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天,蝉鸣让人烦躁。

    叶绿园的花园中央有一棵老树,茂盛高大,好几个小朋友围一圈都抱不完。听叶绿园的老人们说,当初建别墅区时,信风水的开发商找人算了一圈,这树不砍别墅能卖的更好,于是老树就幸运地从上一代住宅区留到现在。

    大夏天的下午,院里的老人们带着孙儿,老人结伴下棋,小孩结伴玩闹。

    宋家。

    小洋房的二楼阳台摆着一套桌椅,夏天闷热,阳台只开着一架风扇。

    阳台里太安静,除了那架风扇勤勤恳恳的正呼哧呼哧的摇头吹风,依稀还能听见远处花园里小孩的笑声。

    许凝顾从一堆作业抬头,揉揉酸痛的眼睛,抬眼便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从庭院里搬上来的躺椅,这会儿宋壶深正躺在躺椅里,跟个大爷似的,耷拉眼皮,一副困得要死的模样。

    这人困觉的模样,让人想起胖橘猫晒太阳,一躺下就眯起眼昏昏欲睡。

    春困、夏倦、秋乏、冬眠,这人还真是四季易入梦啊。

    “看什么?”宋壶深没动,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她敛了目光,低头,小脑袋晃了晃。

    小姑娘的写字姿势很标准,后背挺着直直的,微微低下头,耳后的碎发下有一层薄薄的汗意。

    少年抬眸,“热?”

    许凝顾回答:“还行。”

    宋壶深微微斜着头看了她一眼,还真是,奋笔疾书啊。

    舔了舔唇,下一秒他在躺椅上坐起来,伸手去够旁边另一张椅子上的扇子,结果扇子没够着,怀里的手机掉出来摔在了地上。

    手机之前是插着耳机,一掉,接口掉了,手机里的声音也随即播放出来。

    她觉得这声音耳熟,侧目一看,屏幕上的动漫,看样子打的正很激烈。

    少年没捡手机,而是先把扇子拿到手递给她,“自己扇,我去给你拿水果。”

    南荔的夏天不止热,而且闷,偶有微风也似热浪是一阵一阵的,连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别人的夏天是吹着空调抱着西瓜过的,可到了凝顾这,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半点也享受不起科技带来的快乐。

    本来照她这乖宝宝的写字姿势,一手扇风,一手写字,她是做不到的,但她还是接下。

    放了笔,没有打算继续写,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风。

    宋壶深见她接过才蹲下去捡起手机,视线一寸寸往下移,一双匀称白皙的细腿正在他眼前晃动,眼眸一暗,喉结滚动。

    “你能不能顺带帮我带杯水上来?”

    他下意识抬头,站直后在屏幕上点了几下,将手机递过去,“别写了,看点提神的。”

    许凝顾:“”貌似你刚刚是看得快睡着了吧。

    他下去拿东西,小姑娘无聊拿起手机看了几分钟,打斗效果挺流畅,就是有点搞不懂剧情,一时间有些云里雾里的。

    随手点了暂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耳边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她脑海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刚刚背的诗。

    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泛舟啊,泛舟。

    女孩细长的腿蜷缩着,黑色长发披散在白嫩的的肩上,雪白的肌肤在夏日强光下有些透,有种被阳光抚摸的美好感。

    宋壶深再回来,手里多了一大堆东西。

    许凝顾已经换了一个位置,躺在躺椅里一个哈欠打完,眼角挂着一丝水意,听见响声正仰头看他,“怎么还有蛋糕呀?”

    她的声线很细,说话又轻,像只撒娇的小猫咪。

    少女的脚被投射进来的阳光照得通透,目之所及,少年的喉结滑动。

    放下手里的东西,坐下把她的脚抱进自己怀里,顺势把她带起来,把蛋糕推到她面前,“小鹿姨说碰巧看见有,就买了。”

    “可是我吃不了那么多。”

    她其实不爱吃甜食,只是逆反心理作祟,不能做的事就偏想去做,不能吃的食物偏要尝尝,可真要吃又吃不了几口。

    “吃不完就放回去冷藏,”宋壶深知道这人是馋而不自知,语气平静地怂恿:“晚点陪你去散步,胖不了。”

    小姑娘练芭蕾太辛苦,平时连块儿糖都不敢吃,突然一块蛋糕下肚,还是有些良心不安的克制。

    宋壶深在她旁边剥石榴,粉水晶一样的石榴在他指尖下剥落,粒粒饱满,颗颗完整。

    许凝顾咬着叉子,巧克力和奶香在嘴里融化,多好的孩子啊,将来肯定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真是姐姐教的好崽子。

    宋壶深看她盯着自己的手目不转睛,突然停下,抽了一张纸巾突然凑到她的面前,把人吓得往后仰。

    像是料到她的反应一样,他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臂往身前拽,眉头一皱,“躲什么,嘴角全是巧克力粉。”

    她默不作声地稳住身形,接过纸巾,一边擦一边腹诽。

    这弟弟哪都挺好的,就是脾气不太好,这是性格问题,肯定不是她教的不好。

    如此平静的下午时光正是补作业的绝佳时刻,却被林化之的惊雷一声吼打破:“宋壶深!宋哥哥!哥哥!”

    宋壶深蹙眉,面无表情的往楼下一看,林化之像个傻子一样仰头瞎叫,而后面无表情转头继续剥石榴。

    她好奇:“谁啊?”

    蹙眉,“傻子吧。”

    许凝顾一愣,笑。

    没人理的林化之不放弃,确定了方位后,直奔二楼阳台去。没过两分钟,一个顶着黑色卷发的男生抱着电脑冲了进来,神色焦急,“哥哥哥哥,江湖救急。”

    “你是只鸟吗?咯咯咯个鬼?”

    话音未落,林化之身后跟着一个板寸头的男生,个儿高腿长,一张娃娃脸跟身材极为不大。板寸头叫陈识,陈家祖上开赌场发迹的,听他的名字就知道陈家人多想金盆洗手了。

    陈识看见阳台上的宋壶深和身后的女孩子,脚下一顿,甚至无措的退了两步。

    女孩的脚还被宋壶深揣在怀里,白嫩的脚尖下垂,正想收回来,哪知少年双腿用力直接把她的脚夹在腿间。

    陈识硬着头皮打招呼,“学姐好。”

    得了,看小少爷这幅架势,自己和林化之真是海边盖房子,浪到家了。

    不识相的林化之被陈识撞了一下,上身前倾,抬手揉着后脑勺,笑得傻里傻气的打招呼,“姐姐也在呀!”

    这两人一人一句姐姐的叫,宋壶深听着耳朵疼。

    他淡淡一哂,“你家没有姐姐吗?跑到别人家来叫!”

    许凝顾闻言,扑哧一笑,揉揉这小朋友的脑袋,“他家还真没有姐姐。”

    林宋两家同在叶绿园,隔着两条巷,不远不近,两家有商业合作关系,所以偶尔过节还会互相送礼,一来二去,也送出了些情分,走动也变多了些。

    宋壶深是去年秋季学期才回来读书的,左右也不过一年,平时不上课都喜欢待在家里,况且他对不在意的人是真的丝毫不在意的。

    所以不知道玩伴没有姐姐这种事,许凝顾也不觉得有什么出奇,只是笑着提醒一句。

    少年对她这种哄小孩的动作并不抵触,他心知肚明这个人在担心什么。

    她是觉得自己孤僻,好不容易有个人来找他玩,别一会儿被他甩脸气走了。

    他叹气,不自知的顺从她,语气平静:“找我干嘛?”

    林化之俩儿眼珠子一转,“我大师晋级赛,打你电话没人接。”

    话音未落,少年转眼去看许凝顾,只见她抿了抿下嘴唇,“抱歉,可能我刚刚不小心按了静音。你们去他房间打游戏吧,等一下我让小鹿姨给你们送点吃的进去。”

    她说完,手臂碰了一下他,把他往外推,眼神示意他去玩。

    本来坐着好好的宋壶深被人一推,也不急着走,少年眼底深深,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摆明了不想动。

    他捏着两颗石榴丢进嘴里,牙齿磨得咯吱咯吱的响。

    林化之这会儿再没点眼色,别说大师上不去,可能兄弟就没得做了。

    他刚想打个原场,就看见宋家少爷一脸不爽的站了起来,“啧,走不走?”

    本来林化之和陈识站在一旁,正拘谨着,不料少年变脸如此快。

    宋壶深的房间在二楼,极简风的设计,黑白灰的搭配很高冷,如果除去床边、电脑桌角、飘窗边随处可见的牛奶箱。

    叶绿园一起玩儿的这帮小孩里,宋壶深虽然年纪小,但是莫名的积威颇深。

    宋壶深刚回来那段时间,大家都不敢开他的玩笑。第一次看他房间堆满格格不入的牛奶箱时还得憋着笑他奶孩子,后来有次真有人好奇问了一嘴才知道,这是个小弟弟,人家姐姐特地给他准备的。

    结果自然是有姐姐的嗷嗷叫,没姐姐的也嗷嗷叫。

    林化之是个嘴不能停的,“你姐越长越漂亮了,说话还特温柔,真好羡慕啊,我也想要个姐姐。”

    “你羡慕个香蕉,你的眼睛是装饰,脑子也是。”陈识拿耳机扔林化之。

    宋壶深不喜欢别人提他姐姐这事也不是一两天了,就林化之嘴上没个把门,在作死边缘疯狂试探。

    他抬手拨了拨头发,瞥了一眼他,冷笑着不说话,开机,拿奶,咬奶袋,一气呵成。

    好在宋小少爷虽然脾气不好,但是个正直的好孩子,拉上窗帘,在漆黑中奋战了一下午,终于是把这两个人拉扯上了大师段位。

    结束了最后一把游戏,退出界面,再扯开窗帘,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望了一圈周围没找到手机,神色散漫,眼睛好像没有聚光一样,仰着脖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林化之接了个电话,回来就看他搁儿那自闭,靠着沙发扶手边,“欸,叶叙回来了,他晚上在blue组局,问你去不去。”

    宋壶深摇头,“不去。”

    “听说叶老狗打算下学期回仲雅三中读了,”林化之转身爬到书桌前,拿着叉子吃果盘,“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老跟着叶老狗的那个小孩?”

    陈识迟疑着,“是叶叙那个的小表妹?”

    “bingo~”林化之打了个响指,“她也回来读。”

    “人家回来读有什么问题吗?你笑的跟个二百五似的。”

    “我前几天跟叶老狗视频看见了,啧,女大十八变,隔着屏幕都觉着漂亮,你懂我的意思?”

    “就你那眼光,不是我不信你,真不靠谱。”

    然后这两个人头凑头,盯着手机屏幕,进行了十几分钟十分友好问候家族关系的关于漂亮的对话。

    书到用时方恨少,林化之只恨自己没文化说不过,自暴自弃去摇宋壶深,“兄弟,睡着了?能不能有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少年活动了下手腕,语气淡淡,“没你们那么会妙嘴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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