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芳曾经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说不尽然,小叔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现在,却又遇上个模棱两可的。
商齐陈那样介绍自己,而他之前又说不是外人,看上去,这些都不像信口瞎出溜的话,而他确实也没必要那么做。
可我还是不由自主觉得,哪里不对劲。
或者换个说法,要是商言礼这么讲,我自然能安心接受,但却是这个七窍玲珑心的堂弟,心怎么就不太安呢?
“商哥哥,姐姐可不是随便叫的。”女孩听完商齐陈的话,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半圈,这才娇滴滴开口。
别说,她这一句句哥哥唤的——还挺好听。
我是没兄弟姐妹,如果可以,最想有个哥,长兄如父,被他当成小公主,护着宠着的感觉,一定很带劲。
所以这个声情并茂的称呼实在很有分量,心莫名其妙就动了,然后人就像被什么诱惑,喃喃地,或者说是很自我陶醉的,也念叨了声:“哥哥。”
然后,偌大的总裁办公室,瞬息间,一片安静。
我登时意识到自己讲出个什么,差点没冒出一身冷汗,商齐陈灼灼的目光,唰——定在身上,而女孩的小脸,似乎马上就能变个样。
如果此时自己真难为情害臊地低下头,那罪名就坐实了,且不论那被叫的哥哥怎么看,女孩若抓住由头耍起什么脾气······
我立马稳住,腰杆倍直,随即手掩口唇,又连着清咳几声,那“咳咳”的发音与“哥哥”貌似也差不到哪。
但心里还是有数的,某人眼睛尖,耳朵难道会钝?
既然想移花接木,就得做全套,把花接着养。
所以,咳声一止,我撩起眼皮子,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兼送上个抱歉的笑容。
紧接着双脚一蹬地,我又站起来,瞧向男秘书:“那个,可以去趟洗手间么?”
男秘书不愧出自国际化大集团,相当职业,我刚一动弹,他已经侧过身,就像知道这人有事。
他认真地听,然后黑眼珠子一骨碌,就瞄向商齐陈。
而商齐陈并没动什么声色,好像只有视线变了个角度。
“方小姐,您这边请。”男秘书随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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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山外还有山,在千里江山图一侧,有个隐形门,男秘书送到门口便不再跟着,当我走进,门又自动关上,与此同时,隐约还飘进个声音,“那是你私人的地方······”
我不愿再多想女孩的话,因为眼前的,已经让人挪不不出心思。
奇思铭的设计之所以让人着迷,是他把自然与思维智慧结合的那么无瑕与浑然天成,此时,彷佛又看到了他的杰作。
依旧是成片落地大窗,但却是遮了素纱帘,有的落了一半,有的卷在窗棂上,更多的,是高低错落,就像是在描绘起伏的风。
而窗对面,立着数扇青竹白纱屏风,似是随心所欲摆在那,但当阳光被风剪裁后,映照在青竹白纱上,斑驳的光影,层层叠叠,简直就是一个幻影琉璃的世界。
我呆呆看了好一阵子。
不知不觉,又在想,如果有朝霞,或者落日余晖,亦或是月上中天,那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呢?
有那么会儿,真想拿出手机拍张照,但女孩的话还是提醒了自己,这可是私人的地。
之前信誓旦旦对他隐私不感兴趣,突然有点觉得,以后不能在他面前放狠话了,很可能说嘴打嘴。
又看了会儿,这才挪动步,但随后——绕晕了。
这地方貌似比外边那个还大,一路走过,会客厅,茶室,书房,餐厅,吧台,目之所及,古色古香却不乏现代感气息。
还经过个健身房,器械很丰富,但我却一眼瞧见吊着的拳击沙袋,它下面的木地板上,一只拳击手套随意放着。
该不会是他的吧?
那他还挺自律,一只胳膊,也不放过自己。
我觉得接下来得慎重些,以这功能区域划分看,后面很可能就该本尊的卧室了。
所以再见到有门的,我没敢擅进。
最终,绕了八百个弯又走了不少冤枉路,好不容易在一处山水画屏背面,找到了洗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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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真的只是想洗洗手,顺便静静心。
已经快四点,可一个有用的信息都没淘出来,按说待的时间也不短,若是以往,可能稿子都出来了。
那只能说明,要么他真没想好,要么存心逗我玩。
一个人之所以被动,就是有求于人。
而到底需不需要这么求他呢?
······我不愿意。
于是我就做了决定,试最后一次,要还不给明确说法,就撂挑子,大不了明天登台那两句话,只要不怕尴尬,最尴尬的也不见得就是自己。
打定主意,我快步离开这,临近大门口时,又瞧见那一扇扇的青竹白纱。
太钟爱什么,什么就能拖你后腿。
此时光影又有不同,情不自禁,我便走了过去。
穿梭在屏风中,就像步入曲径蜿蜒的小路,而自己的影子也落在白纱上,从这一扇,到那一扇。
我伸出手,立时就有了映像,手指微曲,绢纱上就是一朵花,食指和拇指轻轻捻动,它忽然又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孔雀。
索性停下脚步,双手上下配合,是个憨厚的小兔子,再一交叠,便飞出一只雄鹰。
我真是玩心重了,光顾着回忆小时候钻研的那些手势,所以便没有发现屏风后,那个人。
其实,他早已经站在这,或者说,当自己徜徉游走时,他便缓步跟在后面。
一个人醉心风景,而另一个,或许是留连风景中的人。
而此刻的那人,欣赏地更加用心,若谁瞧见了,一定会认为是那女学生手影功夫,了不得······
······连番又弄了好几个花样,我终于心满意足。
正想接着走走,一抬眼,傻了,怎么好像有个人?
隔着密织白纱,忽略掉那些光影,他的轮廓隐约可见,而他,似乎是知道,暴露了。
但他没有动,轻声问:“还会什么?”。
我紧忙缓过神,想着之前做好的决定,脱口便答:“不会了。”
“谦虚也不见得是美德。”
“对,也许就是故意不讲。”
他一顿,“怎么,有想法?”
“不敢,但确实有个问题。”我要开门见山。
他静等下面的话。
敌不动,我自然更不能颠颠走过去,那气势就弱了,于是接着说,“讲座的主题,您看,可以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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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他给个回应,我便有对策,要么立马走,要么嘎巴脆讲清楚,再走。
这回他倒相当痛快:“你定吧。”
我本来鼓足一口气,那话就像忽然扇进一股子逆风,人差点没被两轱辘气噎住。
我登时不淡定,抬脚就绕过屏风,到他面前,想也不想便问:“您让我定,这不是······”
“是什么,逗你玩?”
“难道不是嘛?”
人一着急,就容易秃噜实话,听着似乎还有回音的大实话,我着实佩服自己的勇气和真诚。
他对这个质疑好像并不意外,嘴角一点点上挑,喉咙里竟是漫出一丝笑声,然后略倾身,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我从来都没逗你玩,我是认真的。”
也不知是被认真二字惊讶到,还是被那张尤为真切的脸惊艳了,我怎么就说不出话,反而缓缓——咽了下口水。
只见他那不容半粒沙子的丹凤眼一紧,视线顺着鼻梁,滑过唇,然后就到了脖颈。
我今天穿了件七分袖藕色衬衫,来时路上热,解了两颗扣子,但也只是露出点锁骨,可怎么感觉那道目光很有穿透力呢?
于是噌就捂住领口,连着退后两步。
这动作太过明显,商齐陈正直身,“你这是担心······”
许是自己太敏感,可别引起误会,我随即又把手按在心口,还捋了捋,“哪有,是被您的信任感动了。”
“噢。”他了悟地点点头,“不用太感动,先给个题目吧,我也好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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踢皮球是怎么回事,就是这么回事。
到头来,什么也没推进,我还成了一号人物。
“走吧,换个地谈。”商齐陈转身便走。
可这方向不太对呢?
“商老师,门在那边!”我忙招呼。
他回过头:“你觉得我会走错?
如果没错,那就说明······
······餐厅环境很好,雅致的餐桌上,菜品更是惹人心动。
因为全是他特意的安排,就如同这精心挑选的座谈地点。
之前顺口出溜的“感动”不过是托词,可它又是把双刃剑,一剑下去,我的主动成被动,所以得亦步亦趋跟着他,直到把题目想出来。
而我们相邻坐下不久,由男秘书领头,总厨带队,后面跟着一水黑色套装推着餐车的女服务员······
于是,就是现在的场景了。
“商总,下次时间充裕,芋头,茄子还能多出几种口味,先尝尝,要是不合口,我立马回去再做。”餐桌对面,鬓角有点灰白的总厨笑呵呵地说。
“孟叔,麻烦您了。”商齐陈很客气。
“哪的话,您小时候每次来,最爱吃我做的饭,这几年是少了些,不过以后呀,我可是卯足了劲。”总厨说着,又搓搓手,“可您这口味是变了么,记得好像不喜欢吃茄子呀?”
“她爱吃。”商齐陈侧头瞧了我眼,然后拿起公筷,夹过一块酿茄夹。
“哦······哦哦。”总厨这一声,四个调占全了,且笑得很惬意,就像看见自己种的葫芦开了花。
商齐陈微微一笑,然后扫了眼男秘书。
于是接下来,一队人马井然有序,撤的相当迅速。
我从坐在这里就已经不淡定,发展到现在,甚至可以用坐立难安形容。
“也不是没一起吃过饭,你紧张什么?”商齐陈又夹来片桂花糕。
“商老师,我还是······”
“还是多吃点吧,看来以前的粮食,都长个用了。”
如果说自己是被赶鸭子上架,那此时鸭子迫在眉睫就要被投喂,谁能猜得出后面还会让鸭子怎么样?
我觉得形势与最初设想已经发生了严重偏颇,必须要把话说清楚了。
轻轻推开餐盘,正色看向商齐陈。
“商老师,这次来,是和您沟通座谈主题的事,也许有言语不当的地方,先请您谅解,我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所以题目,确实需要您亲自定。”
缓了下,又说:“如果一时真定不了,也没关系,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的担心,我自己会解决。”
说完,便站起身,“听说您还有个晚宴,就不打扰,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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