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牒凡做了一个梦,梦到郁云琢从行政楼出来,高兴地告诉他可以出国继续深造自己热爱的专业,因为有人承担他的全部开销,这要比留学贷款还划得来,金额远高于贷款并且生活上也会宽裕很多。
牒凡又骗郁云琢,请他出去吃了顿饭。
他问郁云琢:“这家店怎么样,朋友让我帮他评估一下。”
郁云琢往嘴里放了一口慢慢咀嚼,视线在牒凡身上。
“你朋友真多。”他说。
牒凡愣了几秒,很快笑起来:“这些嘛都比不上你。”
“都是我爸认识的,我跟他们的孩子见几次面就熟了。”
他们现在还是很愉快的,直到郁云琢和牒凡在校外租房子同居后的某天。
牒凡在书架上找复习资料,他丢三落四的毛病一直改不了,在家里有阿姨帮忙收拾,在这有郁云琢帮着。郁云琢上课去了,他从下往上从每本书里抖落,到最高层的时候,抖出来一张纸,看到上面有郁云琢的名字,他蹲下去捡起来看。
是一张医院病例报告单,年龄还是18岁的时候,看起来应该是郁云琢失去右臂那次的,牒凡知道详细情况,便对这个不感兴趣,拿起来想夹回原来的书里,他把纸侧过来正要放的时候,看到背面有字。
写了一串数字,是牒宁远的手机号,牒凡盯着看了很久,他猜到些不好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向郁云琢求证,他怕听到的答案和自己猜测的一样。
郁云琢下课回来,牒凡坐在沙发上,姿势乖巧,垂眸看桌上的杯子不知道在发什么愣,他过去揉了一把牒凡的头发,坐下来用嘴唇碰碰牒凡的耳朵。
“自己在家无聊?”
牒凡摇头没有说话。
郁云琢发现他不对劲,扣住牒凡下巴和自己对视。
“你怎么了。”他表情比刚才严肃几分,可看牒凡时的眼神还会流露出温柔。
牒凡想别过脸,尝试几次都拗不过郁云琢就放弃了,抿抿唇还是说了出来。
“你的资助人是不是那次事故负责人?”
郁云琢的眼睛变得深不见底,暗淡下来。
郁云琢一直都很聪明学习很好,这么一问他就清楚了,脸色变得很差,越来越狰狞,手猛地掐住牒凡脖子,越来越紧,让他无法呼吸。
不停重复牒凡和牒宁远的罪。
牒凡倏地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眼尾滑下很烫的一道,他抬手抹去,碰到郁云琢环在身上的胳膊。
他捏了捏郁云琢的手指,手指慢慢滑进他手中交扣在一起,拿起来放在唇上。他在等一个温度的传递,想要用自己所有的温度焐热郁云琢的手。
郁云琢的手突然动了,紧握住牒凡的手放在脸上感受了会。
“它变热了。”言语里有一丝按奈之下的高兴。
然后又问牒凡:“怎么这时候醒来,做噩梦了?”
牒凡没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荒唐的梦,他往前挪了挪和郁云琢挨得很近,在黑暗中注视许久。
终于开口道,牒宁远快要出来了。他的声音喑哑。
郁云琢倒是轻松,问他什么时候。
“过几天应该会给我打电话的。”牒凡说,“过完年吧。”
郁云琢可以感觉到他在抖。
之后牒凡都没睡踏实,即使郁云琢环在腰上的手一直箍的很紧。
他想刚才那个梦,回忆过去。
那天他问过郁云琢后,郁云琢的神色确实和梦里很像,隐没在黑暗中难以琢磨。
“我不知道。”他说。
“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名字么?”牒凡问。
郁云琢说没有,牒凡斟酌很久还是决定拿给他看。
他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问郁云琢是不是这个人。
其实郁云琢只在大一的时候见过,恢复差不多后对方就没来过了,钱一如既往会打给他,每个月都会富裕出很多,如果他省一省就可以给妈妈看病用,所以郁云琢对这个资助人印象并不是很清楚。
“记不清了。”他的回答是这个。
牒凡没再问,手攥的很紧手机被摁的忽亮忽暗,他很轻的说了句好吧。
郁云琢又揉揉他头发问他想吃什么,今天天气冷要不要在家吃火锅,一起去超市看看。
之后牒凡去找牒宁远问这件事情。
牒宁远的回答和以前很多次一样说太多年不记得,又开始问牒凡的校园活动。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牒凡没有迎合牒宁远的玩笑。
又问牒宁远:“那个男生叫什么,是不是姓郁,是不是叫郁云琢?”
牒宁远拿着镊子的手没拿稳,瓷质茶杯摔进茶托里,歪斜着洒了些水。
“你怎么知道?”他扔下镊子朝牒凡走来,“他来找你了?找你做什么。”
牒凡没说自己和郁云琢同居的事情,回到自己的房间想了想给郁云琢发过去一条短信。
[这周回家收拾一下,先不回去啦][撒花jpg]
郁云琢说好,学校见。
牒凡坐在书桌前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大脑就像罢了工的电脑,把只差最后一笔的画件变成空白画布。
牒宁远在敲门,透过门可以听到他朦胧的声音,说他会处理的,已经给那家人很多钱了,不需要自责内疚。
他说的每一句都像把刀子一样精准扎进牒凡身体任意部位。
牒凡觉得疼,哪都疼,又不知道哪里疼。
他想用沉默让牒宁远离开,可是并不会,牒宁远很有耐心的在跟他解释。
牒凡气上头拿起手边今年新出的超级英雄金属手办砸在门板上,外面如他所愿的静下来,随后他听到脚步声逐渐远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他的爸爸因为自己的救命恩人花费很多钱来补偿对方而不告诉他么,还是气自己当时被救。
手机亮了下,刚才郁云琢发来的消息映入眼前。
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郁云琢,装作若无其事装作他继续毫无顾忌的爱他么。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躬起身薅住头发,想找到一个答案。
这么呆了一段时间,牒凡躺到床上缩成一个有安全感的状态,抱住自己努力回忆高中的那一天。
在学校总是以各种借口躲开郁云琢。
这种关系一直被牒凡拖到海市的雨季,那一年雨水异常多,每天都会下几个小时,在某一天连着下了两天一夜,牒凡猫在家里听窗外电闪雷鸣,手机推送来一条新闻,多个小区出现楼宇坍塌,牒凡起初还没当回事,看着郁云琢的聊天框不知道该怎么回。
隔几分钟后又推送来救援人员已经赶到,伤亡暂不明的消息,牒凡感觉到严重性,点开看,有个小区他知道,是牒宁远公司开发的,可他没想到新闻里的每个小区实际都是。
没过几天警车就开到家门口,与之一起的还有数不尽的群众和骂声。
他收到郁云琢的微信,问他在哪,听着周围的人骂他们是杀人凶手,骂他们伤天害理。
牒凡没有回,他想自己永远不配拥有那样好的郁云琢,不要再见面了。
想到这里牒凡动动手想把自己抱紧,却被郁云琢禁锢住。
“你要做什么?”郁云琢的声音有些哑,像刚醒来,“又要用你的爪子挠伤胳膊?”
牒凡的目的被拆穿,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天边微光初现,屋内有朦胧的亮,他们对视片刻。
郁云琢先开了口:“你想起了什么?”
“以前的事。”牒凡伸手抚了抚他眼睫。
郁云琢揽住牒凡的腰把人摁进怀里没有说话,属于郁云琢的气息与无比热的体温充斥在牒凡周边,即使一句话不说,对于牒凡来说也可以安心。
好不容易睡过去一会,可能到了郁云琢免打扰关闭的时间,电话和各种消息声不断,牒凡梦呓几声,翻身裹紧被子,郁云琢起来去接电话,很快又回来把牒凡叫醒。
用不停地吻来叫醒。
他们收拾好去餐厅吃早饭,里面除了侍者没有别人。
牒凡无端觉得冷清。
“还是有些人气好。”他探手过去勾一勾郁云琢的小指,“原本以为你是来给我做脱敏工作的。”
郁云琢翻手把他的手包住,“你开不开心,对我更重要。”
吃完饭郁云琢告知他有工作要处理,问要送他回家还是继续在这里呆几天,不会有人打扰。
牒凡说回家吧。
回到家郁云琢去冰箱里拿水,发现冰箱门外有许多不齐的划痕。
“小牒,你的冰箱是二手的吗?”他问。
牒凡说不是。
“为什么上面会有划痕?”
牒凡原本后仰在沙发上坐着,被问到突然坐直看过去。
郁云琢蹲下来摩挲那些地方,有个荒唐的猜想于是走过去想听牒凡的解释。
郁云琢抱臂斜倚在墙边,挑起一边眉。
“什么啊。”牒凡装作不知道,“可能是我不小心磕到的吧。”
“牒凡。”郁云琢叫他名字,“现在不是在开玩笑。”
他声音变得冷下来,眼中情绪如古井般深不可测。
牒凡暗叹口气说:“是我挠的。”
他以为这样可以混过去。
“然后呢。”郁云琢问,“怎们挠的。”
牒凡看着那对眼睛,两人无声对峙,不过这次郁云琢没有让着他。
“我刚搬到这里……”他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我当时不受控制,会破坏很多东西,会钻进冰箱里,我想让自己清醒,想让自己冷静。”
郁云琢垂下手,走到牒凡面前把人抱住,埋进他颈侧,箍在腰上的手很紧,紧到牒凡觉得自己要被摁进郁云琢身体里。
“牒凡,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牒凡很轻的笑,用来安慰郁云琢。
“现在没事啦,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你放心工作我在这等你。”牒凡手碰郁云琢的手。
郁云琢退开看着牒凡,牒凡还在笑,说:“再见面陪我做一下脱敏吧。”
郁云琢答应了,姚敏打开电话催促。
“你快走吧。”牒凡牵起郁云琢的右手,举到唇边吻住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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