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惟渊略带犹豫且迟疑问道:“郡主这是……投怀送抱?”
他显然也没料到刚过来就接住了飞过来的人, 差一点点郡主就要摔倒地上了,心有余悸的用开玩笑的语气宽慰自己。
司鸿蔓晃过神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扯对方的脸皮,看看眼前这个人是不是陆崧明假扮的,扯了两下确定不是假的后, 她尴尬的收回手, 从草地上支起身子,坐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谢惟渊言简意赅的说了两个字:“述职。”
“……”
她当然知道对方是来上京述职的, 她想问谢惟渊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山, 而且在避暑山庄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听说对方要来,不然的话她肯定不会跟二皇子来后山, 而是等在留仙台, 对方面见皇上她立刻就能收到消息。
她拿手指戳了戳对方的小臂, 问道:“谢惟渊, 你是不是偷偷混进来的?”
对方没做声,而是顺势捉住她的手, 拉着她站了起来,替她拍了拍衣摆上沾到的草屑, 弄得她一脸别扭, 总觉得被对方当成了一点事都做不好的小朋友, 刚要抗议,对方就收回了手,直起身, 反问道:“郡主觉得呢?”
司鸿蔓哼了一声,“我才不要猜, 你爱来找谁便找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这样说,但眼里压不住的欢快起来, 方才紧张又担心的情绪一扫而空,完全消失不见了,她看了下对方因为护着她弄得满是灰的袖口,提议道:“我刚刚来的路上有道小溪,我带你去净手。”
她兴致勃勃的领着人就要往小溪边走,十几步后才想起来自己把陆崧明给忘了,抿了下唇懊恼道:“啊,我还要等四殿下!”
她纠结了好半天,想着要不把马儿留下来好了,反正看样子对方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被谢惟渊叫住道:“无事,四殿下知道郡主在哪儿。”
司鸿蔓眼睛一眨,朝对方看去,过了好一会儿又极慢的眨了下,她朝陆崧明刚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半晌,不确定的道:“你……四殿下……,他,他…我……”
她说完自己先抿住了嘴,这说的零零碎碎谁能听懂,她想问陆崧明和谢惟渊是什么时候搭上的啊?是在谢惟渊被复职之前吗?她怎么一点都没瞧出来?
对方朝她伸了伸手,袖口的泥印还在,“郡主,小溪在哪儿?”
司鸿蔓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几步,又扭头朝谢惟渊看去,对方也在看她,视线撞到一起,长眉微微扬起,似乎并不介意她继续问下去。
她眼里的震惊慢慢退开,取而代之的是恍悟的神色,这么想想好久之前似乎陆崧明就跟她暗示了,那回陆崧明把谢家的玉牌当做礼物送给她,大概就是,不过那也太早了些。
她轻轻皱了皱鼻尖,不再想这些,反正对方和陆崧明都搭上了,什么时候一点都不是重要,她换了个问题道:“你该什么时候到?”
谢惟渊望着她,极浅的笑了下:“今晚抵达,明早述职。”
司鸿蔓嗯了声,对方不可能提早出发的,快马加鞭也不太可能,毕竟在驿站修整的时间也不能差太多,她算了算问道:“早了半日,你最后一段路绕道了?”
不过最后绕道也不太可能快出近半日的时间,果不其然,谢惟渊给了她一个否定的答案:“并未。”
“那就是中间绕道了。”司鸿蔓小小的哼了声,懒得再猜,反正对方是用了什么办法。
她领着人往小溪边走,开开心心的说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尤其是前几日的宫宴,“太子妃的人选大约是定下了,再过段时日,到中元节,太子还要代皇上去上京祭祖,四殿下也……”
她说到这,突然顿了下,心道,谢惟渊该不会是从帝陵绕道来的吧,不过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下就被她跳了过去,又重新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到了小溪边,擦干净袖口处的尘土,司鸿蔓也随便洗了洗手,她撩拨了几下水,扭头问道:“你明日述职结束就立刻走吗?”
谢惟渊道:“会在上京留上几日,不过不会住在这里。”
司鸿蔓本来听了前几句还挺高兴,听到他说完,小脸就耷拉了下来,嘀嘀咕咕抱怨道:“避暑山庄又不是没有多余的屋子,皇上怎么这般小气。”
她小声嘀咕了一通,自个把自个又劝好了,一转眼瞧见谢惟渊在整理袖口,使坏的掬了浅浅一捧水,朝对方浇去,谢惟渊全然没有防备,被她甩了一脸,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慢慢往下滑,长睫微湿,小簇小簇的沾在了一起,像是突然抹开了平日里那一层名为清正的遮挡,徒留出鲜亮的眉眼,俊逸惊人。
司鸿蔓盯着对方被水弄湿的脸,原本笑弯的杏眼突然愣了神,她像是被蛊惑着靠近对方,忍不住想要再近一些,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合她心意,完美又恰到好处。
她伸手轻轻碰了下,对方悬在眼尾睫毛上的一滴水珠盈盈落下,落在了她腕间的皮肤上,微凉的溪水像是热汤,激得她瞬间醒神缩回了手。
司鸿蔓赶忙收回自己的视线,低下头,手忙脚乱的翻着自己身上的东西,好半天才扯出一块帕子递了过去,对方没接,她支着手等了会儿,正疑惑着抬头去瞧,结果也被浅浅的洒了一脸的水。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又睁开,飞快的把手帕又揣了回去,回身就又掬了一捧兜头浇了过去,然后才甩了甩脑袋,像小动物似的把水珠甩掉。
她瞬间就从刚刚沉溺的美色中清醒了过来,瞪大眼睛控诉:“谢惟渊,你偷袭我!”
谢惟渊心情愉悦的勾动了一边的唇角,温声道:“郡主,只是回礼。”
两人在湖边闹了一通,停下的时候都有些喘,不过谢惟渊是微喘,她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索性坐在溪边,半靠在草地上,侧头看向谢惟渊,缓了片刻后,突然道:“我以前都没见你这个样子。”
对方微微扬起眉梢:“什么样?”
“就,就是……”司鸿蔓想了想,找出一个词来,“这般孩子气。”
确切的来说应该是少年感,像是被突然解除了封印,眉眼生动又鲜活,她此前从未想过有一天谢惟渊会陪着她胡闹,玩这种十分稚气的游戏,热烈张扬。
说完她又想起,其实对方并没有多大,只是同司鸿疾一般早早入了仕,肩抗起了旁人难以想象的重任。
谢惟渊似乎短暂的愣了下,他道:“郡主没见过我很多样子。”
他看向司鸿蔓,认认真真的看了一会儿,在心里道,年少时的鲜衣怒马,壮志凌云,眼前的人皆未见过,却见过他最狼狈不堪的模样,若是能早些……
司鸿蔓被他这么盯着瞧,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甜滋滋的回了个笑,说道:“没见过没关系啊,反正以后都能见到。”
她真心实意的感到满足,起码比起书里,在这一刻,谢惟渊处境要好上许多,不用藏在阴暗见不得人的角落替陆冀修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更不用拖着一身伤痛挨过一个又一个阴天和雨夜。
她把脸颊上沾到的一缕发丝朝旁边拍了拍,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的原因直接影响到了对方,让反派和主角联上了手,剧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但是她这只小蝴蝶终究扇出了一点点的风。
她杏眼弯了弯,对谢惟渊表示:“我今天特别高兴。”
小溪的水刚刚被他们搅动过,乱成了一团,现在又一点点的平静下来,恢复成了之前清澈一眼可见底的模样,像是闹了脾气的小人儿,在不痛不痒的撒完火之后依旧毫无保留的露出自己的全部。
谢惟渊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就像是溪涧缓缓淌过的山泉,清浅安宁,哪怕此刻拥进怀中,也不会被溺死,但他不愿再次搅动整个溪流,让原本袒露在他面前的心境重新遮上一层看不见的暗影。
他轻轻拍掉落在自己袖口的一根草屑,对她道:“见到郡主,我也很高兴。”
司鸿蔓跟在谢惟渊在后山转了好一圈,本来她还时不时担心一下万一遇上二皇子他们要怎么办,后面就完全忘了这回事,玩闹到日头微落才想起来要回去,她感觉明明没做什么,怎么时间一下子就不见了。
谢惟渊要装作刚到的样子,自然不可能和她一起走,不过出去的半道上遇见了一早等在那儿的陆崧明,对方挑了挑眉,就在司鸿蔓以为他要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时候,陆崧明竟然忍住了,不过看上去因为不能一吐为快,憋得有点难受。
最后只问了句:“他人呢?”
司鸿蔓摇了摇头,眼神无辜:“不知道。”
等回到留仙台,她嘴角还挂着笑,完全没落下过,过门槛时忍不住蹦跶了两步,刚一进屋,就听见了两声吱吱的叫声,再一瞧桌上摆着的笼子,里头装着两只上下乱窜的小家伙。
嚯,二皇子还真给她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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