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一行人到达景王府时,天色已有些暗下来,王府内张灯结彩,竟是像过年一般。
景王与瑞王都还未娶妃,苏影等女眷也不用同苏钦一行人分开,只管一道进了正门,由王府的下人一并通报,不一会,就见一身华服的景王林昭与瑞王林暄一同走了出来,亲自迎接苏府众人。
“苏钦携好友与幼弟幼妹,给两位王爷请安。恭祝二位王爷寿辰。”苏钦上前一步先行一礼,如今家中长辈皆不在,他便要做起兄长的样子来。
苏影等人闻言,也纷纷行了礼,礼还未全毕,便听见林昭爽朗的声音:“苏大公子,本王与你该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啦,真真是想念的紧。来来来,大家都免礼,快,里面请。”
苏影闻言,方才抬起头,看了看着一身紫金双鹤长袍的林昭,望向他身后林暄。瑞王见到苏影今天的打扮时,似乎微微愣了愣,而后才轻轻对苏影点了点头,苏影微微一笑,也轻轻点头回应了一下。
景王府虽说气派,可乍一看却不像亲王的府邸,倒像是朝中武将的宅院似的,高大的府门前只有一对威武石狮,而院墙也尽是硕大的灰白石砖,没有一点多余的雕花刻饰。进了大门,院内地面竟是铺满了净面的石砖,完全没有什么花草植物,更没有什么亭台楼阁。
苏影歪头四处偷偷打量着,心中却也默默称赞,早知两位王爷少年英雄,却不想堂堂王爷也能如此不贪奢靡之气,实属难得。
因着不是整寿,林昭林暄二人也没有遍邀宾客,只是邀了熟识亲友,大多是朝中年轻臣子和世家小辈,可饶是这样,正厅也已坐满了人。
“妹妹,这王府好气派,来的人也是极多的呀。”
柳芸熙除了上次选秀,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心里有些没底。又想着苏影此次带上自己,也是为了来认识认识人,心里不由得有点慌,她拉着苏影的袖子,轻轻附耳说道。
“姐姐莫要担心,来之前我大哥同我说了,这次来的人不算太多,都是各家互相熟识的贵女王亲。姐姐若实在担心,一会便只管跟着妹妹就是了。”
苏影轻轻拍了拍柳芸熙的肩膀,小声宽慰了几句。
先来与苏家一行人打招呼的便是领着魏清河的华长公主夫妇,小小的魏清河穿着一身红柿色白梅团纹的锦衫,头发绑成两个小揪揪,因着天气凉了,脖子上还围了一圈白狐毛围脖,看上去就像年画里胖娃娃,不过似乎比之前在苏影生辰上见面时又长高长大了些。小家伙见到苏影便挣脱了母亲的手,笑着黏上来,说啥都要苏影抱。
苏影见小表弟这般热情,自然也是大方回应,附身将小清河抱起,却因为怀中娃娃的分量不轻,站稳后又停了半晌,才叹口气笑道:“表弟又长大了,表姐抱着觉得比原先还称手哩。”
长公主见状,生怕伤着了两个孩子,连忙上前要接过魏清河,谁知这小家伙环住苏影的脖子,撅起嘴巴,愣是不愿意从苏影怀里下去。
众人见这一幕皆是笑了起来,景王林昭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上回苏三小姐过生辰时便有这端倪,这回算是看得清楚了。清河这小子平时跟个山大王似的,除了华姐姐,连乳娘多抱一会都要闹,这下可好,就是苦了三小姐,平白得了个小包袱,吃得多,还长得快哩。”
苏影也跟着一起笑,可手上却也不敢放松,生怕摔着了魏清河,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苏影已经觉得自己背上隐隐出了薄汗。
“清河,下来。”
一旁的林暄却没有笑,一脸严肃地望着魏清河,还伸手帮苏影托住了小清河圆滚滚的屁股。魏清河身子一抖,委屈的瘪瘪嘴,像是要避开林暄的目光似的把头埋进苏影的肩膀,倒是把苏影环得更紧了。
“清河素来最怕的就是你,如今你让他从三小姐怀里下来,只怕是不会听你的咯。”
林昭见状,更是笑着摇头,也准备上前劝说苏影怀里的小娃娃,却见本身跟在苏钦身后的容涟上前了一步。
“清河,我叫容涟,往后你可以叫我涟哥哥。”
容涟俯下身,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清河有些好奇,转过头来,看向这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哥。
“不止清河喜欢影儿表姐,涟哥哥也喜欢呢。可是若是喜欢,便都要抱着表姐,那表姐这么讨人喜欢,岂不是要没空和清河一起玩儿了?”容涟温柔地和清河晓之以理,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惟妙惟肖的木蟋蟀来,“若是清河愿意和涟哥哥玩一会儿,哥哥就把这个送给你。若是清河把表姐累着了,不仅没了这蛐蛐,一会表姐也累得不想跟清河玩儿了可怎么好?咱们清河最聪明了,你自己选,选哪个好?”
清河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下,眼神有些犹豫,可见容涟将那木蟋蟀玩出了花儿来,便还是开心地亲了亲苏影的脸蛋儿,一骨碌从苏影身上下来,找容涟玩儿去了。
苏影此刻觉得腰和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腰间水色的软烟罗也有些皱了,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可苏影也知道那是小清河喜欢自己,怎么都怪不到一个小娃娃头上,便自己偷偷打理一番,上前去陪容涟和清河一块儿玩儿去了。
“没想到,容大公子读书厉害,这哄孩子居然也这么有一套,果然呐,这聪明人,干啥都厉害。”
林昭转头同林暄笑着调侃了一句,林暄却不置可否地转过头,没有回应。
“我们家这个小祖宗,的的确确是少了些教养,有时想管教一下,可这家伙特别会找帮手,不是去找祖母哭诉,就是进宫同我母妃告状,唉,今儿实在是失礼了。你们俩,还不快让苏三小姐坐下,这大冷天的,又还没用膳,别把人家累着了。”
长公主面带歉意,拉住了苏影的手再三道歉。说到底,长公主长苏影一辈,又是皇亲国戚,这般客气,倒弄得苏影不好意思极了,对着长公主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儿。末了,长公主才招呼两位王爷带众人入座,俨然一副长姐模样。
林昭笑着应了,领着众人入了席,又与苏钦容涟等人寒暄了半晌,这才离席去招呼别的宾客了。
瑞王林暄没有跟着林昭一同离开,反倒是在苏钦身边也跟着坐了下来。今儿的林暄穿着一身金银丝团云梨花袍,看上去似乎比之前成熟了些。苏家几人见林暄入座,心中皆是有些惊讶,却也没有表露出来,见林暄似乎有话说的样子,便也等着他开口。
见众人皆望着自己,林暄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道:“就在前几日,大辰派到南黎的使臣回到京城了。”
苏铉本已经有些开着小差,听到林暄如此说,也抬起了头,苏钦看看闻言变得严肃的堂弟幼妹,思索片刻,询问道:“哦?那南黎是怎么个说法?”
“南黎听说计划败露,便已是破罐子破摔,连在咱们大辰使臣面前,都懒得再装模作样,直说自己如何天灾人祸,说虽为大辰属国,可大辰从未给予一点帮助,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苏钦听林暄如此说,冷笑一声:“如此这般真是奇了。那秦氏入我苏府十二载,怀的是什么狼子野心?难道单单只是害死我娘,对我妹妹意图不轨这么简单?”
林暄点点头,继续说道:“莫要说是苏公子,本王与几位兄长也甚是疑心,觉得他们弄什么地龙是假,刺探我大辰朝中情报是真。只是如今,除了冒头的秦氏,还没有什么别的线索。那秦氏虽经严刑拷打,却是只说心中之恨,别的再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容涟摸摸下巴,皱了皱眉,与苏钦对望一眼,见苏钦点头,便也开口道:“南黎虽说国小式微,可背靠吐蕃,又善制兵器与毒药,令人防不胜防。”
林暄闻言抬头看了看容涟,又看了看苏钦,迟疑着皱着眉继续说道:“如今北梁依旧虎视眈眈,若是南境起纷争,只怕我大辰腹背受敌。”
苏影也是听懂了,这件事虽说苏家受了极大的委屈,可看在大局上,很可能大事化了小。
苏钦显然也是听懂了林暄口中的意思,还在思索着如何开口,一旁的苏铉早已忍不住:“从前还说要给我大伯一个交代,可这么说来,我苏家大伯和影儿妹妹多年的委屈就这么算了?还有我伯母连命都没保住,那南黎可不得偿命来?”
林暄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件事关系国政,牵扯到的东西太多,绝非咱们想如何就能如何。只是,苏三小姐和苏大爷大夫人的委屈,自然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本王也与皇兄商量过,首先便是秦氏的处理,既不能损了苏家颜面,又不能这么轻轻放过。”
苏钦点了点头,他总算明白为何瑞王殿下专门在这个时候私下与他们苏家一行说起这件事了。说到底,这件事该由皇上直接知会与自己父亲便是了,同他们这群小辈说了也是无用,可秦姨娘又是苏家出去的,若是直接在朝堂上说出来,那置他们苏家的颜面于何地。更何况,若是秦姨娘来刺杀是假,刺探大辰隐秘才是真的话,一个不慎,苏家很可能也成为帮凶之一,别的不说,光是父亲纳了这么一个女子为妾这件事,就能被揪出来,治个失察之罪。
林暄见苏钦脸色由阴转晴,便也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心里暗暗舒了口气,他转头看看苏影,见她神色也无异,才继续说道:“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委屈了苏三小姐,皇兄自己心里也清楚。更何况,南黎图谋不轨,藐视我大辰君威,更是不可饶恕。使臣此次前去,也主要是为了给南黎下个马威。上次来京城的花尹虽是个假公主,可那布桑却是如假包换的皇子,估计南黎也是怕全是假的露出什么马脚。如今那布桑已经被软禁,哪里都不得去,也好做咱们与南黎交涉的筹码。”
苏钦摇摇头,苦笑道:“那布桑虽是皇长子,但能被派来作为使臣,想来也不是什么得势的皇子,这个筹码只怕是有些轻了。”
林暄点头,继续道:“所以本王也向皇兄进言,希望能重新对南境布防,以防不时之需。至于秦氏,这几日皇兄应该就会召见苏家的几位大人,共同商讨如何处理,定也要给苏家一个交代才是。”
苏铉却有点没好气:“我们苏家为朝廷鞠躬尽瘁,如今我苏家最宝贝的妹妹受了这般大的委屈,就用一个姨娘来打发了,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苏铉梗着脖子还想替苏影多叫几句屈,却被苏钦狠狠地拉了一把。只是林暄听到这话,脸色也不是太好。
苏影本来心里也有些委屈着,倒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以前的苏影儿和她那白白惨死的娘亲,可被苏铉这么一闹,苏影也给吓了一跳,连忙笑着打圆场道:“这件事还多亏了瑞王殿下替我留意,也多谢皇上顾念我们苏家。若不是皇上和王爷,我如今可能都不在这儿了,哪里还有什么委屈。”
林暄摇摇头,样子看上去竟有些挫败:“这件事本王和三哥、皇兄都商量了很久,却想不到更好的法子。苏二公子也是担心三小姐,本王也都明白。只是,南黎之事,只怕如今还没有完。若是有来日,便来个新仇旧账一起算,苏三小姐若是不介意,且再静等些日子。”
苏影听林暄这般说,哪里还有不应之理,便拉着苏铉,对林暄连连道谢。苏铉虽说还是冷着脸,可眼神到底不像方才那般冒着火,便由着苏影拉着自己,也对林暄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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