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荔城郊。

    那里是一片都是老旧的酒吧和夜宵地摊档,主要还是夜晚的营生,所以白天这一片都十分清静。

    这条街的尽头开了一家似乎不太想做生意的酒吧,挂着色彩斑斓又锈色斑驳的招牌,上面是挂着彩条、富有年代感的几个大字:“天上人间”。

    昨晚刚下过雨,老旧的小水泥巷子里坑坑洼洼,巷口被不知从哪拖过来的垃圾箱堵着。

    巷子深处,聚集了几个男生,紧身裤加宽松t桖很低调,只是头发染得张扬夺目,知道的人还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南荔雨后彩虹这么持久。

    巷口的犄角旮旯还倚着他们带来的旧水管,为首的男生不算高大,婴儿肥的脸倒是很突兀。

    做老大这一行的,这张脸完全不能起威慑力。

    此时,一群人正围着一个男生。

    这条巷刚好是“天上人间”的后门,靠墙摆着一张酒吧弃用的破柜子,那个男生坐在柜子上,手掌撑在在大腿旁,双脚离地晃啊晃,只留过个侧脸给他们。

    五官轮廓精致又锋利,他眼眸下垂,唇角往下压。

    即使他只穿了一件白t恤和一条三条白杠的大黑裤衩,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宛如出门前刚从床上爬起来。

    但偏偏是这样,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冷清少年。

    毕竟,脸长得好看,就是帅的唯一准则。

    这老大像是直接从早餐铺过来堵人的,嘴里还叼着跟牙签,一副骂骂咧咧的模样。

    他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肩,语气有些冲,“兄弟,现在是怎么打算?”

    在大佬叫嚣的期间,他手下的小弟也没闲着,不知谁的脚下一动,旧水管“哐当”一下掉在地上。

    声音引起少年的注意,终于抬眼看向他们,眼神阴鹜,像极了某种夜行动物。

    冷血的,毫无感情,目中无人。

    老大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会察言观色啊,而且对方摆明就是“算什么?你看老子理你吗?”的意思。

    几个男生彼此对视,立马领会大佬意思,碎嘴的爆了句粗口。

    眼见着要动手,下一刻,巷口的垃圾桶被踢翻,几个男生闻声望去。

    也不知道能不能用这样一个词去形容一个人:治愈。

    大夏天里,她穿了一件长袖,清爽干净,不是那种惊艳的长相,可是只要看多几眼,便让人觉得她应该属于清泉山风那般美好的人。

    她绕过水坑,走到他们面前,小心仔细,不急不缓地,白裙子没有被弄脏。

    站定,笑起来眉眼弯弯,“各位,要吃午饭了,能不能把深深还给我一下?”

    她的长袖是宽松版的,走动时的摆手,衣摆飘动,能想象出她的腰有多细。

    宋壶深眼底一深。

    练芭蕾的,不止细,还软的很。

    十几岁的男生,血气方刚、江湖义气是很正常的,见色起意也是很正常的。

    老大直接从转头变成转身,挡住后面柜子坐着的人,嬉皮笑脸,“姐姐,能不能也带我一起吃饭啊?”

    话音刚落,后面伸出一只手,指节发白,直接掰着他的脑袋推开他,推开后还颇为嫌弃的在他肩头擦了擦手。

    不同于侧脸的锋利,冷清少年的正脸精致之余,还是带着年少的俊秀,俗称少年感。

    可惜少年有颗当社会大哥的心,他扒拉开黑金男,面色不虞回了一句:“带你妈。”

    说完,宋壶深阴沉着脸走到她身边,把她从巷子里拉走,脚步沉稳,不急不缓。

    “哥,就这么放过他们了?”有个男生问。

    老大看着他们的背影正入迷,听见问话,哈哈大笑,转身给他来了个大脑瓜崩,“没长眼?”

    那人无辜地摸着脑袋,不解。

    “动了她,老子明天就该被三中那帮孙子宰了。”

    许凝顾,南荔三中的宝贝。

    上至教师办公室外加校长室的教师,下至三中保安室养的那条瘸了腿的中华田园犬,都宝贝着的宝贝儿。

    -------

    俩人走出巷口,走出破旧的街道,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宋壶深虽然拉着她没放手,却走在她前面,早起时没梳好的呆毛一晃一晃的。

    “弟弟。”

    他没回头,也没停,声音清冷,“干嘛?”

    女孩的声音很小,“其实带你朋友回去吃饭也是可以的。”

    他笑了,停下来看着她,“你见过哪个人跟你交朋友带着铁棍的?”

    少女闻言,瞳孔瞬间放大,像猫。

    他很满意这个反应,拉着她继续走。

    “所以你们刚刚在打群架。”少女是个肯定的语气。

    他没回。

    过了一会儿。

    “要不要我去帮你报个班?”

    “报什么班?”

    “跆拳道啊,搏击啊,散打什么的。”

    “”

    “就在我学舞蹈的旁边,新开的机构。”她还在孜孜不倦的推销。

    他冷不丁地再次停下,“许凝顾,我是在聚众闹事,你应该骂我。”

    因为没有预兆,许凝顾被他拉着,踉跄了一下,撞到他背上。

    宋壶深上了初三,个子像雨后春笋一样猛涨,已经长得比她高,却很精瘦,突然一撞,还有点疼。

    许凝顾没在意,默默地退了一步,摸了摸脑门,撩好头发,“那你以后注意一下,聚众打架是不好的,下次不要自己去,知道吗?”

    他抿了抿嘴,有些分不清这算不算是教训人。

    南荔,叶绿别墅区。

    这里跟城郊不一样,街道整洁,绿化美观,差不多住了南荔一大半的非富即贵的人。跟天上人间不一样,这里是富贵的,美观的,也是体面的。

    南荔沿海,盛产海鲜。

    今天周末,一大早许凝顾跟着家里阿姨去赶早市,淘回来几只很大的螃蟹。回来才十点多,帮着阿姨刷螃蟹,蒸螃蟹,忙活了一大早,她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吃最新鲜的螃蟹钳子的。

    许凝顾家是南方沿海的,很喜欢吃海鲜,却娇气的受不了腥味,所以慢慢的探索出一条规律:趁热吃,不腥。

    俩人进门,阿姨刚好把螃蟹端出锅。

    一看螃蟹,她就催他:“弟弟,快快快,洗手吃法。”

    宋壶深皱着眉,被她推进厨房洗手。

    饭桌上,俩人分工明确。许凝顾把整只螃蟹大卸八块,腿归腿的放,壳归壳的放。宋壶深坐在旁边,手边摆着蟹八件,剔出蟹肚和蟹腿的肉,装在一个小碗上。

    许凝顾用剪刀剪蟹腿,手指卡在剪圈里,细皮嫩肉一压,蟹腿断了,指节也红了。

    宋壶深看了一眼剩下的螃蟹,“剩下的我来,你先吃吧。”

    她狐疑的跟他对视了一眼,确定他是让自己放下,才乖乖的去洗手,轻快的步伐看得出她的迫不及待。

    他瞄了一眼,嘴角浅浅的勾起。

    这人应该不是去找他回来吃饭的,是找他回来扒蟹的。

    宋壶深的手法很好,蟹腿很完整,沾点酱油,又鲜又绵软。

    她突然想起什么,又走进厨房,出来时手里拿了一瓶酸梅酱,“要吃酸梅酱吗?”

    宋壶深放下工具,说了一句:“可以”,起身洗手。

    宋叔和林女士已经在马尔代夫度假半个月了,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吃饭,如果都不说话就真的是悄无声息的“进食”。

    她看着他的呆毛,“弟弟,你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宋壶深刚放进嘴里的筷子一顿,舌尖添了一下嘴角,“姐姐陪我一起剪吗?”

    她沾了一点他的酸梅酱,酸酸甜甜的,也很好吃。

    “我也要剪?”

    许凝顾有一头浓眉又乌黑的长发,没有烫染过的痕迹,柔顺亮黑,名副其实的黑长直。

    她思索了片刻,摇头,“不行,我再剪就盘不起来了。”

    她要跳芭蕾,得盘头发。

    而且上次已经陪他去剪过了,男孩子头发长得快,总不能每次都陪他。

    宋壶深垂眸,“那你月底的比赛,我跟你一起去。”

    这个月底,许凝顾有舞蹈比赛,去外市。

    而且他这个要求似乎还能接受,因为是团长带队,以前带上陶桃也去过几次,这次带他去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可以是可以,可是快开学,你作业写完了吗?”她点头,说完望向他,眼神询问着。

    南荔初升高是没有暑假作业的,宋壶深睁眼说瞎话:“写完了。”

    她笑,眼里都是星星,“那好吧,我到时候跟团长说一下,带你去看。”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男孩的脸未脱稚气,少年有奶气,笑得露出小虎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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