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哥,你跟着我做什么?”有宁拧着眉眼,拉着驴绳,正要从巷中醉仙楼的侧门牵着一头驴出去:“我是去崔家庄子那儿找人,路远,一时半刻回不来的,你跟着我,回来可赶不上说书了。”
柳先生不管,觍着脸紧跟:“今日我不说书,唱曲儿的董家爷孙在楼里呢,我随你去玩会儿,好编话本。”
“农庄里能编什么话本!我一人去,骑头驴就行,添了你,还得多驾匹车。”见甩不掉他,有宁愤愤然拽着毛驴又回头,一会儿,驴身上拖了驾小板车踢踢踏踏地出来了。
柳先生二话没说,噔噔噔地爬上板车坐下,有宁也跨腿斜坐在前面,鞭绳抽起驴屁股,颠颠地跑起来。
“这崔家庄子啊……”路上柳先生神神秘秘地:“有些门道。”有宁轻轻挥着鞭:“崔家农庄连停了楼里几日的肉菜货,既没告知,人影子也没见着一个,后厨吃紧的很,掌柜叫我去看看。不晓得你说的门道是指什么?”
“只他一家停吗?别家停不停?”
“他家原本供货最多,别家停不停瞧不出来,这几日发觉别家也在断断续续地停供。”有宁也觉得奇怪:“所以要去农庄看一看。”
“你猜是什么缘故?”柳先生扇子也不摇了,问他。有宁沉思半晌:“是与近日来粤寇的传闻有关吗?”
“欸!八/九不离十!”柳先生一拍大腿:“那崔老汉一家,据说全是教徒,信教的,西洋过来的教。粤寇已经出了广东省了,一直往北,说不定他们全家投靠去了。”柳先生摇头晃脑地。
有宁不懂什么教,也无甚兴趣,他的心思全在另一个人身上,在明日那个十五日上。
“衙门,兵部,都在暗地搜查。”
“搜查什么?”有宁晃悠着双腿,鞭子顿住,回神,他忽然想起罗都头,他上次就是在搜什么人。
“搜查教徒,好像在不少地方都有教徒犯事……伤了不少地方的乡绅,甚至知县。”
鲜红的血!苍白的脸!半阖的眼!有宁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心中一冷,身上麻嗖嗖的。柳先生喋喋不休的话语他听不清,也听不进,心神不宁,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着应答。
崔家农庄在城外,出了聚宝门,便逐渐没有人烟了。青砖路变成石子路,石子路又变成黄土路,混杂着车辙印,马蹄印,还有行人脚印,两边树木遒劲苍穹起来。
一驾抽不快的驴车,两个东扯西拉的人,快到崔家庄大门处,就隐隐发觉有些不对。
远远望去,庄子大门虚掩,看不见里面情景,门口一片土地一看就是被新踩踏过,印迹杂乱,没见着人影,却有十多匹没栓的马稀稀拉拉站在门口。
那些马身形矫健,挎着泛旧的皮鞍,见着走近的一驴两人,完全没有反应,只是偶尔扯着蹄边的野草自顾自地嚼,踏在土地上的蹄铁扬起阵阵黄尘。
有宁咽了一下口水,低头看看身下的毛驴,扭回头,柳先生也正皱着眉,与他对视上:“里面好像是有人,要不,我们先看看动静……”
有宁忽然双目睁大,“噌”地竖起手中的鞭向后指:“……有人来了!”
“咦……什么人?”柳先生诧异地转过头。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竟又来了几匹马!疾驰而近。驾马之人都身着皂衣,是衙门的人。
为首的人飞驰到驴车跟前,猛地一收缰绳,双蹄高高腾空,踏下来时几乎要踢翻踏烂有宁他们的驴车。那驴当场吓地嘶叫起来,撂开蹶子,嗷嗷地就要飞跑。
这驴要疯!有宁来不及多想,伸手向后一扯,拽着柳先生衣襟,一个翻身咕噜噜滚下驴车,柳先生“哎呦呦”地直叫唤,在地上狼狈滚了几圈后,趴着一动不动了。
有宁也打了几个滚,手撑膝盖,呸地吐出嘴里带着泥的草根,哆嗦着站了起来:“罗都头……”
马上的罗都头奇怪地俯视着他:“宁哥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宁浑身疼,头也晕,刚要回答,罗都头没耐烦地抛了一句:“上来,跟我走!”言罢,俯身下来,伸手一把勾住有宁的背肩,捞起来,有宁下意识地抱住罗都头,被一把横甩在马背上。
“带上那个傻子!”罗都头回头吼道。趴在地上一身尘土的柳先生双腿一抽。
众人驾马又冲向崔家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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