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出了警局门口,简思宁也跟了出来。
一旁的律师并不想卷入别人的家庭纠纷,于是略显尴尬地往简思宁身边靠了靠,此时的他还不知道,简思宁也是这纠纷中的一环。
江妈妈回头瞧了瞧简思邈,又看看江织,江织低着头不敢看她。
江妈妈痛心疾首地跺了跺脚:“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随后快步往前走去。
江织却没跟上,她杵在原地,又回头去看脸上全是血道子的简思邈:“连累你了……谢谢你愿意帮我作证。”
简思邈二话不说,牵住了她的手。
却听不远处江妈妈吼了句:“江织你过来!”
江织道:“我走了。”
“你注意安全,我怕苏志安去找你麻烦。”江织走的很快,他后面两句是喊出来的:“记得打电话给我,微信加回来啊!”
江织兀自低头跑向前,江妈妈猛然回头对简思邈道:“闭嘴吧你!这是光彩的事儿吗?”
简思邈乖乖闭上嘴,却在江织母女俩上出租车前,大喊了一声:“阿姨我是真心喜欢小江的。”
简思宁一巴掌推上了简思邈的脑袋。
“干嘛啊姐!”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车子开动,后视镜中的简思邈越来越远,车子转过弯,就再也看不见他了。
江织的妈妈住在小吃店的三楼,从街口到店门这点儿路,有不下十人跟江妈妈打招呼,并询问怎么今天这么早关店。
进了家,江妈妈才道:“怎么瞒着不告诉妈?”
江织像个犯错的小学生,杵在门口低着头一动不动。
江妈妈拍桌道:“说啊你!”
“我就是怕你这样才没说。”
“你怕我?你怕我就不会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儿!”江妈妈道:“你爸要是还在,得被你气死!”
江织反咬着下唇。
“那个姓简的是什么人啊?你……你们勾搭在一起多久了?还……还住在一起,家里是没有地方给你住吗?我……我起早贪黑,就是为了你能过得好!苏家给了你委屈受,你可以回来,住店里或者住新房里都行。”江妈妈道:“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你爸走了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被人说过一句闲话!人活着争的就是这张脸皮,你倒好,全撕了!读书的时候成绩不行,结个婚还闹成这副德行!”
江织不说话,她继续数落着:“那个姓简的知道你结婚了,还缠着你,能是个什么好东西?他现在说喜欢你,一两年之后呢?他还会喜欢你吗?他能娶你吗?不过是看着新鲜玩一玩,玩腻了,你跪着求他他都不会再回头了。到时候你剩下什么?还有哪个好男人能看得上你?这辈子都毁了!”
江织委屈落泪:“我自己一个人不行吗?没有男人看上我,我就不配活着吗?您不也是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吗?”
“还跟我犟嘴!”江妈妈掀翻了茶几,她气得发抖:“没有你,我早跟你爸一起去了!结婚这么多年,没有孩子,你老了怎么办?”
“那是因为我爸他爱你,你们俩是相爱的!”江织道:“苏志安不喜欢我,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
“算计你?朝夕相处都管不好自己的老公,你还有什么用!”
江织眼中全是不可置信,老一辈人无法理解同性恋的含义,江妈妈觉得出轨对象是男人,不代表苏志安不喜欢女人。肯定是因为江织做的不够好,苏志安才会喜欢男人。
“我……我没用……”江织觉得这一刻像是长期压在心口的石头,被江妈妈举起来,接着用力全砸向了她:“是啊,哈哈哈哈哈……我没用……在你们眼里,我是这个城市最普通,甚至是下贱的人。跟苏志安结婚的这七年,他每天都让我觉得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人!我现在真的庆幸我没跟他生孩子,否则我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会觉得恶心,任何和苏家沾上关系的东西,都会让我恶心!”
她歇斯底里着,撕开了在警察局里没完全揭开的伤疤:“你还不懂吗?苏志安没有碰过我!因为她是你亲戚介绍的,是你看上的女婿!我天真的为他找借口,我以为他是身体不好,我不想你为我担心,我帮着他隐瞒了七年!哈哈哈哈哈,今天我算是知道了,就算你知道,也不会劝我离婚,因为你把面子,名声看得比我重要。”
“是啊,一个从小成绩不好,长大工作普通,长相普通,好不容易攀上高枝儿,找了个有钱人家结婚的女儿,最大的用处,就是守好她那个没用的丈夫,等公公死了,继承几套房子。这样你和别人聊起天,也有谈资。你根本就不爱我,你多能说啊,可为什么刚刚在警局,我被黄艳萍欺负,你一句话都没说!”
江织倔强的抹去眼泪:“我没有错,错的是苏志安!我也没有故意要给他戴绿帽子,我认识简思邈完全是意外,我和他在一起很开心,我不需要他娶我,许诺什么未来。今儿他能想到我,愿意跟我好,我就跟他好一天。明儿他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多纠缠。我三十了,前一段婚姻已经失败得一塌糊涂,我不会再将未来搭在男人身上。”
“我的工作足够养活得了自己,如果真的无儿无女孤独终老,那就是我的命,我不怕。”她压制住情绪,开门:“走了。”
关门,很轻。
二月份的北京街头,寒风中带着几片雪花。
江织越走,风越大,雪也越大。
她沿路一直走,眼泪流下在脸上结了冰,她不知道要去哪。
已接近凌晨,马路上的车不多。
就听一阵喇叭,然后是熟悉的声音:“小江!你怎么在这儿啊!别动,站这儿别动啊,我去前边儿掉头,等我!”
她张张嘴,冷风就灌进了嘴里,但说出来的话冒着热气,委屈和感动的眼泪混在一起:“简……简思邈……你怎么在这儿啊?”
“等我啊!”后边有车打了喇叭。
江织上车时,被雪淋白了头,简思邈握住她冰凉的手:“你没回家吗?”
江织摇头后又点头。
“又说不清楚了?”简思邈为她拍掉了身上的雪。
“嗯。”
“那就别说了,去我那儿。”
“嗯。”
车外很冷,车内的暖气很足。
“我饿了。”江织道。
“行,我找一能吃夜宵的地儿。”
江织道:“我想喝粥。”
“行,我找一能喝粥的地儿。”说完,简思邈改口:“咱回家,我熬粥给你喝。”
简思邈熬的白粥,配了点儿冰箱里的榨菜,煎了个荷包蛋。
平平无奇,和出手阔绰,不求最好但求最贵,一顿饭吃掉大几万的简总格格不入。
但这确实是他熬的粥,味道也平淡,但在受过冷风后,没有能比白粥更暖胃的东西了。
“我买的菜呢?”江织问。
“肉和鸡蛋都还在,阿姨说菜老了,扔了。”他脸上的血道子,结了痂:“明天我陪你回去收拾东西吧,全搬我这儿来。就我今天找的这个律师,能打离婚官司。”
江织道:“嗯,等警察把人抓到,就离婚。怎么碰巧遇上你的,方向不一样啊。”
“不是碰巧,我就是去找你的。”简思邈道:“我看你走了不放心,就问吴梦梦你妈妈家在哪,你还没说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呢?”
“吵架了。”江织吹吹碗里的白粥:“等她气消了,我再去找她。你知道我和梦梦是朋友?”
“今天才知道。”简思邈一笑:“缘分多奇妙啊,哈哈哈哈。”
江织伸手去抚摸他脸上的伤痕:“还疼吗?”
他摇头。
“脸都肿了,她还打你了?”
简思邈道:“她只挠我了,这是我姐打的。”
“你姐?”江织这才恍然:“刚刚跟咱们一道儿出来的女警察是你姐!?”
“对啊。”
“怎么不早说?”江织失落的趴在了桌子上:“好丢脸啊!”
“刚刚没空啊。”简思邈道:“而且说不说也没啥不一样。”
“你姐对我的印象是不是特别不好?”
“再不好能有我不好?”简思邈道:“我姐说她人生中最失败且无法改变的事,就是有我这个弟弟。”
从见面开始,简思邈一直是笑着的,江织被他逗乐了,对他张开了怀抱。
简思邈站起,抱住了江织。
彼此庆幸,在这样的数九寒天,能拥有对方的怀抱。
江织的话中,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这么好?”
“你真的觉得我好?”
“嗯。”
“只有你说我好,别人都骂我混蛋。”
江织问:“你会对我混蛋吗?”
“不知道……”
“看在你现在对我好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以后混蛋的你吧。”她如是说着,因着从小耳濡目染下的自卑。
她的血液里流淌着母亲、前夫,为他注入的烙印:不聪明、平凡、无趣。
她不敢奢求太多,可人一旦得到了爱,就想贪它的长久,她说了违心的话,这话很卑微,因为违心,所以满是不甘:“如果你以后不喜欢我了,告诉我,我……不怪你。”
“真不怪我?”
她突然大哭:“简……简思邈!哇啊啊啊啊!”
“怎么又哭了?”简思邈守住无措的将她搂得更紧。
“我骗你的!我会恨你的!我会伤心的!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我骗你的!”
简思邈蹲下,抬头仰视着她:“你也知道哭,不是你说分手,走的洒脱吗?你说,这两天你有没有想我?”
江织点头,她哭得像个孩子,抽噎着,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简思邈也红了眼眶:“找个老公是同性恋,偷偷婚外情结果闹进警局。想着玩玩,还对我这样的混蛋,动了真心,江织,你是全北京最惨的女人了吧。”
她越哭越大声,简思邈再次抱住了她,轻抚着她的背安慰着,他道:“嫁给我吧,我简思邈发誓今生今世,只爱江织一个人,永远不起二心,不会离开江织,若有违背誓言,就让我姐简思宁打死我。”
她破涕为笑:“你姐经常打你?”
“对啊,老婆保护我,不能再让她打我了。”他道:“你今天拦在我身前,不让小老太太欺负我的样子,就跟超人似的。咱们在一起之后,我就天天在想,老天爷怎么没让我早点儿遇到你,这样你就不用嫁给苏志安,不用受这些年的苦。”
“你同情我?”
“不是……我是……喜……喜欢你。”明明熟到不能再熟了,可说起心爱,这感觉连简思邈都觉得神奇,心跳加速,话到嘴边又怕讲出来太肉麻,太假。
他曾说过很多爱,很简单,张口就来。
但面对江织,只这一次,这句爱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江织。”
“嗯?”
“我爱你。”
她问:“你……爱过多少人?”
“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给我一次改过付,出真心的机会。”他道。
“我只问这一次,以后不提了。”若说心里没个疙瘩,是不可能的。可这刻,爱意已冲淡了猜忌:“把握住机会,看你表现。”
简思邈笑道:“我们做风投的,对机会很敏感,不会放过的。”
“那得录下来,以免你不认账。”
“不会的,真的,爷们儿向来说到做到。”
此后万家灯火,有一盏,是他们为彼此而留。
而此时许霄繁怀抱中的吴梦梦已经睡着了,睡前絮絮叨叨了半天,向他打听有关简思邈的事儿。
许霄繁也说不准,只道简思邈对江织和别的女人不一样,或许是真的要收心了。
吴梦梦说,女人在感情里受伤时,是内心最薄弱的时候,最容易接受男人简单的示好,并表示她很担心江织。
许霄繁淡淡道:“如果是别的男人,骗财骗色皆有可能,简思邈虽然孟浪,但为人阔绰,物质方面不会让你朋友吃亏。”
吴梦梦沉默良久后,要给江织去电话,被许霄繁拦住了:“简思邈去找她了,你别打扰他们。”
吴梦梦看他的眼神十分疏离:“小织她跟我不一样,善良和真诚不该用物质衡量。”
她的眼神,她的话,让许霄繁很不爽,就和在熟人面前立马抽手一样,很不爽。
于是他抢走了吴梦梦的手机。
“还我!”
在吴梦梦面前,许霄繁总是克制的,他热爱向吴梦梦展示他阳光、运动的一面。
顺着她,宠着她,听她的,以至于让吴梦梦忘记了,他的眼镜正是为了盖住眼底的野,佯装斯文而戴。
下巴被捏住,与那双眼睛对视,他道:“听话,关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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