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嘉木披星戴月回到余温咖啡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叶昔归和郑心念坐在一起，搂着她的头，低声温柔地安慰，时不时还抽一张纸巾递给她。
小姑娘长着一张娃娃脸，忽略身上的工装，稚嫩得跟高中生似的，眼睛红得像兔子。
他站在外摆静静地等了会儿，顺便欣赏了会儿店铺的新海报。
看到二人似乎聊得差不多了，收拾好东西起身了，他才推门走进去。
帮小姑娘整理好斜挎包的叶昔归，一抬眼就看到池嘉木站在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但仍旧是一套西装，不说身份的话，还会以为他是某个新闻中，西装革履出席完剪彩典礼的品牌代言人。
就是眼底压不住的青黑，寥寥概括了他这几天的忙碌。
“你回来啦？！”
叶昔归自己都没察觉到，为什么看到他回来，自己的语气和反应会这么惊喜。
这份惊喜对池嘉木而言似乎很受用，他周身裹挟的风尘仆仆瞬间卸了下来，揶揄着说：“嗯，赶着回来监工。”
“切。”叶昔归呲了一声。
他轻抬下巴，示意她解释下现在的情况：“怎么回事？”
叶昔归摇摇头：“没事，小姑娘就是点心情问题。”
“哦…”
他的目光这才扫到郑心念身上。郑心念局促地冲他点了一下头，池嘉木也略一颔首，回应了这个简略的招呼。
“叶姐姐，今天谢谢你，我就不打扰你啦。”
叶昔归摸了摸她的头发：“回去就好好休息哦，缓解一下压力，要相信自己的能力。欢迎常来。”
“嗯！”郑心念走之前还和叶昔归拥抱了一下。
她走之后，叶昔归伸了伸自己的腰：“哎…我也可以关店了。”
“嗯，要收哪些？”池嘉木脱掉外套，随意搭在一个椅背上，开始挽衬衫袖子。
他的皮肤白皙，手指修长，随着挽袖子的动作，骨节和微凸的青筋恨不得360度无死角展示，左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在咖啡馆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叶昔归也不知为什么，盯着个手都能感到耳根发烫。
她连忙伸手制止了：“你坐着休息吧，没什么东西要收。”
池嘉木却坚持要帮忙：“我不累。”
“怎么可能，照照你黑眼圈。”叶昔归撂下话就走了。
她收拾了杯碟，洗刷好，余光里看见池嘉木已经找椅子坐了，甚至还掏出手机照了照自己，似乎真的在确认自己的黑眼圈。
她不由得嘴角一弯。
叶昔归没有刻意去掐过时间，但刚刚池嘉木穿着西装踏入她店的时候，她回想了一下时间，恰好是三天。
叶昔归不清楚这三天里，他究竟忙了什么。但他在第三天的深夜，赶了回来，来找自己的时候，甚至连衣服都没换。
总不可能是专程来喝咖啡的。
来监工这个理由，她也是完全不会相信的。
没有牵手，也没有任何过线的肢体接触，但是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正在超出她可以理解的男女正常交往范畴了。
这么大一个总裁，总不可能对她这个小老板有意思吧？
叶昔归甩了甩脑袋，将心头的异样压下去。给池嘉木接了杯白开水过去。
她走近池嘉木的时候，能清楚感受到他的视线就落在自己身上：“先喝杯水吧。”
池嘉木点点头：“会照顾人了。”
“我一直都很照顾人好吗，之前那是因为和你不对付。”叶昔归怼回去，又主动问，“今晚一起回？”
池嘉木盯着她：“不然我在店里等你干什么？”
“你说一句嗯，或者一句是的，都比你说这么长的反问更节约精力。”
池嘉木乐了：“好，我下次注意。”
叶昔归哼了一声，“再有十分钟就好，待会儿把水杯给我送过来，我要洗的。”
池嘉木：“好，知道了，老板娘。”
收拾完店铺，池嘉木主动帮她扔了垃圾。二人并肩朝车的位置走去。
小王依然毕恭毕敬地等在车旁，见到他们过来，还微微俯身鞠了一躬：“池总，叶小姐。”
叶昔归向他投去疑问的眼神：“？”
“今晚有点累，不开车了。”
池嘉木垂眼看了她今天穿的裙子，打开后座门，率先坐了进去。
两人还是第一次一起坐在后座，没有中控台的阻隔之后，叶昔归觉得他们的距离陡然近了很多，暧昧的气氛慢慢从密闭车厢升腾起来。
靠近他的那一侧手臂，微微发着烫。
没过一会儿，她的肩头一沉。
池嘉木将头靠了过来。
叶昔归的身体登时僵硬了，内心警铃大作，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你…”她从嗓子眼发出一声。
“从机场赶过来的。”刚才在店内不觉得，到狭小空间来，她才听出他声音其实也很疲累了，但依然礼貌补了句，“可以靠会儿吗？”
那怎么能说不可以。
叶昔归微微放松了点身体：“嗯。这么晚回来，怎么不直接回家？”
“我乐意。”池嘉木淡淡地答了一句。
叶昔归听清了，却没听懂：“啊？”
池嘉木没有再重复，直接换了个话题：“刚才看你安慰那小姑娘挺久的，她怎么了？”
刚才在店里，叶昔归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说，就谎称没什么问题。
但郑心念遇到的事情，还真的是让她不吐不快。
叶昔归愤愤道：“说起这个我就来气。”
“嗯？”
池嘉木安静地靠在她肩上，隐藏在昏暗空间里的嘴角勾起。
真好，小猫就是容易上钩。
被一句话头拐跑的小猫还浑然不觉。
“小郑今天加班到很晚，下班后来我这买咖啡，喝完回去还得继续加班。”叶昔归说，“她在金融公司上班，加班我也还能理解，但是还没过一会儿，她就哭了，我过去一问，好家伙，她的组长，将整组的数据全部拿给她核对。”
池嘉木眼睛都没睁：“什么项目？”
“不是特别清楚，好像是什么并购项目，涉及报表合并和数据分析什么的。而且是个不小的企业，全组十个人，全压到她一人头上。”
叶昔归继续说：“正常人接到这种工作任务，下意识反应都是对自己来说工作量太大了，会申请分配同事来协助对吧。但是她，全部，接下了。”
池嘉木：“一点反抗都没？”
叶昔归点头：“没。”
“为什么？”
当郑心念哭着说出自己没拒绝之后，叶昔归也问了为什么。
郑心念回答道：“组长说我需要锻炼。我的成长速度远远跟不上其他人，连做个表格都需要人操心纠正，如果还不下苦功夫的话，就注定得被市场淘汰的。”
“我爸妈因为我入职鼎泰的事情高兴了好久，现在逢人都会夸我，说自己女儿在全国顶尖的证券公司上班，是社会精英。”
“所以我得留下呀，做这个虽然辛苦，但是我还是能学到东西的……”
……
叶昔归转述完郑心念的原话，叹了一口气：“真的是，着了人家的道都看不出来。”
池嘉木捏了捏眉心，他虽然身体很累，但脑子依然转的很快，迅速抓到了话里的点，提了问。
“她是考核期的实习生吗？在哪家证券公司上班？”
叶昔归摇头：“好像已经工作一年半了，应该是正式工了。这个组是今年初刚分配的，做的是新项目。就在我们对面的鼎泰上班。”
良久，池嘉木下了结论：“那她这是被塞活儿了。而且还被pua得不轻。能进鼎泰的人，专业能力都很强的，应该不存在特别大的硬实力差距。”
“我也觉得，他的组长我之前见过，一点点小事就要批评打压。”叶昔归又哀叹了一声，“希望她能好好度过吧。”
但她这句话没有再得到回复。
叶昔归偏头一看，池嘉木已经睡着了。眼角的小泪痣被睫毛轻轻盖住，呼吸平稳又安宁。
她的心突然就软得一塌糊涂。
“真是……”她缓慢地抬高了些肩膀，小声地对小王说，“小王，空调稍微调小一点。”
车窗外的风景一晃即逝。
但他们拥有了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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