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这一番话说完,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
任谁都没有想到,贾赦如此的迫不及待、说的话如此的不留情面、要做的事如此的不讲天良。
周氏听了贾赦的话,一对杏眼瞪得如同牛眼,她怒道:“如此话,该是一个一等将军说的,我儿还未死,你便巧立名目来夺我宁府家业了,你有何资格在我宁府指手画脚!”
周氏是被贾赦的话气到了,她先是怒斥贾赦,待话说完,人却猛反应过来,有乾明帝在此,难道乾明帝还能看着贾蓉被欺负不成?
于是乎,周氏看着贾赦,冷冷笑了声,而后松开了扶着贾母的手,自顾自的,在一旁坐下了。
她到要看看,这贾赦还能猖狂多久。
等到周氏刚坐下,贾蓉便睁开了眼睛。
他似笑非笑瞅了贾赦一眼,语气虽虚弱,却还是有十分的讥讽之色。
贾蓉道:“我尸骨未寒,贾赦你就急着来给我哭丧了?”
贾蓉刚是明明白白听了贾赦的话的。贾赦话说的撕破脸皮,贾蓉自然也不会再把他当成回事,连一句大爷都不想问候他。
贾赦被贾蓉的话一激,恼羞成怒,道:“好呀你,你敢同我如此讲话,你可还有尊卑。长辈当面却不讲礼仪,哼!待你死后,我必不让你进家庙。”
贾赦此时已然是把他当成宁国府的主人,字里行间、指手画脚,全是嚣张跋扈。
贾赦说完,荣府众人脸色都难看起来,其中,有贾母这般,沉默着默认的,有王熙凤这般,站立墙头,看事态发展的,也有如贾兰这般,想说些话却因为身份不够说不出话来……
贾蓉听罢,呵呵一笑,环顾四周看了荣府众人脸色。
待看罢,他心里一阵冷,而后便也不顾荣府众人的脸面了,冲着贾赦道:“你既想要我的家业,那就且上前来,恭敬给我磕三个响头。你磕了,我便认你做个干儿,待我殁了,这边都是你的,如何?”
贾赦听罢这话,眉头一扬便要发作。
可不等他出声,贾蓉冷冷一笑,而后便眼神凌厉的盯住了他。
虎死威不倒!这一眼,直盯的贾赦后背冒冷汗,说不出话来。
而后,贾蓉开口道:“怎么,拉不下脸面来?又想觊觎我宁府家业,又舍不得面皮?”
贾蓉嘲笑完贾赦,又道:“我宁府不比你们那边,现府里不论锦衣卫、龙禁尉,单只我的府兵,便有双手之数。我不知你哪里来的胆子,敢在我母亲面前大放厥词。我告诉你,我叫你一声赦大爷,你才是赦大爷,我不叫你,你就是一条外边光鲜的癞皮狗。”
贾蓉说罢,怒喝一声,道:“滚出去,再敢来我宁府,乱刀之下,必不给你留全尸。”
贾赦被贾蓉一番怒斥加恐吓,现早没了之前的威风,羞恼之下却又害怕贾蓉当真要杀他。
于是乎,贾赦只臊着脸皮,连一句狠话都不敢放,灰溜溜的,出了房门。
待到贾赦离开,贾蓉仔细琢磨了会。
他总觉得,今日贾赦的态度太过于骄横了,莫不是,有人在给他撑腰?
贾蓉想到这里,将头一转,看向贾母,开口道:“老祖宗觉得,贾赦今日这话该不该说?这事,该不该做?”
贾母正因为贾蓉的话和贾赦做的事臊呢,突听见贾蓉的问话,先是一愣,而后便懂了贾蓉的意思。
她虽然年纪大了,却还没有昏聩,只三五个呼吸的功夫,她便明白了,这是贾蓉在问她,她为什么给贾赦撑腰。
毕竟,若不是贾母站在贾赦身后,贾赦哪里来的胆量,敢指责周氏。
贾母一时间没法开口说些什么,现已经如此,再解释也是徒劳,她只好低着头,叹着气。
贾蓉意义不明的嘿了声,偏过头道:“后面还是让惜春姑姑回来住吧,哪怕惜春是庶出的,可毕竟也是宁府的大小姐,一直待在老祖宗身边,倒像是我宁府没人了般。”
贾母闻言,叹了声,开口道:“当初,我是见珍哥儿……”
贾母话说了一半便顿住了,而后话头一变,应和道:“这是应该的道理。”
贾蓉先是一阵恐吓斥责,羞辱打发了贾赦,而后不软不硬的问话,刺了贾母,也让房中剩下的荣府众人低下了头。
时间过了几个呼吸,贾蓉在碧漪的服侍下坐起身来,而后环顾房中,笑问道:“我刚才说的话可是作数的,谁来给我磕两个响头,认我做个干爹,待我殁了,这宁府便是他的。”
贾蓉刚才的一番动作,狠狠地熄灭了王夫人心中不该有的心思。现在贾蓉旧话重提,语气态度,似有种认命般的豁达。这一下,倒是又让王夫人心里头一动。
只见王夫人舔了舔嘴唇,有些镇定不住了,她先是在心里斟酌了片刻,而后态度放的极低,冲着贾蓉道:“阿弥陀佛!有些话,我本想说,又怕蓉哥儿你误会。”
贾蓉轻飘飘的看了王夫人一眼,开口道:“王夫人有话直说便是,这两府的人,谁不说你是个菩萨心的人。”
王夫人没有嚼出贾蓉话里的怪味,只听贾蓉这样说,倒是让她心里高兴坏了。
只见王夫人顿了顿,用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而后道:“人这一生,劳碌奔波,图的,也不过是个身前身后名。”
“不是我这个做长辈往坏处想,而是我想着蓉哥儿你现这般威风,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
王夫人话说到一半,偷瞄了贾蓉一眼,她见贾蓉并未动怒,心里静定了下,接着道:“若是当真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连个摔盆哭丧的孝子都没有。”
“我一想到这,我心里就难受的紧。”
王夫人把慈眉善目是发挥到了极致,这会是眼泪止不住的流,捶胸顿足,好一副善心人的模样。
贾蓉本就知道王夫人是个什么人,现见王夫人这姿态,只觉得好笑。不过他并未出言打断,只静静地看着王夫人表演。
待到王夫人唱罢,贾蓉这才淡淡开口,道:“我早就想好了,待我殁了,这宁府一府的家业,想来我也没去处用。既如此,那便大操大办一场,神京里,愿意为我贾蓉哭上三天的,我一人分发五两银子。”
贾蓉说到一半,顿了顿,笑着看向王夫人,道:“到了那时,怕是满神京都是我的孝子贤孙。”
贾蓉见王夫人脸色不太自然,又咧嘴笑了起来,接着道:“哦!对了。王夫人既然开口说这事,想来也是有些想法的,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不如王夫人也把自己的想法说说。”
王夫人腻了会,谄谄笑着,道:“我本想着,让兰儿给你当个孝子呢。他比你小上一轮,你又待他极好。”
“哦。”贾蓉点了点头,心里暗道,原来王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贾蓉思索了会,看向贾政和李纨,他心里思索着,贾政是个老好人,李纨也是个极守礼的,想来,这主意,跟这二人没什么关系。
想罢,他道:“这事不妥当,被外人见了,有损政老爷的脸面和珠大婶婶的名声。”
王夫人听罢,心里急切,嘴上忙道:“这事,我都已经同老爷和珠儿媳妇商量过了。他们也都说没事,毕竟活人的脸面,终究比不过身后……”
贾蓉点了点头,没接王夫人的话,只转头看向贾兰,招了招手后,道:“兰儿,来我这。”
贾兰虽老成,却还是个未长开的孩子。这房中几番变故,就是成年人,一时间都难以接受,更何况贾兰。
再加上贾兰本性聪慧,他这会心里一琢磨,便琢磨出了几分王夫人的用意来。
于是乎,贾兰皱着小脸,纠结着,不知道该不该去贾蓉那里。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咬了咬嘴唇,慢慢走到了贾蓉床前。
贾蓉看着贾兰,笑道:“我把宁府给你,你为我守孝如何?”
贾兰闻言愣了愣,而后在王夫人期盼的紧的眼神中,不假思索的摇了摇脑袋。
王夫人手蓦的抓紧。
贾蓉用余光见到这幕,心里一阵好笑,接着笑着问向贾兰,道:“你是不愿意为我守孝?”
贾兰再摇了摇头,一字一句,语气坚定道:“蓉大哥你待我极好,莫说是守孝,就是守墓我也愿意。我不愿意的,是蓉大哥你把宁府给我。”
贾蓉作出不解的神色来,道:“为何?”
贾兰小脸一本正经道:“蓉大哥待我极好,为我编画本、寻蒙师,这些我都受着,因为我明白,这是蓉大哥对我这个弟弟的疼爱,也是族长对家族子弟的关心。”
“林师曾同我讲,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带名分、不可沾取。我实在没有理由说服自己,去接受蓉大哥的家业。”
贾兰说完,房中众人或赞叹、或不甘。
贾蓉也开怀大笑,抚摸着贾兰的小脑袋,道:“说得好,不愧是兰儿,眼界胸怀比成人都要宽广。”
贾蓉说完,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听见屏风之后,乾明帝赞叹的声音。
乾明帝道:“父皇常教导,君子之泽,虽五世而斩,簪缨世族,却恩泽不断,今日看来,却是如此。”
乾明帝说完,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房中众人见了,皆跪地行大礼,道:“拜见陛下!”
贾蓉躺在床上,正要起身却被乾明帝摇头阻拦。
未几,乾明帝看向贾兰,问道:“此子何人所出?”
贾蓉恭敬道:“荣府政老爷长子贾珠与国子监祭酒李大人长女李纨所出。”
乾明帝听罢,点了点头,而后道:“虽未成人,却守德知礼,想来日后必成大器。”
乾明帝如此赞扬,贾兰自然也是磕头谢恩。
待到乾明帝夸奖完了贾兰,再转头看向贾母时,乾明帝便换了一副态度。
乾明帝道:“老夫人近来可好。”
贾母自乾明帝从屏风后面出来,心里便知贾赦要倒大霉。
贾赦虽不成器,贾母作为生母,却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贾赦遭殃。
于是乎,贾母颤巍巍行礼,道:“多谢陛下挂念。”
说完,贾母又道:“我儿赦不成器,却是让陛下失望了,他现如此,全赖老身幼时溺爱……”
贾母话刚出了个头,便被乾明帝摆手打断了。
乾明帝不想听,贾母嘴巴动了动,却是也不敢再说了。
未几,乾明帝淡淡开口,道:“戴全拟旨!一等神威将军贾赦不学无术。于家,不能和睦兄弟血亲,于国,未曾立下功勋战果,现将其一等将军爵位剥夺。”
乾明帝说,戴全便从袖子中取出随身带着的一道圣旨写了起来。
贾母嘴巴张着,眼里全是惊惧绝望却不敢出丝毫言语反对。
待到戴全写完,乾明帝接过圣旨看了看,而后盖上行玺递给贾母,开口道:“老夫人就代他领旨吧。”
贾母手抖着接过圣旨,眼里哀伤痛苦之色无复以加。
代表着荣府出了两代国公爷的勋爵,今个许是没了……
等到贾母接了圣旨,正准备下跪谢恩时,乾明帝道:“老夫人不必跪,待这圣旨交到他手里事,让他跪吧。”
贾母点了点头,手死命抓着圣旨,眼中含泪说不出话来。
荣府众人正难受时,乾明帝又开口道:“贾赦之子贾琏何在?”
贾母听见乾明帝唤贾琏名号,眼中一亮,便看向贾琏。
可贾琏刚刚见了贾赦被剥夺爵位,此时正是心情震荡之时,乾明帝唤他,他竟有些走神。
说实话,这长安城里明面上的事,是没有乾明帝不知道的。
乾明帝见贾琏这般模样,又想起之前贾琏吃花酒挨打的事,两者想加,乾明帝顿时心中生出对贾琏的厌恶来。
只听乾明帝一声冷哼,不再看向贾琏,自顾自开口道:“贾赦之子贾琏,不擅文武,孱弱不堪,无袭爵资格。”
乾明帝说完,贾琏回过神来。
贾琏听见乾明帝如此说,双拳握死,口齿咬紧,一脸的不甘却不敢有丝毫反对的话。
在他身旁,王熙凤身子也是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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