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离开地下室的时候, 手里还拿着备份的数据。
从朱利安的话里,玛丽发觉了很多以前没有留意到的事情。
像是第一研究所这样的地方, 肯定会有不少下属的机构, 只是这些机构都不一定在明面上,只有身为所长的贾森·尼伯特知道得最多。
玛丽脑子里只记得大部分的地点,但它们是做什么的未必清楚。
就好比朱利安提及的福利院, 在玛丽的记忆里,明明是一个类似医院的地方。
研究所进行的研究, 有些是需要人体来接受实验的,这个时候,研究所就会对外招收实验体,给予足够的金额补偿, 同时也会说明其中的危险。
那些参与实验的人在实验结束后, 就会被送到别的地方去治疗。
那个地点,就是属于这种地方。
这整个流程, 玛丽都很清楚。
有些人还是经过她的手被签署了同意书送往那里的, 她怎么可能会记错?
那为什么在朱利安的记忆里,那里会是福利院呢?而且,就算真的在玛丽不知道的时候改造成了福利院, 那为什么朱利安进去了又出来,福利院就消失了?
玛丽怀疑朱利安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候,进行了时空跳跃?
尽管那一夜朱利安说的事情很多很杂,但玛丽还是记清楚了他身上发生的问题, 包括现在不得不面对的危机。
假定福利院在某一段时间的确存在,那玛丽必须确定, 这个时间点是否已经存在福利院。
而她今晚忙活的事情还不止这个, 更要保存之前自己所有的资料数据。
这些备份本来不急于一时, 但玛丽心中却有种紧张的催促感让她不得不立刻动手。
她今天在研究所的时候和贾森·尼伯特又吵了一架,连研究所其他的研究员都出来阻止他们。这本来就在玛丽的计划内,可是贾森的反应却很奇怪,那些研究员的反应也有点奇特。
贾森在愤怒后很快冷静下来,他看着她的眼神是在看着某种奇怪的……玛丽很快就想起来,那是一种隐忍。可贾森的脾气她很清楚,如果他会对什么东西隐忍,那肯定是因为他的实验有关。
——他就是这么一个偏执的疯子。
如果是因为某种实验……
那玛丽可能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被贾森的实验牵扯进去了。
临下班的时候,玛丽检查了几遍自己的身体,却没发现任何的问题。
但这种古怪的感觉,再加上她听完朱利安的话,都让玛丽打算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可这种准备,和朱利安房间里的异样不同。
她站在朱利安的房间外,听着他轻/颤着说话的声音,“妈妈,我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是噩梦吗?
玛丽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个奇怪的房间。
不管是过于寒冷的外墙,还是略带诡谲的暗色,都让这个平时熟悉的房子变得鬼魅丛生。她冰蓝的眼睛沉默地盯着房门,仿佛穿透这扇门,足以让她看清楚门后的模样。
……她好似看到了一个趴在床上的恐怖人形。
他没有具体的模样,似乎仗着在黑暗中,朱利安无法看清楚他的模样,所以只是随便捏出来一个古怪的轮廓,就不再继续尝试下去。他的一只眼睛挤着七八只诡异的眼球,另一处眼眶却空洞无物,他的头发……那真的是头发吗?看起来活似一缕缕蠕动的根须,在他的头皮上乱爬。
细腻的、宽扁的舌头舔舐着朱利安的脚趾,仿佛某种畸形的怪物。
玛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冻僵了,又或许她还在做梦?
不然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么离奇恐怖的东西,但远比
她的恐惧更快的是另一种暴怒的情绪,她的手指并成拳头,恶狠狠地砸在房门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朱利安,把房门打开!”
隐隐约约间,玛丽似乎听到几声抽噎,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等朱利安慌忙打开房门时,玛丽急不可待地走进这个房间,视线毫不留情地扫射过房间的任何一处角落。
不管是门窗还是床,所有的痕迹都落入玛丽的眼里。
窗户没有被破坏的痕迹,床上有点凌乱,看得出来刚才朱利安的确是在睡觉。而其他的摆设,包括房间内的桌椅都没有奇怪的东西。
玛丽甚至当着朱利安的面让电子管家把衣柜都拉出来检查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朱利安站在门边,紧张地注视着玛丽的动作。
就在刚才,在那两只虫族还纠缠着他,不肯让他下床的时候——他又听到了玛丽的声音,急得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把这两只臭虫虫踹下床后就急匆匆地跑到门口,疯狂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打开门。
但玛丽显然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在检查完最后一处地方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
朱利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心口一跳。
玛丽看向的地方,正好是那道虚幻的门打开的方向。
如果不是朱利安确信现在那里什么都没有的话,他差点以为玛丽真的发现了什么。
……等下,为什么要瞒着玛丽呢?
除了那些虫子过于偏执的纠缠外,其他的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朱利安上前一步抓住玛丽的衣服,解释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掠过了那些奇怪的迹象。
玛丽:“你确定是虫子?”
朱利安沉默:“……是的吧。”
不是虫子,还能是什么呢?
玛丽:“那大概是错觉吧。”她没再说什么。
毕竟正常人不可能隔着房门看到屋内的情况,说不准那也是玛丽产生了幻觉。
“它们还在吗?”玛丽环顾四周,问朱利安。
朱利安迟疑,“刚才是在的,现在嘛……”他记得两只虫子被踹下去后,代号a还发出了一声惨叫,埃德加多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冒出来。
玛丽检查了一遍确定屋里没有别的东西后,这才轻声对朱利安说,“它们既然不能随意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时间对于其他生物是具有束缚的。朱利安,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你的介入没有影响到过去未来的发展,或许……”
她顿了顿,“有些事情,是因为你‘现在 ’的行为,才会成为‘过去’的历史。”
朱利安的脸色微变,看向玛丽的眼神带着惊慌,“妈妈,你要和贾森……”
玛丽摸了摸朱利安的脸,微笑着说道:“朱利安,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模样。”她没有问虫族的事情,也没有回答朱利安的话,却是提起了另一件事。
朱利安微愣,过了一会,他在项链摸了一下,从里面取出一个相框。
相框里放着的是玛丽的照片。
她看着相框里的自己,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清楚这是在什么时候拍摄的。
照片里的她没有戴眼镜,穿着一身白大衣站在花丛里,她朝着镜头笑得温柔,似乎是在和镜头后的人说什么。
那种过于柔和的色调出现在玛莎的身上,实属奇特。
朱利安把这张照片抽/出来,底下其实还放着一张照片。
是朱利安小时候的照片,看起来只有三岁左右,脸有点肉肉,是个漂亮的小家伙。
只是双目看起来很无神,没有焦点。
“我只有这张照片。”
朱利安快
速地把上面那张照片取下来,然后把底下的那张递给玛丽看。
玛丽注视了一会,轻声说道:“我知道我的那张照片是谁给我拍的了。”
朱利安茫然地看向玛丽,却看到她笑得很开心,轻轻吻了一下那张小朱利安的照片,然后把这张照片夹在了书页里,“这张我就带走了。”她又摸了摸朱利安的脑袋,“早点休息。”
玛丽离开后,朱利安摸着自己的脑袋嘿嘿笑了两声,也不去想那两只虫族去哪里。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那两只虫子很安全。
既然安全,那就没什么可值得担忧的。
这一夜,朱利安睡着得很快。
所以当他突然醒来的时候,朱利安看着外头的景象,只觉得那月色仿佛朦胧暧/昧的黄光。
……看起来又不像是月色,黄色光芒看起来有点古怪,朱利安的睡意一下子被驱散了。
他试图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睁不开眼,耳边只有咕噜咕噜的水声。他好像处在一个窄小的地方,当朱利安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一种无法抵抗的安心感从他的心里爬了出来。
好像他回到了这世界上最安心温暖的角落,在宛如蠕动、呼吸的肉壁里安静地沉睡下去。
砰——
朱利安想要继续睡下去的欲/望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紧接着又是接二连三的撞击声。
仿佛他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碰撞,那种奇怪的、尖锐的刺探感让朱利安浑身上下的神经都紧绷。
他的身体下意识蜷/缩成一团,仿佛是婴儿还在子/宫时感觉最安全的姿势。
这……是梦?
朱利安下意识抓住那个游离的念头,这是梦。
这肯定是梦,既然是梦的话,他只要……他只要醒来!
他如同在噩梦里挣扎的可怜人,正攥足了力气试图逃离噩梦。
等到朱利安真的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汗水已经打湿了身上的衣服,黏糊糊得令人难受。
微卷的黑色头发贴在额间,凌乱得不可思议。
他力气发虚,抓了几下才勉强坐起来。
他做噩梦了?
砰——
和梦里如出一辙的撞击声再度响起来,那种惊悚的恐惧也如影随形。
朱利安的背脊僵住,意识到那声音就从他背后的床板传来。一下又一下地顶/弄着床板,仿佛有无数道恐怖的、恶意的视线在盯着他。
朱利安本该害怕,他的确是在害怕。
可他意识到自己伸出去的手却无比的快准狠,带着一种古怪强烈的欲/望……
他活生生从床底下拖出来一具尸体。
一具,和地下室被泡着的残缺小怪物一模一样的小尸体。
胳膊甚至还维持着那种不断敲击的姿势,被朱利安硬生生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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