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鸿蔓提着酒高高兴兴了一路,  都想好突然出现时,对方会是什么表情了,肯定十分的惊讶。

    结果等到了郡主府,  才得知谢惟渊不在府上,  前一刻钟刚刚出去,她笑容登时僵在了脸上,怏怏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护卫摇头:“谢大人没有交代。”

    他抱拳请示道:“郡主,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打听?”

    司鸿蔓抿了下唇,  歪着脑袋想了想,摆手道:“还是算了。”

    这个时候出去肯定是重要的事,  她去说不定会打扰对方,打发了护卫,  她提着酒准备去暖阁等一会儿,  说不定谢惟渊待会就回来了,  路过隔壁时,  她脚步顿了顿,  不知怎么想的,  走到了门前推了下,  结果听到了吱呀一声,没有落锁,门开了。

    司鸿蔓做贼心虚似的朝四周看了看,不对,  这是她的宅子,  她干嘛要心虚,  顿时理直气壮起来,推门迈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和她上次来时看到的一样,不过有好些东西换成了她重新让人置办的,  还有些没来得及换,可惜都没用上几日。

    她把酒放到中间的桌上,自己拉过一张圆凳,决定就在这儿等谢惟渊好了,对方一回来就能看到她。

    闲等无趣,司鸿蔓百无聊赖的坐了会儿,就趴到了桌上,脑袋枕在臂弯里,侧着去瞧谢惟渊的书桌,那儿是对方放笔架纸砚的地方,后面摆着书卷。

    她眯着眼睛看桌案上的书册,一卷一卷数过去,又一卷一卷数回来,然后直起身子朝门外看了看,毫无动静。

    司鸿蔓扁了扁嘴,轻轻撑了下桌面,从凳子上下来,走到谢惟渊的桌案旁,准备挑一本看看,对方都是些枯燥无趣的书,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她随便拿了最上面的一本,一面翻一面往回走。

    才走两步,一张小纸从书中滑了下来,慢悠悠的在空中打着圈。

    司鸿蔓一愣,眼明手快的捞起还没她手心大的纸张,她呆呆的握住,不知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愣了几瞬,然后飞快的把小纸夹回书页,又把书册飞快的放回桌案,同手同脚的坐回了方才的地方。

    房间内幽静无声,她手心微湿,紧张的篡起又松开,拿着帕子揉了揉,突然嚯的一下站起身,脚下飞快的朝外走去,她还是回暖阁等人好了,等走到门口,才想起来酒还放在桌上,又慌里慌张的折回,提着两壶酒匆匆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带上,司鸿蔓飞快的走了一段,才慢慢缓下步子,她后背抵着廊下的圆柱,浅浅喘了几口气,心里懊恼自己干嘛像是做了坏事一样,明明没什么的。

    她什么也没弄坏,就是不小心翻开了谢惟渊夹着小像的书,她都没敢看那小像上的姑娘是谁,就给放回去了,对方不会凶她的。

    司鸿蔓歇了几息,朝身后看了眼,算了,还是在暖阁等吧,她拽了拽自己的衣襟,觉得胸腔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捏住了一般,微微颤颤的悬在半空中。

    谢惟渊有喜欢的人?应该是没有的吧。

    谢家出事前,谢惟渊有个未婚妻,也就是宁姝,可两个人见了面和陌生人没什么不同,而且宁姝近来和陆崧明处的很好。

    那……难道是这段时日才遇上的?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没什么小像,只是裁成一截的小纸,说不定是用来记什么隐秘消息的。

    一时懊恼,刚刚怎么不看清楚些,反正已经被她弄掉了,要不再回去。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摇头给否了,不,不行。

    司鸿蔓推开暖阁大门的时候还在想刚才的那一幕,试图回忆起那张小纸到底是什么,心不在焉的走到暖阁里间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没有挑开门帘就进来了。

    她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本厚重的门帘被换成了鲛纱,从梁顶一直垂到地面,不止是门帘,其他的东西也换了,冬日用的物什皆被收了起来,换成了轻软清凉的。

    她记得自己没有吩咐过把暖阁的东西也换了啊,她都不回来住了,所以就只让人把东西都收起来,没有再添置新的,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换上的?

    她上回来也没有进暖阁,或许是她吩咐给谢惟渊那里换了一份,底下的人便自作主张也把暖阁里的摆设都换了,她摸了摸美人榻,指尖擦过,一层不染,该是日日都有人清扫。

    虽然没交代过,但她不得不承认,在看到的时候看高兴。

    虽说叫暖阁,这屋子却实冬暖夏凉的,只是走近,从外带进的一身燥意便去了七七八八,如今又换了夏日的装饰,叫她都忍不住想回来小住几日了。

    司鸿蔓熟门熟路的在床边摸了摸,果然摸出一本话本,还是新的,显然是整理暖阁的人新放上的,她窝进美人榻,找了个好的姿势趴着翻了两页,觉得不够,瞧了瞧手边自己带来的两壶酒,心道,要不先开一壶好了,管家说梅子酒不易醉,以前她都是喝来玩的。

    谢惟渊从宫中出来,才上马车,就接到消息,说是郡主去了府上。

    他心思微动,却不能直接跃身回去,只得耐下性子等马车沿着长街驶过,转过街巷时,马车一轻,轿厢内已经没了人,车夫表情平淡,继续往府上驶去。

    谢惟渊避开了府上的护卫,直接回了屋子,若是司鸿蔓还在,一定在屋内等他,脚下不由加快了几步,只是在看到紧闭的屋门时,眉心不觉皱了起来。

    他匆匆推开,屋内空屋一人,一切都他走时一样,像是从未有人来过,他走到桌前,站在正中的位置向四周看去,空中还残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果香。

    郡主来过,没有等到他,所以先走了?

    谢惟渊的视线划过桌案,蓦然一顿,最上面的书册被人动过,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了变,他没去动那本书,直接转身朝外走。

    穿过连廊,到暖阁,谢惟渊只用了短短几息。

    暖阁的门半开着,淡淡的果香混合着几丝酒气,从门内一点点向外溢出,他放在门上的手紧了紧,迈了进去。

    层层叠叠的鲛纱后,隐约看见一个人影,暖风从门扉外吹进,穿过屋内,掀起那泛着微光的纱幔,露出了内室的景象,一派旖旎。

    司鸿蔓趴在美人榻上,两颊染着绯色,像是要从皮肤下透出来一般惊心动魄,裙摆皱着,被抽起了一截,小腿叠在身后晃来晃去,一双玉足只穿着月白色的布袜,软鞋早被踢在了榻下,浑然未觉的翻着书。

    谢惟渊眼神暗了暗,喉间发紧,反手一挥,门扉从屋内向外合上,声音惊动了内室的人。

    风止,帐幔落下,遮住了两人的视线,隐约看见里面的人歪着脑袋,发出一声含糊朦胧的声音:“谢惟渊?”

    他绷着脸,绕过屏风,伸手撩开挡住去路的鲛纱,短短一段路比他从隔壁到暖阁走得还长,终于到了内室。

    司鸿蔓一手撑着下巴,眼里弥漫着些许水雾,看清来人后,笑得春花灿烂,她抿了下嫣红的唇瓣,轻声细语的说道:“恭喜你呀!”

    她眼中像是有流光轻晃,清醒又似迷糊,一错不错的看着面前的人,像是要把对方整个儿都印在脑中,天真无害,笑意中不搀任何杂质,只盛着满满的开心。

    美人榻的一边放着个小几,上面有一壶喝了一半的酒,清浅的梅子香气盖过了原本的果香,慢慢的一点点的在屋内漫开,萦绕在鼻尖。

    谢惟渊呼吸重了几分,他的视线一寸寸下移,划过腰间缀着的香囊,压皱的荷包,堆叠的裙摆,最后又落回了那张精致生动的脸庞,压着余音从齿缝中溢出一声轻叹:“……郡主。”

    他闭了闭眼,走近榻前,伸手触上司鸿蔓的额角,那儿散着一缕青丝,细软服帖,他轻轻把发丝拨开,露出底下精巧的眉尾。

    冰凉的指尖触及温热的肌肤,激起一阵酥麻的颤栗,司鸿蔓贪凉似的动了动,她仰着脸,对谢惟渊笑道:“我等你等得无趣,就先喝了点儿酒。”

    她抬起压着书页的手,先伸出两根,而后想了想,又添了一根,道:“只喝了一点点,两,不,三杯。”

    一壶梅子酒并不多,浅口的杯子至多倒上十杯就空了,她确实喝得不多,若是书中的明玉郡主并不会醉,管家也是如此,才放心的让她带着酒出来,但她忘了自己穿来之后,连带着体质也跟着变了,酒量差得要死,莫说三杯,就算只是半杯也是要醉的。

    司鸿蔓说完,揉了揉刚刚被碰到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醉了,只觉得仰着头看人难受,便想撑着手从美人榻上起来,裙摆被压着在膝盖下,身子一歪,朝外倒去,被人从后抵住。

    她倚在对方的臂弯里,仰面向上看,杏眼弯着,笑了起来,唤道:“谢惟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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