牒凡每天过上了吃完睡睡完吃的生活,浑然不知来岛几天了,他没有力气想原本生活里那么多事情,他疲惫的只能记得郁云琢做得事。
郁云琢看到了牒凡更多的笑,他想,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可这才刚刚好起来没多久,就接到了派去牒宁远身边人的电话。
穿刺结果出来了,牒宁远的病情不太好。他们跟医生打了视频电话。
医生告诉他们牒宁远是肺癌并且还是晚期,周围其他脏器也已经被侵蚀。告诉他们可以靠药物保守治疗,也只是尽可能拖延病情真正爆发的那一刻,该来的还是会来。
牒凡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少时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我的生活变得这么难。”
郁云琢给他热好牛奶拿过来,盯着牒凡发旋看了一会,抬手捻了几下他的耳垂。
牒凡想起来郁云琢好像很早就没了家人。
“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啊。”他问。
“想知道?”郁云琢问他。
牒凡接过牛奶喝下一口,嘴里含着奶闷闷的“嗯”了一声。
郁云琢倏地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倾身吻住,舌尖在他唇珠上走了一圈把奶舔的干干净净,一丝奶香味缓慢滑进他的味蕾。
“我爸在我还没记事就不在了所以我没有感觉,我妈……”他顿了下,“在毕业那年。她好像就是在等着我毕业一样,前一天刚给她看过学位证和穿学士服的照片,第二天就合眼了。”
“是渐冻症。”他说,“我每长大一个阶段他的病情就会更加严重,我就看着他从可以走到只能躺着,再到最后只能眨眼。”
牒凡听的很认真,越听越难受,会靠过去拍着郁云琢的背给他安全感。
那时候他们才分手不久,他想郁云琢一定要比现在的自己还难过。
“那伯母的后事都是你自己处理的啊。”牒凡。
郁云琢说是,“不过费用方面还算宽裕,就不难了。”
牒凡知道,牒宁远给郁云琢的钱很多,他也很省所以攒下不少。
“那你也不带我见一见伯母。”牒凡装作不高兴的努起嘴,“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也一定很美。”
郁云琢抬手撩开牒凡的刘海,却说:“不太想带你看。”
“你那个时候是小太阳,不想让你看到这世界里阴暗丑陋的地方。”他亲在牒凡额头上,“你负责快乐就好。”
牒凡靠在郁云琢肩头。
“我从小就没有妈妈,想要看看母爱是什么样子你都不给我机会。”
他声音轻而缓。
郁云琢让他这么靠着,揉了揉他的头发。
他知道牒凡是难过的,即使牒宁远带给他的痛苦更多。
柔软的发丝滑过指缝,带有很淡的独属于牒凡的香气。
这样靠着没多久,听到牒凡一连串均匀的呼吸,他几不可查的将人绕过腿弯抱起来放到床上安顿好。
温柔的月光恰到好处映在牒凡脸上,脸颊轻微的凹陷看起来更加脆弱,好像又瘦了点。
郁云琢不禁皱起眉。
半夜牒凡又突然醒了,他仰面盯着天花板的纯色吊灯看了好一会,困意一下子就没了,翻了个身想赶紧把工作赶完。
可他才刚转个身,郁云琢一把就把他搂住勾到自己怀里一动不能动。
郁云琢什么都没说,牒凡以为他又睡过去了,没敢动。不一会他胳膊上的一块皮肤被郁云琢的手指轻轻剐蹭几下。
牒凡叹了口气:“我在想工作怎么办。他没多少天了,我还是做不到再也不见,但是这边工作……我不想放下。”
“我或许应该学车就不用麻烦别人了。”他在黑暗中抱紧郁云琢的手臂,一下一下摸清上面的脉络,“我知道你公司最近很忙,不要再为我分神了。”
郁云琢没跟他纠结太多,鼻间发了个懒音说:“我派司机接送你,你不可以用其他办法让司机帮你骗我。”
牒凡想他应该是想起来医院那次,姚敏帮自己瞒郁云琢的事了。
他不会再这么做了。
两人旅行被迫结束,第二天启程回国,牒宁远的治疗方案也已经准备出来。郁云琢公司的项目正在启动阶段,有不少事,牒凡要去海市他就没再陪。
他到的时候牒宁远穿着一身病号服竟然在病房里支了个摊大牌。郁云琢给他安排了vip病房地方宽敞,可以容纳很多人。
牒凡站在病房门口很长时间牒宁远都没有发现,他看着牒宁远的背影兴奋的扔出牌,紧跟着咳嗽很多声。
“老牒,你这什么病啊,看病房这些设备可不简单啊。”其中一人扫视一眼四周。
见到牒凡顿了一下,牒宁远循着视线看过去,见到门口的人“啧”了一声。
转身把其他人手里的牌抢过来,推搡着让他们离开。
“诶诶诶怎么就把我们赶走了,老牒你不会是输不起吧,我一手好牌全被你毁了。”
“人家家人过来了你有没有眼力见啊,从狱里出来多少年了,怎么还这德行。”
几个人边聊边走出病房,牒凡进去换上新的花束,把买来的饭放到牒宁远面前的桌上,牒宁远闻见味十分自觉的把外包装拆了开动起来。
“输多少。”牒凡直截了当的问。
牒宁远觉得这种问法晦气,皱着眉嘴里饭都来不及咽:“怎么说话呢,我就不能赢几次?”
牒凡没接他的话,坐在对面沙发里半张脸隐进黑暗中。
“也、也就输了两千。”
牒凡露出一个不出所料的浅笑又问:“郁云琢给你多少,之后不会再给了吧。”
牒宁远脾气直接上了脸:“这是我俩之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牒凡一直阻止郁云琢,不要给牒宁远钱。郁云琢答应了,看到今天牒宁远的样子他就了然了。
“前几天还要我别见他,现在就成了你俩的事。”牒凡勾了勾唇,没多少情绪的笑。
牒宁远不太高兴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你特么是不是傻,白给人家睡啊!”
牒凡倏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他没想到牒宁远把自己的儿子说的像个出去卖的一样。
“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就白给他睡吗,啊?!”
牒凡从牙缝挤出几个音:“牒宁远!”
按捺住心中的火气问:“你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吗?”
牒宁远已经拿起筷子继续吃了起来,无所谓的笑一声。
“不就是肺癌吗,老子身子骨这么好活到九十都没问题。”
牒凡不愿跟他争执,问他按时吃药了吗。
牒宁远说吃了,“你们找的那个看着我的人,每天跟看犯人一样盯着我。”
说着那人就来了,见到牒凡点头示意了下,然后俯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药,对牒宁远说怎么吃。
一直等医生来检查完牒宁远睡着,牒凡才离开,他在外边跟照看牒宁远的人了解了一番牒宁远最近的情况。
如他所料,牒宁远经常做出出格的举动,好在郁云琢找来的人身手都不错,牒宁远碰过几次壁就不会再尝试,听话的做了每一件事。
他向对方道过谢就又赶回到宁城。
之后很长时间牒凡都是这样过来的,周六周日可以呆两天,工作日他会挑两天晚上来海市。距离牒宁远查出病也不过两个月,肉眼可见的,最近这几次来他精神差了不少,和牒凡吵的次数少了,咳嗽的次数多了很多,也不见玩牌的人再来,大多数时候躺在床上看窗外。
牒凡也不会主动跟他说话,照例给他换新的花,削水果带饭,然后就坐在对面好好看看牒宁远的样子。
他曾经希望过他永远消失,可真的要面对他又不舍得了。
郁云琢在宁城的水上项目落地已经到最后阶段,他这些日子加班加点终于在最后期限之前交上了森宁需要的稿件。
李思再给他的工作要比之前少些,但是也没好多少,只不过牒凡能从前几个月的每天三小时睡眠加到每天六小时了。
这段时间郁云琢每晚都不能抱着牒凡入睡,不知道多少次跟牒凡商量要不然把一些项目分给其他公司减轻他的工作量。
牒凡都会回他一个不悦的眼神:“是想抱着我睡还是要做些别的啊,别说的这么好听。”
郁云琢笑笑不置可否。
以至于在牒凡结束这个项目放松下来后,他们一连做了一个星期,每天不落下。
今天他来看牒宁远都是顶着黑眼圈,捂着腰进来的。
看护的人见牒凡状态不好,关心道:“要不然去睡一觉吧,这层床位很多,睡一会我等下去叫您。”
牒凡来的次数多了,看护的人和他关系也热络很多,大部分时间聊病情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牒凡说不用。毕竟罪魁祸首不是他没休息好,是累的。
今天牒宁远躺在床上一直睡,睡梦中都会咳嗽不停,脸颊凹陷的比上个月又深了不少,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副骨架子上敷了一层皮,眼底青紫皮肤是病态的蜡黄色,嘴也没有太多血色了。
人一病真的老的很快,牒宁远现在的样子就像自己小时候他说的那样。
那会牒宁远在他心中像是个超人,他讲的很多话自己都会听进去。有次牒宁远吓唬他说,如果哪天看到爸爸躺在床上一睡不醒,脸上就像皱起的破布,眼睛只能看到深洞,那就是爸爸要离开了,再也不能保护你了。
牒凡那会摇着牒宁远的胳膊说不会的,说会一直陪在牒宁远身边。
牒凡看着床边垃圾桶里混着血的纸团,苦涩的笑了下,他站起来把牒宁远的被角揶好,摸了一下他的脸,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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