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
羡宁压低嗓音,单手拍在了夜行衣的人的肩头。
羡宁发誓,她不是来听墙角的,只是凑巧路过又碰巧听到重玹他们说有关青玉环的事,故多逗留了片刻。
但她没想到的是,在她离开时,发现了另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那人一惊,却并没有想与她多过纠缠的意思,头也未回的旋身欲逃。
青玉环之事何其重要,她怎会让人轻易逃掉。
她青色的身影犹如青龙划过天际,随之而来的,便是泛着金光的长鞭如闪电般劈了过去。
那人没想到羡宁这么紧追不舍,他侧滚一圈,躲开了那如黑蛇一般的长鞭。
空鞭一声破空响动,羡宁已拦在了他的身前。
“你听到了什么。”
滋滋神流作响,那人望了一眼羡宁手中的长鞭,缓缓攥紧了拳。
他没应声,出拳却迅疾又强劲,携着黑紫的魔气打出道道残影。
他显然想快速脱局。
纵然羡宁不敌他,可又怎会让他轻易逃脱。
长鞭犹如游蛇涌向男人,紧紧攀附着他的脚腕。
羡宁收力,那人身形摇晃,被长鞭扯的踉跄。
他退无可退,却并未就此收手。他看准时机,逼近羡宁时抬腿横扫,带着疾风掠过犹如重鞭猛击,羡宁作阻的双臂阵阵发麻。
长鞭骤收,那人脱了困几个起落纵跃逃离。
羡宁吃痛的吸了几口凉气,不顾臂间阵痛追了过去。
可那人身形迅疾,如浮光掠影般眨眼间消失不见。
更阑人静,只余落叶沙沙。羡宁警惕迈步,耳边除了枯叶的破碎声再无动静。
夜幕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可她不相信那人能这么轻易消失。
枯叶下,一道阴冷的魔阵缓缓成型,卷的枯叶四下飞散,羡宁即将步入灭魂阵中。
邛五手中魔气缠绕,只要她迈入,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邛五是屠长老的右护法,此行是为探听青玉环一事。他性子冲动不得长老欢喜,只能在外探听消息作打手云云。
他本想放过羡宁,可腕间的伤是那么明显,怒意上头的他将长老所说置若罔闻,冲动下手。
魔阵成型,他发紫的眸子缓缓抬起,落叶四散,羡宁察觉不对。
在邛五手中魔气骤绽时,羡宁回身一扬。
她来不及退出去了。
长鞭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攀附着邛五的身形缠了过来。
她赌他不会舍得与她同归于尽。
残叶卷起,魔阵成型。
滋滋魔流如鬼泣可怖,魔阵下的魔气注入全身,腐蚀灵脉。
羡宁痛的浑身失了力气,但她知道,她赌对了。
邛五手中印被魔气劈裂,反应过来即刻撤了灭魂阵。
羡宁艰难的撑起身子,她根本没有手凝长箭,只能用长弓发狠的勒着那人的脖子。
一团枯叶卷着罡风飞袭,发狠的撞向纠缠的两人,洋洋洒洒的落了满天枯叶,在漆黑的夜幕中,犹如飞蝶的坠落。
羡宁觉察不对,抬膝一踹,在那团汹涌的魔气再度逼来时脱了身,顺便将那人推向了深渊。
邛五只觉得喉间一紧,冰凉的大手遏制着他的呼吸,一个身材颀长的人缓缓探头,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夫人这是和什么人缠绵,怎么也不选一个好地方?”
邛五全身汗毛卓竖,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这是魔尊的声音。
羡宁黑着脸立在原处,看着夜幕中模糊不清的身影缓缓蹙眉。
每次都这么不正经。
可重玹微扬的嗓音在邛五耳中却是如雷贯耳。
“发什么疯?还不赶紧问一问,他究竟偷听到了什么。”
此处距离庚伏殿不过几步路,外面的动静惊醒了庚爻,庚爻揉着睡眼朦胧的双眼缓缓出来,“吵嚷什么。”
殿宇的光打向重玹,恹恹欲睡的庚爻看到重玹惊的睡意尽失,“魔……魔尊……”
他俯身行礼,滚圆的眼睛却盯着重玹拢着……一个男人?
而尊主仿佛怒气冲冲的现在远处。
借着光,重玹也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邛五。
“回去!!!”
重玹火冒三丈的喝道,他嫌恶的将邛五甩开,甚至还嫌弃的甩甩手。
庚爻急忙小跑回去,一扬衣袖将殿内的火光尽灭,还不忘反锁了门。
重玹在侧,邛五不敢擅逃,他知道那样无异于求死,于是他忙俯身道:“魔尊,属下是奉长老之命巡视,是尊主挑衅。”
“巡视?”羡宁好笑的看着他,“巡视到长明宫外?”
她迈近几步,“你最好老实交代听到了什么,否则尊上自然有法子撬开你的嘴。”
邛五浑身震颤,头不敢抬却还是嘴硬道:“属下所说句句属实,尊上明查。”
景涔率人赶至将邛五押下,重玹歪头笑了笑,“邛五啊,本尊也不想抓你,可既然已经被押了,那便去地牢住一宿吧。”
“尊上饶命啊!”
“长老那儿,本尊会替你解释的。”
“尊上饶命!尊上!!!”眼见重玹铁了心,邛五想也未想开口威胁道:“你若动了我,长老不会放过你的!!!”
“重玹!!!”
他恶狠狠的叫嚣,重玹蜷了蜷了手一掌将他打的起不来身。
“重……玹……”
口中汩汩鲜血流出,他不甘的将重玹二字糅杂在血泊中。
“看你精神这般亢奋,估计也是睡不好,这下你可以好好歇息一晚了。”
景涔领命的赶紧将邛五拉了下去,羡宁转身欲走却被重玹扣着脖子拉了过来。
漆黑的夜不见五指,可两人的双眼仿若蕴着夜幕星河,彼此在对方的眼中是那么清晰。
“他在外窃听,夫人呢?也在听墙角吗。”
“胡说,我凑巧路过罢了。”
“哦?”
重玹桃花眼中含着笑的歪头,温热的呼吸喷在羡宁脸上,“夫人下次想听进来听。”
羡宁几不可查的红了脸,重玹目光陡然一亮,惊喜之色盘桓在他眼底,“脸红了?”
闻言羡宁挣扎脱身,捂着耳朵头也不回的逃离重玹。
回了嘉禧居,羡宁才敢露出痛苦的神色来。她倚着门瘫坐在地上,衣袖下的手臂经脉正被紫色魔流侵蚀,密密麻麻的刺痛从经脉涌向全身。
羡宁痛的扬起头,豆大的汗珠浸湿了她的衣领。
她坐正,调动灵流来与之想抗。这点微末魔气相较前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她咬着牙硬抗,可心底还是泛起一阵委屈难过。
在她调息间,紫色脉络缓缓从她肌肤上褪去,像是有人呼唤一般,涌向一处。
这时羡宁才力竭的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瘫倒在床上。
直至她呼吸平稳,狰狞的树荫下才显出玄墨长袍的少年。
重玹目不斜视的盯着羡宁紧蹙的眉头和滚滚汗珠,目如鹰隼尖锐。
在他听得长明宫外细微的动静欲出门时,阿殊拦住了他。
“阿玹,鲛人族当真是修同所为吗?”
重玹颔首望着阿殊,“来人出手干净利落,这样的人在六界,在魔域没几人能做得到。”
阿殊怔愣,在重玹再度离开时,他艰难开口,“阿玹,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重玹探手探查羡宁的灵台,妖流平稳,不曾有异。只是她体内的魔气似乎并未消退,反而消失在了她体内。
耳边又回想起阿殊的坦然的话来,“那时我和羡宁去极恶之地为你取盛莲时,我发现她体内有魔气。事后我也暗自探查过一番,却是无异。”
阿殊本不想告诉重玹这件事,因为他知道羡宁的为人,可如今越来越大的阴谋朝着魔域袭来,内忧外患间他不得不告诉重玹一切真相,即便在他心中羡宁是一个很好的人。
骤然间,嘉禧居中从羡宁体内迸发出巨大的魔气,汹涌澎湃的冲着重玹冲来,刹那间重玹就反应过来这魔气强悍到可能屠长老都并非敌手。
他掌心的魔障在这庞大的魔气面前无从遁形,连抵抗都没有的归从于魔气之中冲向重玹。
这是连魔尊都未曾见识过的,毁天灭地的魔气。
阿殊出了长明宫后疑心鲛人之事,匆匆忙忙去了无尽海。
魔兵驻守在此,颔首问礼。即便多日痕迹尽消,可阿殊还是想寻一答案,哪怕微小到尘埃。
深夜他才带着一身倦意回了离和殿,在即将进殿门时,他顿住了。还没过多的思索,修同便看到了他,出门迎他,“回来了,桌上有洗好的葡萄。”
阿殊点点头,望着这个素日冰冷冷的,没有一点多余情绪的男人。
隔着冰冷的面孔,他看得见他的心是热的,他会在自己命悬一线的时候来救他;会为了芸芸众生,与上古凶兽为敌;会为了自己,杀了那些本就算不得好人的鲛人一族。即便这样有违他的道义,他仍做了。
“修同。”
“怎么了?”
修同看着这个和往日判若两人的阿殊,不由的发问。
阿殊盯着修同,眼底晦涩不明。修同看不明白,两人也就这么久久僵持着。
过了许久,阿殊摇头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真好。”
修同呼吸一凛,全身一下子僵硬起来,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耳边嗡鸣的听不到一丝声响。
他……好?
从来没人这么说过。
或许,也从来没人敢对他这么一个冷酷的天界战神说出他很好这句话。
他好吗?
他不知道,他不需要别人这么捧高他,他也不用他人来评判,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但他觉得他还不够好,若是没有阿殊,那个可怜的孩子早已魂归西天。
他痛恨缚在自己身上的枷锁,这让他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的,可他也明白,天地间必须有黑有白,有公有正,这样弱小的人才能得到庇护。
我不好的……是你误了……
回头看着阿殊小心翼翼的替孩子掖被,那可怜的孩子猛的惊醒,却在看到阿殊时候收起防备目光,将自己缩成一团。
阿殊也的喂着孩子吃葡萄,高兴的哄着那个孩子,修同冰冷的眉目间,终于有了一丝常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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