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两个人无声地走在月色下的回廊中,被园中的齐王这么一闹,二人都没了方才的兴致,尤其是林暄,倒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殿下可是还在担心方才的事?”苏影犹豫了半刻,还是有些迟疑地开了口。
林暄点点头,似乎也在思索:“其实,刚刚二皇兄出来后,那假山旁似乎还藏了另外一个人。”
苏影闻言吓了一跳:“真的?”
下半句苏影没有问出来,在她的心里,齐王从来都不是个安分的人,难道他在约见什么刺客之类的不速之客?
林暄转头,见苏影似乎真有些惊着了,连忙安慰道:“应该也没事,且不说景王府寻常的府兵,单现在皇上驾临,所带的御前侍卫就有不少。二皇兄平日里风流事迹不少,如今许是见到了哪家漂亮的小丫鬟也说不定。”
苏影闻言脸色一下变得更不好了,齐王风流她倒是不知,可若真是如此,这做派也是让苏影厌恶透了。
林暄见苏影脸色不虞,一下有些紧张,还想继续开口说些什么,可奈何他张了张嘴,半天也没想好该说啥,一时间便有些尴尬。
一时之间又没了话头,两个人就这般走完了剩下的路,回到了热闹的正厅。
长公主见苏影二人回来了,便牵着魏清河迎了上来,却见到林暄脸色有些阴郁,心里咯噔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着领着二人重新入了席。
“你们方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苏影没有回原来的座位,而是应了长公主之邀,与长公主坐在了一起,待林暄离开,长公主便急急地低声问道。
苏影望了望周围,靠近长公主,压低声音道:“方才逛了逛园子,谁知遇到了齐王殿下。”
长公主做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没有多问,只管哄着魏清河与苏影玩了起来。
“诶,县主去哪儿了?”苏影想着方才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放心,往方才的坐席一望,却觉得少了不少人的样子,除了县主,施薇,似乎柳云熙出门之后也一直没回来。
“荣安虽说有错在先,可是当众被四弟数落,面子上哪里挂的住,她回过神,生起气来,连皇兄的面子都拂了三分。最后还是施大将军家的小姐,说自己有些倦了,让荣安陪着回去了,这事儿才算了了。”
长公主一边逗着魏清河,一边轻声解释了一番。
“荣安表姐讨厌。”魏清河撒娇一般地依偎在苏影怀里,小嘴却是撅着的。
“清河,莫要胡说。”长公主闻言,连忙轻声阻止。
魏清河没有再多说,却把小嘴撅得更高,还拉过苏影受伤的手掌,隔着纱布笨拙地轻轻吹了吹,才抬头看向苏影:“影儿表姐不疼不疼。”
苏影看着小清河认真的样子,似乎他才是大哥哥,自己才是那个小朋友一般,便忍不住噗嗤一笑:“有清河在,表姐不疼。”
有这样一次小插曲,苏影觉得有些累了,只在一旁抱着慢慢也有些困意的清河,静静听着长公主与其他夫人一道说话,再未插嘴。
坐在上座的帝后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回宫,座下众人见帝后离开,也陆续告辞回府。
苏影见自家兄弟也起了身,便与长公主说一声,将眼神有些朦胧的魏清河抱给了后面候着的奶娘,才向苏钦几人走去。
苏铉见苏影过来,连忙轻轻拉起苏影的手,端详了一下,有些心疼道:“伤口还好吗?”
苏影笑着摇了摇头,还晃了晃自己的小手:“已经没事啦,你看,不怎么疼了。”
苏钦在苏铉背后,听自家妹妹这般说,也不自觉地舒了口气,倒是容涟似乎有些不放心道:“总归还是伤到了,回去还是让府中的大夫瞧瞧吧。”
苏影又四周望望,见柳芸熙在不远处,便笑着招了招手,与她一道向没离开的陈心涟兄妹道别了一句,便拉着柳芸熙跟上了苏钦等人。
“芸熙姐姐方才去哪儿了?”
柳芸熙眼神有些闪躲,犹豫了一会才道:“方才我想去净室,奈何我对这儿不熟,即便问了府中的人,也还是找了一会,所以便回来晚了。”
苏影点点头道:“那是我不好,没有随着你一道。”
“没事的。妹妹不是也是第一次来么。”柳芸熙摇摇头,笑了笑,“妹妹的手是怎么了?”
“没什么,发生了点事儿,不小心摔到了。”
苏影与柳芸熙低声说着话,待苏家兄弟一道同座上的两位王爷道了别,才准备离开回府。
“苏三小姐留步。”景王林昭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了开口。
苏影有些紧张地回了头,只听林昭道:“方才本王的四弟说,小姐手上的伤口虽浅,可范围着实不小,又有红印又有淤青。不如你便将方才用的药膏也一并带回去,让府中大夫好生看看,莫要出什么岔子才是。”
林昭说完,侧头看了看一旁的林暄,林暄默默点点头,将袖中的金创药膏拿出来,递给苏影。
苏影想要双手接过,奈何两个小巴掌都被纱布裹满,动作实在有些笨拙。她脸一红,只管把药膏抱在胸前,准备下跪谢恩,却被林暄托住了手臂。
“你膝盖也有伤,莫要跪了。”
苏影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林暄到了正堂后便恢复了往常不苟言笑的黑脸,不似方才在后院那般随和,话也少了很多。不过看他这般善解人意不摆架子,心里便也没多想,满腔只剩了感激:“多谢殿下关心,臣女一点小伤,让殿下操心了。”
林暄依旧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多言什么,只听林昭笑着接腔道:“这都是小意思,苏三小姐莫要这般客气。”
苏钦也连忙上前行礼谢恩,互相客套了一番,才领着苏家的人一道离开了。
“看啥看呢,人家都走啦。”林昭见林暄依旧对着苏家人离开的方向发呆,便揶揄地用胳膊肘拱了拱他。
林暄“嗯”了一声,也没多看林昭,转身准备离开。
“诶诶诶,好歹我也是帮你说了话的,你咋连个谢字都没有啊。还有皇姐,今儿你俩能一同逛园子,可不就是皇姐帮的忙?”林昭连忙跟上,在一旁叨叨个不停。
林暄黑着脸,无奈地看了林昭一眼。
“嘿嘿,你别走嘛,一会人都走了,让三哥看看人家三小姐送了啥贺礼给你?”
林暄的脸色由黑转红,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管重新跟上林昭,送各路公子小姐回府。
林昭二人来到偏厅旁的耳房,里面摆的全是大大小小的礼盒。
“你的贺礼皆在这里,没有提前送到瑞王府。”
林暄闻言点点头,眼睛在一堆竟大大小小的精致锦盒上搜索着。
林昭见状,揶揄地直笑,同一旁的家丁说道:“将苏家的贺礼全数拿出来。”
家丁矮身应了一句,查了查已记录好的礼单,将苏家的几个锦盒拿了出来。
林暄转头默默看了家丁一眼,家丁却有些不解,略带茫然地看向林昭。
林昭笑着摇摇头,开口道:“这里面哪个是苏家三小姐送的?”
家丁低头道:“回王爷,苏府给四王爷的贺礼中,除了苏家大公子以尚书令大人的名义送的一套纪朝的人寿字字画,各位来席的公子小姐也都各自备了礼。三小姐的这一份是一把十八档的象牙竹纹雕花折扇。”
家丁说罢,便将一个小小的金丝寿纹锦盒拿出来,双手呈给林暄。
林暄不说话,只默默地拿起那把折扇。扇子不小,长度怕有九到十寸,通体金白,精致无双,扇骨触手生凉,每一根扇骨都雕出了竹节的形状,上方尽是微雕的亭台楼阁,一旁还有浮雕梅花树,连每一片细微的花瓣都栩栩如生。
林暄却觉得最有意思的是这扇子的扇坠儿,扇坠不长,不过寸许,上面吊了一只白玉制的鼓眼儿金鱼,用葱白色的丝线挂住,下面编了个小巧的如意结。
“哟呵,这扇坠儿,该不会是三小姐自己编的吧。”林昭见林暄对着扇子发呆,虽说没有说话,可是看上去心情极好,便也凑了过来。
林暄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没有接腔,只管把扇子小心地一旁的盒中,关好了,犹豫了一下,又对着家丁问道:“那三小姐送三哥的是什么?”
“回四爷,苏家三小姐送我们王爷的是一张东洋蹶张弩。”
“蹶张弩?”林暄脸上终于是挂满了惊讶,他看向林昭,眼神有些复杂。
“哦?居然是一张弩?”林昭也有些意外,“你且去我房中将那礼盒取来,让本王与四弟瞅瞅。”
家丁应了声躬身退下,不一会就与另外一个家丁一道将一个长方的粗制木箱抬了上来。
林昭上前打开木箱,一手将其中的弩拿了出来,架在臂上。
“咱们大辰与东洋隔了一道天堑,虽有贸易往来却从未有过战争。我素来只听说东洋人善用长弓,却没见过东洋的弩。如今见了,倒是比咱们中原的轻巧些,上弦力度似也不大,你别说,还挺称手。”
林昭武人出身,除了军武方面几乎没什么爱好,所以如今对这把弩颇为感兴趣,架在臂上比划半天。
林暄的脸色有些难看,未发一言,只管看着林昭兴奋地比划着。
“诶,四弟你咋不说话,你看,这蹶张弩似乎是猎户用的类型。木质坚硬却轻巧,这弓片弹性也良好,用的竹片也似乎做了极佳的防腐,可用寿命似乎也不错,回头让兵部与工部的几位大人来看看,若是能再次基础上加以改良,量产与我大辰骑兵,岂不是一桩美事?哎呀,这苏三小姐可真有心了。”
林暄只管听着林昭滔滔不绝,眉头却微微皱起,一言不发。
“咋啦。你这样子,莫不是吃味了?”林昭总算是回头看了林暄一眼,看清楚他的脸色,一下又笑了出声,“三哥我可不敢跟你比。你看三小姐送我的东西,虽说难得,可到底就是一把猎户弩弓,托了西市的东洋商人,要些日子便能寻到。可你看看你这扇子,啧啧啧,这扇坠儿一看就是人家自己编的。”
林暄听了这话,想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他又打开锦盒拿出扇子,在手里把玩起来,心情似乎又好了不少。
林昭只能摇摇头,笑道:“三小姐还只是个小丫头,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上的。不过也莫要急,往后再多接触接触,自然就成了。”
林暄没理他,只管研究手里的扇子,林昭默默叹口气,都说怀春少女最难哄,可殊不知,这怀了心思的男子也是心思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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