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当日, 一早司鸿蔓就被叫去了隔壁,程家在外的几人也都在前几日回了家,人格外的齐全。
程家从早起时便很是热闹, 家里的仆人清早开始忙碌, 为晚上的仪式做准备,虽然事多,但怎么也用不上司鸿蔓帮忙, 她被几个哥哥拉去园子里,说是新得了一对龙鸟, 邀她去瞧瞧。
司鸿蔓一开始还没会过意, 想了好一会儿龙鸟是什么,等到了园子, 远远瞧见两抹绿色,才恍悟, 原来表哥们说的就是后世的绿孔雀。
园子里有一大块地被覆上沙, 也不知道在哪弄的,那孔雀蹭了圈,大约是觉得舒服,冠羽微微张开了些, 脸颊的一抹金黄清晰可见。
远远瞧着就能感觉格外漂亮, 羽翼张开短促的滑行更显优雅,脖颈上的鳞状羽毛确实有类龙鳞,难怪会被称为龙鸟。
司鸿蔓没上前,怕惊到两只漂亮的生灵, 好在程家的园子足够大,养这么两只还显得绰绰有余,倒是园中原本的鸟雀都被提了出去, 先暂且安置在了别处。
她站在木质的亭台边,手肘抵着横木,半托着腮朝远处看,身后亭子里几个哥哥忙着烤肉,晚上才是家宴,中午的这顿由着他们自己来。
程尘一面心不在焉的准备,一面偷偷往司鸿蔓这边瞧,被自家哥哥一筷子敲在了手臂上,训斥道:“鬼鬼祟祟的像什么样子,有话就去说,在这里偷瞄算什么君子!”
然后成功招致其他几个兄弟的白眼,“程尘,你不会是喜欢表妹吧?”
程尘当下就急了,面红耳赤的争辩:“胡说什么?!”
几个哥哥拿他开玩笑,道:“哎,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我们也喜欢表妹啊,表妹人美心善谁不喜欢,你怎么还着急了?你不对劲!”
程尘红着脖子,想要大声争辩,但想到表妹就在后面不远,一时又不敢放开声音,以至于脸红脖子粗的,就是没憋出什么狠话,最后也懒得再解释了,头一转,找妹妹去了。
“那小子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谁知道,前几日庙会的事就属他最积极,我看像。”
“那他这是要去表明心意么?”
“算了吧,表妹一看就不像是心悦他的样子,再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要让姑父知道了,他完了。”
“也是,姑父那么凶,表哥也凶,大概会被打断腿。”
程尘不回头也知道自家几个兄弟在说什么,无非就是刚才那回事,他确实喜欢蔓蔓,但绝非男女之情,家里没有女孩子,表妹又难得来江南,自然是想亲近些的。
他犹豫不决另有其因,就是那封写给司鸿疾的信,虽然信送出去了,但他还想同表妹打听打听怎么回事,磨磨蹭蹭了一会儿,走到旁边,学着蔓蔓的样子,撑在栏杆的横木上。
司鸿蔓正看着两只绿孔雀互相梳毛,旁边冷不丁出现一个人,对方状似随意的问道:“你上回说的那个皇城的朋友,现在还在江南么?”
她扭头看了表哥一眼,总觉得对方语气怪怪的,不过并没有往心里去,点了点头嗯了声。
程尘心里不爽,那人怎么还没走,难不成准备一直待在江南么,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番对方是做什么的,想着难不成是皇商?可他没听说江南新来了什么皇商,而且身手了得,也不像是个做买卖的,怕不是宫里的侍卫,也不对,一个侍卫好好的来江南做什么。
司鸿蔓心不在焉的听了一两句,问道:“表哥打听他做什么?”
程尘伸手挠了挠鼻尖,掩盖住脸上的几丝尴尬,最后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道:“其实那日庙会,我看到蔓蔓你和那个人了。”
司鸿蔓略显诧异,“表哥也去了?”
她扭头朝程尘看去,结合到那晚谢惟渊两次反常的神色以及第一次回来的速度,突然福至心灵,反应了过来,笑着问道:“那晚跟着我们的是你?”
程尘毫不犹豫就把几个兄弟全卖了,“不止我,还是他们。”
司鸿蔓眨了眨眼睛,想着几个人在后面跟着的样子,一时有些忍俊不禁,想笑又觉得笑出来会不会太不给表哥面子了,垂着眼抿了下唇,问道:“你们是不放心我,这才跟着的?”
程尘嗯了一声。
司鸿蔓稍微解释了几句:“他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是朝廷官员,正巧最近来江南办事。”
程尘干巴巴的啊了一声,他是没想过对方居然还是个朝廷命官,因为看上去实在不像,明显带着血气,实在不想个好人,难不成不是文官,是武官?
司鸿蔓也不知道谢惟渊具体的官职,大约是皇上手中一把上好的刀,只忠于皇上,她道:“我不太清楚,不过爹爹和大哥知道的,表哥就放心吧。”
程尘愣了愣,“大哥,不,表哥知道?”
他口中的表哥自然是司鸿疾,如果姑父和表哥都知道的话,那他还写信做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想到前几日被送出去的那封信,程尘脸一僵,现在追回来还来不来得及?
司鸿蔓点了点头,就发现对方脸色不好,刚想问两句,程尘就摆手说有急事忘了,之后便一脸着急的从亭子里跑了出去,弄得司鸿蔓满头雾水。
“程尘表哥怎么了?”
“别管他,他今天奇奇怪怪的,蔓蔓来坐,新鲜烤的肉。”
那边,程尘慌慌张张直奔书房,铺纸提笔唰唰唰又写了一封信,言辞恳切的在信里解释都是自己误会了,想着司鸿疾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只见过几次,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写好后,匆匆封了起来,塞给身边的小厮:“快,现在就寄出去!”
“哎,爷您放心,小的跑着去。”
晚间家宴,厅里一共摆了三张大桌,吃饭时,虽说所有人都对司鸿蔓照顾有加,但她还是想起了爹爹和大哥,也不知道两人现在在做什么呢,上一回中元节,自己和爹爹还有大哥也是像这样分了三处,那会儿还离得不远呢,不像现在,天南海北的。
不过,这一时上来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多久,便被热闹欢快的人声给打断了,吃完饭,搭了台子,园子里的戏班子今年特意排了新戏。
司鸿蔓因为中午没回去,便也没有像寻常那般小歇,听了几曲后便犯起了困,悄悄打了个哈气,拢了拢身上的披肩。
哥哥们已经全溜走了,听完新排的那一曲后就坐不住一个个找了借口不知道跑去了哪,老祖宗也有些撑不住,让小辈们自己吃着玩着,早早回了卧房。
司鸿蔓吃了个月饼,翻了翻点曲子的小册子,又陪舅母们坐了一会儿,而后起身告辞。
舅母们指了两个办事妥当的丫鬟在前面提着灯,把她送进了门,看着那边有人来接后才离开。
司鸿蔓看着来接自己的惊鹊,见对方眼底带笑,忍不住问道:“怎么了,一脸笑模样?”
惊鹊乐呵呵的答道:“今天过节,奴婢高兴嘛。”
司鸿蔓又打了个哈气,被冷风吹得清醒了一些,听了惊鹊的话后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道:“我瞧着不对,定还有其他的事,难不成是趁着我不在,玩花牌赢了?”
惊鹊嗔道:“奴婢才没有玩花牌,郡主冤枉奴婢。”不过,她愣是没说为何心情好,只是抿嘴又笑了一番。
司鸿蔓好笑的伸手点了点惊鹊额头,想着怕不是几个小丫鬟给自己准备了什么惊喜,也不知是什么,她想着前几日见几人一起绣东西来着,心道,难道是荷包之类的么,要是猜中了,那她待会儿要不要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
不过这些个猜想在迈进院子的那一刻便瞬间打消了,她脸上真真切切的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望着满院子的小兔子灯,差点以为到了游园会。
连院中的那棵老树上都没有放过,挂着一串彩色的灯笼,暖黄色的灯光透过一层纸映出来,司鸿蔓从草地上捧起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兔子灯,怀抱月饼的模样实在憨态可掬,惟妙惟肖,连毛茸茸的感觉都做了出来。
司鸿蔓一路数着草丛里的兔子灯往院子里走,小兔子的形状各异,若不是她只抱的住一个,这会儿已经把这些全拢进怀里了,连惊鹊什么时候从身边离开的都没发觉。
等她低头数着走到台阶前时,看见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迷你兔子,刚要伸手去拿,便见那灯被什么牵引着提了起来,她顺着抬头望去,看到了月辉下的对方。
谢惟渊把那只巴掌大的兔子放在了一个花环状的提灯中,递了过去,眼中含着一抹温和的笑意,轻声唤道:“郡主。”
司鸿蔓眼底的微光闪了闪,她怀里抱着一盏兔子灯,暖黄色的光烘得她整个人都散着一层暖意,犹如月宫中的仙子,洒着清辉与光华。
谢惟渊下意识的想要拉住她,在触及到对方微凉的指尖时,才有了几分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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