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一趟,  大约是身心俱疲,司鸿蔓一连歇了好几日,除了吃饭睡觉,其他做什么都提不精神,  这日落雨,  外头不似前几日那么闷热难耐,  她也终于是恢复了精气神。

    惊鹊从廊下小跑着走过,  甩了甩手上沾到的雨丝,见郡主双手托着下巴趴在窗前,一副想要冲出去淋雨的模样,  笑着道:“郡主都在府上待好几日了,不如出去走走?”

    司鸿蔓微微扁了下唇,  道:“还飘着雨呢。”

    她提起精神,终于是有了兴趣做其他的事,  那知这雨一连落了好几天,由原本的暴雨转成了现在的细雨,  细细绵绵的,  就是不见停。

    倒不是雨大雨小的问题,下了雨,  长街上必然不如平日里赶紧,且到处都湿漉漉的,  随便蹭上一点,便是一裙摆的泥点。

    惊鹊笑道:“这点儿雨丝,郡主戴顶斗笠就挡掉了,再说出了府还有马车,奴婢保证连一点雨丝都不让您沾上。”

    折枝在里头收拾床褥,听得这句,  在后面笑着说她:“你一个劲撺掇郡主出去,莫不是自己想出去罢?”

    没想惊鹊理直气壮的承认了,振振有词道:“便是我想出去又怎么了,这两日难得凉爽,正是出门的时候,等明儿雨一停,日头出来,又要晒化了,便是想出门也出不成的。”

    司鸿蔓叫她这么一说,很是心动了下,登时觉得甚有道理,在出不出去间挣扎了两息,心里的天平压倒性的选择了出门,于是当即便道:“让刘伯备辆马车,咱们今日出去走走。”

    见郡主要出门,折枝也不会拦着,现下是夏日,便是落雨天,也不至于受寒伤风,应声去让人备马。

    不到两炷香,马车便备好了,这回惊鹊定要跟着,毫不妥协,“每回都是你跟着郡主,今儿咱们换一换,我跟着郡主去。”

    折枝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司鸿蔓打断了,扬手一挥,十分豪爽道:“做什么要争来争去,都跟着,马车这么宽敞,哪里就坐不下了。”

    不过她也没戴什么斗笠,实在是太麻烦了些,还容易压到盘好的发髻,马车就停在偏门,从小院过去,从连廊下走,本就淋不到什么雨,司鸿蔓斜斜的撑着把伞,挡掉身旁被风送进来的雨丝,果真是半点水汽也没沾上便上了马车。

    长街上的人居然不少,三三两两的,大半都未撑伞,不过都是些公子郎君,肩头沾着这么点儿水汽,也无人在意。

    司鸿蔓甚至还看到了一家书摊,摊主完全没有收书的意思,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那儿,似是完全不在意着一星半点的雨丝,路过的书生倒是比摊主在意,勉强有看重的,也不讲价,欠了钱两便匆匆塞进了怀里,生意居然比往日更好。

    她看那摊主时不时从后面的铺子搬出三五本补上,不由好笑,叫停了马车,让车夫去随意挑了本来,接过来翻了一翻,居然是本字帖。

    马车一路往茶楼去,这种阴雨天,便是茶楼的客人最多,听着雨煮一壶茶,喝半盏能说上一下午,等到了地儿一瞧,果真如此。

    司鸿蔓倒不是为了来喝茶的,司鸿府就是茶叶最多,皇上平日里赏赐大臣的东西多半是各种茶叶,实惠又不跌面子,她过来打发时间,随便听会儿八卦,偶尔隔壁桌唠的要比台上说书先生讲的还要精彩。

    折枝叫了壶茶,三人坐在一楼,台上的说书先生的惊堂木拍得正响,正说了到精彩处,引得整个茶楼的视线都在台上,根本无人注意到她们。

    司鸿蔓单手拖着脑袋,饶有兴致的听了会儿,大概便是后世龙傲天升级流的套路,难怪如此吸引人,饶是她看过不少,也一时迷了进去,一不留神便听到了回合结束。

    中场休息时,斜后桌果然有人聊起了前阵子的事情,司鸿蔓佯装在喝茶,实则支着耳朵听得可全乎了,她若是单纯想打听消息,多的是来源,即便爹爹和大哥都不说,她还能去万象阁问,来茶楼便是想知道宫里的消息传到外面会成什么样子。

    等说书先生重新回到台上,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讲下个回合前,她大约已经知道民间传成什么样子了,倒是没有多离谱,上京大火,废除储君,在茶客口中绕了一遍,并没有往深处说,几乎都是三缄其口。

    司鸿蔓也知道原因,毕竟这儿是皇城,天子脚下,指不定今日说了什么话,到了晚上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所以最多便是隐晦的提一提其中的弯弯绕绕,或是暗示一番,再多也没有了,至于大周的储君换不换人,对于这些茶客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龙傲天的故事继续往后讲,已经讲到翻身打脸的剧情了,司鸿蔓心一收,全神贯注的听起了故事,直到今日的戏份全部说完,还有些意犹未尽。

    出来前,惊鹊还念念不忘,抱怨道:“这就没有了?怎么不能一气讲完呢?”

    司鸿蔓笑道:“今日全讲完了,明日谁来喝茶?”

    惊鹊愤愤然,握拳道:“那也不能讲到一半,这听着多难受啊,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司鸿蔓眼珠转了转,问道:“要不明儿给你放半日假,你过来听完?”

    其实这故事一时半会该是讲不完的,不过看惊鹊这个样子,不听完恐怕真的要睡不着了,她道:“其实我那儿有个差不多的话本,回去后拿给你。”

    惊鹊受宠若惊,赶忙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没那么想要听完,出了茶楼,吹了一阵凉风,就把刚才的故事抛到脑后了,刚才只是一时上头而已。

    “郡主要去别处再转一转么?”

    司鸿蔓其实也没有一定想要去的地方,她出来主要为的是散心,伸手撩起车窗的鲛纱,朝外看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特别乐意去的地儿,她抿了抿唇想了一阵,道:“去沉香阁。”

    沉香阁便是上回她买熏香的地方,也是在那遇见谢惟渊的,上回对方还说沉香阁后面的宅子不是他的府邸,等她把对方报的地址记下来,回去问完哥哥才发现,原来就在隔壁,也就是说连着的两间皆是谢惟渊的住所,不过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罢了。

    她白白被糊弄了一回,当时还特别不好意思,想着对方特意给她送了帖子,结果她偏偏没当回事给放到了一旁,现在想起来,还没跟他算账呢。

    司鸿蔓轻轻哼了声,撅了下唇瓣扭头朝外看。

    惊鹊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听见郡主要去沉香阁,便多提了一嘴道:“郡主,府上的香料还没用完呢,奴婢昨日刚整理过,还余了一大半。”

    话说完便被折枝拿手肘捣了下,刚要转头质问,就见折枝在对着她眨眼睛,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立刻心领神会,从善如流的改口道:“不对,奴婢记错了,该是有一味用完了。”

    过于生硬的转折差点把司鸿蔓逗笑了,她微微扬了扬唇角,心里隐隐有些期待,也不知这回能不能还在店里瞧见对方。

    但又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上回谢惟渊说要替皇上去查帝陵的事情,应该没这么快就结束,不过说不好,那时候避暑山庄还没发生大火呢,皇上也没铁了心要废太子,或许直接就不查了呢。

    想到这儿,司鸿蔓起起落落的心又开始存了几分期待,粉色的菱唇微微抿成一条缝,眼中带着些许的忐忑。

    马车沿着长街,车轮滚过,发出沉闷的声音,偶尔压过一个水坑,溅起一滩污浊的泥水,人群老远便避了开来,纷纷从两面店铺的屋檐下走过去。

    不多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的大掌略带安抚意味的拍了拍马身,隔着车帘道:“郡主,沉香阁到了。”

    司鸿蔓从车窗就已经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街角,似乎隐隐听到了几声铃铛的震响,她提着裙摆从马车上下来,怀着一点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心绪撩开了香料店门前的纱帐。

    在看到柜台后站着的陌生面孔后,心里沉沉一坠,原本只是有带着一点点的期待过来的,现在不知为何很是失望,心里没来由的腾起一阵难过,不过她也只是抿了抿嘴,垂着眼让这点儿难过默默捱过去,没有表现出来。

    店家是个中年人,比起杨仟要稳重的多,一身长衫儒雅温和,鬓间已经有了几丝银发,却并不让人觉得沧桑与衰老,没有过多的暮气,反倒添了一层厚重感。

    司鸿蔓不认识对方,此前也没在谢惟渊身边瞧见过,所以没向对方打听谢惟渊的行踪,随便挑了件香料,正要离开,却在要走时被店家叫住了,“郡主留步。”

    她转身,眨了下眼,一脸疑惑的朝对方看去,正想要问,就见店家从柜台下拿出一封信递到她跟前,声音温和,带着些许笑意:“主子知道您要来,给您留了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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