“做什么？”
看什么？
许择不知道怎么回答。
拆到一半的绷带又重新缠上去，许择收了手：“就是看看，一会儿回去上点药。”
江景散左手颤颤巍巍，送到嘴边的饭差点掉在衣服上，“你不是没药？”
许择默声不说话，高远拍拍肩膀：“不是说了我有吗，着急个什么劲儿啊？等着，哥一会儿吃好饭给你们送过来。”
江景散颔首道谢，又继续吃饭。
这一餐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奇怪。
“吃完了干什么啊？”高远放下筷子，从肖恩兜里掏纸巾。
“不用等他们来安排吗？”肖恩抬起右手说。
“什么都要等他们安排？那我们是干嘛用的？”高远抹了两下嘴，说，“懒得管他，吃完各回各房，我再给江景散拿点药。”
“可是，要是他们来了没看见我们怎么办啊？”
陈岁晚循声望去，陆晓婷早已经吃完饭了，询问中带着拘谨。
陈岁晚状若无意瞟了一眼龙柔，龙柔恰好吃好饭抬头：“要不我们等等吧？”
陈岁晚用手肘撑着脸，问：“等不等啊？”反正她是没准备等，实在是有些累了，得补个午觉。
“懒得等，给他这脸干嘛？”高远说完真的拍屁股起身，“你俩吃好了没啊，现在一起走？”
除了某两个人，其他玩家的午饭都已经被一扫而光。
他们算是捡了一上午的柴火了。
许择筷子点了点碗沿，说：“胃口不太好，不用等，你们可以先走。”
“噢——”高远扭了扭脖子，转了一圈，问其他人，“你们也胃口不好？”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是胃口不好，是胆子不好啊。
“之前在门外，村民说吃完了自己回房间，等都走完了他们回来收拾碗筷。”
许择闻言看了看江景散，江景散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吗？”玩家半信半疑。
“不信？可以接着等啊，也没人拦着啊。”江景散说。
这话到底可不可信？但他们确实想休息了。
“好吧——”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张自仁带好帽子起身说，“那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注意安全。”
罗网跟着起身，于是身后又多出了几个人。
江景散右手受伤，吃饭慢再正常不过，许择也确实是经常胃口不好，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你们吃快点儿啊，东西我就先放你们房间了，到时候自己看着办啊。”高远说，“走了肖恩。”
“哦——”
陈岁晚拍了拍衣服，往后看了两眼：“走吧走吧，那你们慢吃。”
很快，餐桌上只剩下了两个人。
江景散慢悠悠地夹菜，不疾不徐。
“手到底怎么弄的？”
“不是说过了？再问一遍也是之前那个答案。”江景散端起汤，“今天胃口不好？菜不喜欢吃吗？”
许择应了一声，然后问：“突然喝汤干什么？”
他们是准备着把汤的事情弄清楚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江景散一饮而尽，“不想尝尝？那，你那杯留给我？”
许择不自觉挑眉：“这么喜欢喝？”
“遇到觉得不错的事情，多试一试也未尝不可。要是错过了，可就不止遗憾了。”江景散没看他。
许择扬了扬下巴：“你随意，要喝自己拿。”
江景散点头，蜷起的右手挨在许择身侧。
吃了不过5分钟，许择突然起身。“我去外面透个气，你吃快一些。”
“要等我一起？”江景散笑了笑，“好，很快吃完。”
许择径自出了门，倚在房外的墙上喘了口气，手指间夹上香烟。
轻微吐了一口薄烟，许择阖着半眸，抬了抬下颚，脖子曲线流畅分明。
随意往那个方向瞥眼，干尸已经不见了。
许择见怪不怪，他喉结滚动，咬住过滤烟嘴，胸腔起起伏伏，好一会儿才缓过去。
一个男村民来了门口，有些惊讶。
哟，这一次这个的表情要丰富得多了。
男村民疑惑：“你怎么在外面？”
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当然是一概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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