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全闻言又再转身出殿,如此,乾明帝便嘴中无味道的吃嚼起饭菜来。
一晃,时间过了大半个时辰,戴全这才又领着一队小黄门走了进来。
“陛下,近五十年来,钦天监所有记录皆在于此。”
戴全进殿便俯身行礼回话,说罢,又让身后小黄门们,把手里端着的册子放下。
这一年便有二十四个节气,除节气外,再有天子寿辰、大乾立国、各省天灾、出兵讨伐,如此,从钦天监里拿来的册子,是足足有近百本。
待到东西放下,乾明侧头看向贾蓉,道:“朕把东西给你拿来了,你且去看看。”
贾蓉点了点头,而后道:“还请陛下赐白纸、墨笔、规尺。”
乾明帝一摆手,那边刚歇了会气的戴全又是忙不怠的走去侧殿,为贾蓉拿来纸笔规尺。
贾蓉接过东西,同乾明帝行了一礼,而后,便将案上碗碟攒了攒,再把白纸摊开,放上规尺,以墨笔,在其上绘出一张表来。
乾明帝看着贾蓉动作,忙唤来戴全,让其把案麻溜收拾了,而后,乾明帝便和张皇后一道,仔细看起贾蓉来。
约摸十数个呼吸,一张近百行,没行三十列的表哥便被贾蓉绘出。
乾明帝见状道:“此为何?”
贾蓉笑道:“汇总、比对,若是天数有变,比有规律,一看便知。”
贾蓉说罢,便吩咐起殿中侯着的那十数位小黄门。
他道:“尔等翻看监册,凡节气者,记录其温,而后汇总与我。”
贾蓉开口,乾明帝便道:“照做。”
如此,勤德殿中顿时响起杂乱的翻书声。
乾明帝同贾蓉等候着,未几,刚才被乾明帝打发到一旁的老监正试探着开口,道:“陛下,老臣有奏。”
乾明帝无奈看了眼那老监正,开口道:“说。”
那老监正顿了顿,道:“这节气日,均在十五倍数页,还有,天家寿辰、立国大典均在百页。”
老监正说罢,底下的小黄门们,便麻溜查找起来。
一阵杂乱,不多时候,贾蓉面前的那张表上,他留下的空档处,便被填上了数。
现大乾用的自然不是后世的摄氏度,而是归于温枕的一种三十数三十刻度。
约摸比对下来,差不多是大乾一度等于后世三度。
贾蓉看着面前被填满的表格,又见其上全非阿拉伯数字,顿时头大。
无奈下,贾蓉又提笔,将上汉字改为数字,重新填写一番。
一旁,乾明帝看着贾蓉动作,开口问道:“这便是你所推崇的番邦字符,朕观之跳脱,不成正统。”
贾蓉一边写着,一边回话,道:“此字符唐时便传至华夏,不过长久以来,却是不被人重视。”
说罢,贾蓉又道:“此字符虽跳脱,却是方便记录,臣曾做过比较,若一人持墨笔,行大乾文字,一人持硬笔,写番邦数字,同等问题,番邦数字可快三倍。”
乾明帝听了贾蓉的话,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脸上却还是有些不以为意,道:“既是如此,其还有些可行之处。”
贾蓉闻言又道:“大乾文字记录,虽方正,却是繁琐,不易观,如此,便宜贪腐。臣至辽东押粮,金陵仓管便行此事,后臣换成这数字,一算,便让其成了个精光蛋。”
乾明帝听了贾蓉这话,脸上的不以为意褪去,换上了另一副面目,笑道:“若如此说,此番邦数字,该大幅推行。”
就在贾蓉和乾明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贾蓉便把所有的节气温度,都换成了数字。
而后,贾蓉看着这些数,又各自推算了一番,最后埋头作起图来。
又是一炷香功夫过去,贾蓉抬头,将图递给乾明帝,而后道:“陛下,这五十年来,前三十年,气温有高有低,却是终归于平稳,可及至后二十年,气温却是缓步下降,至现在,约摸低了一度。”
贾蓉说罢,又道:“尤其是春分日,今年春分,却是比二十年少,低了足足两度有余。”
要知道,大乾的温度不是后世的摄氏度,这低了两度,放在后世,却是足足低了六度。
贾蓉话说完,乾明帝便眉头紧皱,看起图来。
乾明帝虽不懂贾蓉前面的动作,可这看图,他却是看的懂的。
只见,乾明帝手中图上,前三十年均温有高有低,可终究不差一度,如同一条波浪般,可及至后二十年,均温却是如同一条缓坡,一路向下,似要拉着大乾栽进土里。
乾明帝看罢图纸,脸上郁郁之色深重,一旁张皇后见了,开口道:“我一妇人家,不懂这些,我只知道,虽说这一饮一啄,必有天定,可也有人定胜天之语。既是日渐寒冷,后只要做好准备,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张皇后嘴里说着些安慰的话,乾明帝听了,长叹一声,道:“这温差一度,则苗便不活,苗不活,人无食,人无食,便要揭竿而起啊!”
乾明帝一番感慨说罢,看向贾蓉,问道:“朕想听听你的说法。”
贾蓉点了点头,而后回道:“天大寒,臣观之有利有弊。”
乾明帝道:“如何讲?”
贾蓉回道:“弊端甚多,其一,天寒非大乾一地寒,乃是四方皆寒,如此,只恐北部奴儿活不下去,入侵中原。其二,便是如陛下所说,天寒则谷物不活,粮食产量低下,只恐大乾动荡。”
贾蓉先说了弊端,而后又道:“至于益处,其一,只要我大乾国力雄厚,抵挡北部蛮夷,因势利导,则未尝不能收其为己用。其二,便是天寒则海上疫病少生,如此,我大乾便可踏出国门,威压四方。”
贾蓉说罢,乾明帝琢磨片刻,而后道:“仔细说。”
贾蓉点头,说道:“现大乾北部独瓦剌、察哈尔,更远,则是罗刹国。”
“天大寒,谷物尚有人照看,草原牧场却是只得看天,如此,瓦剌人定然活不下去。”
“瓦剌人缺衣少食,其必然入侵大乾。”
“到那时,若是能同察哈尔一般,挫起锐气,御其于国门之外,为活命,则瓦剌必俯。”
“不过,如此做却是有危险,另外,臣还有一法子。”
乾明帝听罢,道:“说说你那另外的法子。”
贾蓉点了点头,笑道:“陛下可知,现察哈尔兵强马壮,为何如今从不入侵我大乾。”
乾明帝闻言哼了一声,而后道:“你还好意思说,现三天两头,便有御史同朕弹劾你,说你密结察哈尔,以大乾国力俸养察哈尔,是为卖国贼。”
“朕也忧心,现察哈尔虽恭敬,却也是势大了,恐有后患。”
乾明帝说罢,看着贾蓉,等着贾蓉回话。
贾蓉笑了笑,玩笑般的开口,道:“有人弹劾臣,想来也有人为臣说话了。”
乾明帝点了点头。
贾蓉见状又笑着摇了摇头,而后笑道:“弹劾臣的,必是哪些没有吃到肥肉眼红的,拥护臣的,自是吃的满嘴流油的。”
说罢,贾蓉正色道:“臣可以同陛下打包票,只我大乾安稳,则察哈尔必不反叛。”
“陛下自是知道的,察哈尔同瓦剌一般,以游牧为生,其养一头羊,便得一头羊的肉食。可自臣辽东一行,现察哈尔却是养一头羊,能得两头羊的肉食,如此,他们怎么会反叛呢?”
乾明帝听了贾蓉的话,笑道:“你如何一头羊变作两头?”
贾蓉道:“草原人不事生产,肉贱而谷贵、生活物贵。大乾国力深厚,百姓多事农业,如此,百物充足且谷贱而肉贵。”
“臣在辽东开互市,如此,察哈尔以本贱之肉,换的了百物粮食,我大乾,也多了肉食,以改善民生。”
“而且,现学我大乾文化者,十之八九为察哈尔贵族。”
“领头羊成了大乾人,普通察哈尔人又仰仗大乾生活,如此,其为何要反。”
贾蓉说罢,乾明帝听了后点了点头,而后道:“朕已经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要以大乾国力捆绑外族。”
贾蓉点了点头。
乾明帝说罢,又道:“察哈尔势弱,如此依附便在情理之中,瓦剌势强,其人骄纵,想来难。”
贾蓉道:“是故,臣想着,待后面,联合察哈尔,一同出兵瓦剌,先击碎其骄傲,后再收服。”
乾明帝闻言点头,而后道:“这一切都终归结于我大乾国力不衰。”
乾明帝说罢,正色道:“如此,你再说说我大乾如何过这大寒之日。”
贾蓉道:“臣在辽东,见察哈尔人风雪行路,待疲惫,便将己身埋于雪中。”
“天寒苗不活,却是冻不到土中之物。”
贾蓉两句话出口,乾明帝顿时明白了。
他目光明亮,笑道:“果真如此,一饮一啄,自有天数。”
……
贾蓉同乾明帝商议了许久,一直到了午时末,两人才商议完。
如此时候不早,乾明帝便放了贾蓉出宫。
贾蓉离了大明宫,骑马回到宁府,待他下马,便有婆子寻来,道:“荣府老祖宗过来请了大爷,说是要请个东道,现老夫人已经过去了。”
贾蓉闻言一愣,随即便想到,许是贾政迁官山东学政的事。
说实话,这种事若是搁到一般人头上,自是了不得的好事。
毕竟,一省学政,比起一工部侍郎来说,高起不知道多少。
工部侍郎不过五品,一省学政可是正四品的,而且,在大乾还有一暗地里的规矩,那便是礼部的尚书,基本都是从一省学政里走出来的。
不过,这学政是个好位置,可山东学政却不是如此了。
贾蓉是知道内情的,山东有孔府在,一省学政基本等同于泥塑,况且现山东就如同一个表面安稳的沼泽,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便会陷人。
贾蓉心里琢磨着事,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待门子把马拉走后,他便道:“既是如此,那我便过去一趟。”
贾蓉这刚进了宁府,连水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便又转头往荣府去了。
及至荣府,大老远,贾蓉便听到了些欢声笑语来。
贾蓉寻着声,到了贾母院内。
待进去,便有婆子忙给里面传话,道:“蓉大爷来了。”
这边婆子传话,那边房门帘子便被掀开,贾母的大丫鬟鸳鸯迎着出来了。
贾蓉同鸳鸯笑了下,而后便跟着鸳鸯,一道进了屋里。
今个屋里热闹,许是蓉府好久没什么喜庆事,现屋里,王夫人、王熙凤、李纨、薛王氏、薛宝钗、三春、贾宝玉等都在。
除此以外,还有周氏、贾敏、林黛玉。
贾蓉一进屋,贾母便吩咐鸳鸯给上茶。
贾蓉坐下后,鸳鸯端来茶水,贾蓉吃了一口,先同贾母道:“老祖宗今个气色不错。”
贾母笑道:“我这老家伙,现也不求什么荣华富贵了,只一家子热热闹闹的,我便开心。”
贾母难得欢喜,贾蓉便多同贾母说了几句。
待说罢,贾蓉便看向贾敏,笑道:“敏姑婆今个也来了。”
贾敏道:“你姑爷也来了,现同我二哥在书房里说话。”
贾敏说罢,贾蓉正要同林黛玉说话,那边坐着的王夫人却是起身走了过来。
王夫人走到贾蓉身旁,姿态放的极低,笑道:“你政二爷一直等着你呢,他不曾出过京,现领了这个学政,想着,让你同他交代交代。”
贾蓉闻言点了点头,而后冲着贾母告罪一声,便出了母屋,往荣府荣禧堂旁的书房走了过去。
书房里,贾政正同林如海说着话。
未几,贾蓉推门而入,他先冲着林如海行礼道:“姑爷!”
而后,又看向贾政,笑道:“政二爷好。”
贾政见是贾蓉,忙道:“蓉儿快坐。”
贾蓉做定,那边贾政便道:“我刚同你林姑爷说了会话,现你过来,我想问问,这出任一省学政,可有什么注意的没有?”
贾蓉点了点头,而后看向贾政,开口道:“政二爷,说实在话,我不曾想到陛下将你迁官至山东学政,若是早知如此,二爷还不如做个安稳的工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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