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渔坐在船头,将近两日得的铜钱都倒在船板上,一百个叠一堆,再数一数,有二十三堆呐!二两三钱银子!
郑渔喜滋滋地道:“咱这一趟赚了不老少,算算家里的银子,够带你娘上医馆了。大老爷方才还赏了一小袋糕点,精米白面做的,拿回去给你娘、弟弟还有大宝二丫甜甜嘴。”
“嗯。”莺娘随意应了一声。
“莺娘,你怎么了?摇船摇累了?换我来吧!”郑渔弯腰穿过船舱,接过莺娘手里的橹,慢慢摇晃起来,“这几日忙坏了,去歇会儿?”
“不歇了,心里有事儿。”
“担心你娘的咳疾?嗐!我都打听清楚了,和裕堂的白大夫最擅长治这个,只要咱们备足了银子,肯定能治好的。”恰好这时到了岔路口,他们要走南边那条,往绍兴府去。
“走那条。”莺娘忽然指着通往杭州府的那条水路。
“咱们回家去,得走南边那条。”
“你听不听我的!”莺娘板起脸。
郑渔忙讨饶,“好好好!听你的,走北边,正好再去杭州府运趟货。”
莺娘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扑哧一声笑了,笑靥如花。
郑渔使力气滑入北边水路,把橹搁下,让船慢慢飘着,自己走到莺娘身边坐下,“为啥要去北边?你不是着急回去带你娘上医馆吗?”
“记得前头那条大船吗?”
郑渔顺着看过去,“怎么不认得,就刚松阳县西码头上那条!我远远瞧了一眼,忒气派!也不知是什么身份的大老爷…”
“我恩人在上头。”莺娘冷不丁道。
“啥!”郑渔唬了一条,差点从船板上跳起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郑渔才意识到莺娘没跟他说笑,他小心翼翼地蹲下,瞄了隔了有百米的大船一眼,压低声音问道:“真…真在上头?”
“我骗你作甚?我前头不是嫁过人么,就给那上面的大老爷做妾。主母和其他妾室见不得我得宠,使计暗害,若不是恩人设法帮我脱险,恐怕我早死了。”
莺娘说得不甚在意,郑渔却听得惊心动魄,“这…莺娘,你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还凑上去!让那大老爷瞧见,又把你抓回去可怎么好!”
莺娘好笑道:“大老爷哪儿还瞧得上我?便是我好好地站在他面前,估计都认不得了。不说宫…府里其他女人,就说我那两个恩人,同我差不多岁数,瞧着还跟十六七岁未出嫁的姑娘呢!”
“那就成!那就成!”郑渔憨憨地摸摸后脑勺,见莺娘瞪了他一眼,忙又凑上前岔开话题,“那咱这一路跟过去,是要找机会见见你恩人?”
莺娘摇摇头,蹙眉道:“我也说不好,就觉得左眼直跳,像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儿。咱们就先跟着,跟到杭州府就回去。”
“哎。”
…
多年后,莺娘都无比感激自己的直觉。
隔天傍晚,他们跟随宋蕊一行到达婺州府(金华)一处码头。郑渔本想在码头旁找一处客栈歇脚,不过问来问去,价钱低的都住满了,只剩那种一晚上要几百文的上等房。
“就在船上凑合一晚吧!左右天热,在船上还凉快些。”
郑渔点头答应,拿了两张草席扑在船舱里。
睡到半夜,莺娘迷迷糊糊觉得船似乎剧烈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就被郑渔推醒了。
“…怎么?”
“嘘,别说话!有人!”
借着月光,莺娘瞧见郑渔脸上是难得凝重的神色。她一瞬间睡意全无,小心翻了个身,把耳朵贴在船板上。
“哗啦哗啦——”
再怎么放轻动作,数十人下水的动静瞒不过飘在水上的轻舟。三五条小船轻轻起伏、碰撞,掩盖了船舱内二人的气息。
良久,水面才歇。
“他们是什么人?”莺娘问。
“不是咱们这儿的。我听到有人说了句什么,但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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