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院里一片死气沉沉。

    自主人眼睛看不见后,  院中气氛本就不佳,等行色匆匆神情难看的侧妃娘娘进门,院中服侍之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姝儿,  是姨母对不住你,”侧妃别开眼,  不敢去看外甥女脸上的惨淡失望神情,“豫王府风头正劲,  这件事上,王爷实在是无能为力。”

    豫王府是当今皇帝血脉相连的亲生胞弟,他们凉王府,  不过普通宗室而已,  和豫王府为了一个美人掰腕子,  就是王爷愿意,他也没那个底气与实力啊。

    想到外甥女已经在豫王跟前挂了名号,侧妃心痛难当,  好好一个花骨朵般可爱贴心的孩子,  谁舍得让人进火坑,奈何实在是无力拯救。

    “姨母百般为我筹谋,之前已经帮我脱离苦海一次,姝儿已是感激不尽,”软榻之上神情苍白目无焦点的金姝温言软语安慰道,“今日之祸,  本就非姨母之过,若是您再为此心有负累,  姝儿怕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好孩子。”侧妃心痛难忍的拍了拍金姝的手,  再三犹豫之后,  终是怜爱之情占了上风,  “姝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姨母和王爷虽然帮不上你,但是这府里,尚且有一个人能在这件事上出力,只是,只是他性情惯来冷硬,不见得会愿意伸手相助……”

    金姝沉默了下,才道,“姨母说的,是世子殿下吗?”

    “正是。”侧妃点头,虽说房间里没人,但她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世子殿下这两年在龙鳞卫历练,听说颇得圣上看重,龙鳞卫是什么地方,那是天下皆知的帝王心腹,如果你能说动世子帮你,此事未必不能有所转圜。”

    “可是,世子性情向来冷漠,这些年来求上门的人如过江之鲫,但从不见他有半分宽容与动摇,是以,这也不过是无路可走的下下策罢了。”侧妃叹了一口气,显然对这条路也并不抱太大希望,一切无非是病急乱投医而已。

    “多谢姨母替我操心筹谋。”金姝握住侧妃的手,轻声道,“姝儿会仔细考量的,若真避不过,想来也是我命该如此,所以,仔细想想,我如今眼睛看不见,倒也不见得全是坏事,说不定豫王府并不想要一个瞎眼的美人呢。”

    傻孩子,虽然你眼睛看不见,但有如此美貌,哪个男人舍得放手?

    侧妃心里暗自叹息,但对着小姑娘,还是要耐心安抚她好好养病的,不管怎么说,能看到总归是好的,人只要活着,说不定哪一日就等来了转机,在此之前,万不可早早灰心。

    送走侧妃之后,胖丫满脸心疼的进屋给自家主子换药,顺带着加旁白,“主人,听说再过不久,豫王府的人就要来这边接你了,以主人的美貌,那是必然要被抢进王府的,依我说,咱们也不要来日方长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打动世子殿下,早些脱离苦海为先。”

    明白了,明白了,一个两个的催着她去找温玄,金姝可真是再明白不过这一出出大戏的目的了。

    于是,这会儿的她被手脚伶俐的胖丫换好药裹好眼睛之后,神情低落的应道,“我知道,让我再想想。”

    这一想,金姝就在梨花院里足足想了三日。

    第四日的早晨,最先有动静的是胖丫,她神情慌张的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主人,听说豫王府的人已经进城,帖子都递到王府门房那里了,怎么办,咱们怎么办啊?”

    金姝随手扔了喝掉一半茶水的杯子,在清脆的碎裂声里,准备粉墨登场唱上一出大戏。

    她倏然站起身,脸色苍白的咬了咬唇,破釜沉舟一般道,“胖丫,我们去见世子殿下。”

    闻言,胖丫神情振奋的道了一声响亮的好。

    王府之中,世子所住的院子叫做会明居。

    当主

    仆两人在会明居外求见时,只见院中一片肃穆静然,所有人各司其职,来来往往间半分多余动静都不露。

    双眼目不能视的金姝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极了,若非身旁还有丫头撑扶,只怕早已腿脚发软的停在原地。

    “胖丫。”这一段路上,过不了多久就要叫一声心腹丫头的金姝这会儿又唤了一声人,得来一声清脆回应,“姑娘放心,我在的。”

    “表姑娘,请。”

    世子书房门口守着的小厮将人请进去,待胖丫也想跟着进去时,被对方无情拦下,“世子书房,下仆不可轻进。”

    “姑娘……”

    胖丫有些焦急的唤了一声站在书房门口心神不安的金姝,对方显然也十分希望有她陪伴,但世子书房是王府重地,有规矩在前,她今日前来有所求在后,是以,到底压下心中慌乱,独自摸索着往前走了两步。

    房门被关上的声响在目不能视的人耳里格外真切,一身浅绿裙装的姑娘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房门的方向,试探着轻声开口唤人,“表哥?”

    屋子里安静得很,无人应声。

    但世子本人确实是在房中的,金姝站在那里,神情仓皇极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雾蒙蒙空茫茫,仿佛林间小鹿入了猎人陷阱,可怜可爱又无辜。

    站在房间阴影处的男人无动于衷的目睹着这一切,神情间不见半分心软。

    “表哥,你在吗?”金姝又出声唤了一次,然而这次依旧没得到她想要的回应。

    她双眼微红,原本放在身侧的双手朝前方试探着伸出,脚下也小小的迈了一步。

    “殿下,”她这会儿不柔弱可怜的叫表哥了,而是用那个百灵一般娇柔悦耳的嗓音泫然欲泣的唤他,“世子殿下,还请一见。”

    阴影处的人只静静的站在多宝阁后,看着不远处的姑娘一步一步的摸索着往这边来。

    金姝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得嫣红,伸出去的手触及到冰凉光滑的触感时,她当即被吓了一跳,等意识到自己碰到的是木头后,又试探着摸了上去。

    手上有东西可依,她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整个人挨着多宝阁站住,距离后面的人仅有两步之遥。

    “殿下?”她试探着又叫了一声,见依旧毫无反应之后,眉心褶皱加深,有些失落又有些气怒的继续往前迈了一步。

    然而,她今日这身衣裙配了披帛,粉色的漂亮披帛挂住了多宝阁上的一个不小的珊瑚摆件,抬手的功夫,她脚下一个踉跄,人已经往前跌倒。

    “你倒是喜欢投怀送抱。”

    千钧一发之际,站在多宝阁后面的男人上前一步,拥住了再度投怀相送的美人,连带的,还有一句漠然低语。

    终于碰到人后,也不管眼前这人是谁,满心恐慌的金姝立时死死的抓住了眼前之人,惊魂未定的靠在对方怀里缓神。

    惊慌过后,等回过神来,她才抬头,有些迟疑的道,“殿下?”

    “是我。”温玄音调堪称冰冷无情,但抱着人的手却一如既往。

    怀里的小表妹,像是一朵馥郁美丽的花,也像是一朵柔软轻盈的云,满身温软,犹如山间精魅,足以迷惑引诱任何一个过路之人。

    “殿下。”她小而轻的唤了他一声,搭在温玄胸膛上的手试探着往前碰了碰,不见任何阻拦与反感之后,指尖触及了对方脸颊与喉结。

    像是给自己鼓足了勇气,金姝突然踮起脚尖在对方颈侧蜻蜓点水般亲吻了一下。

    “殿下,您能收我为妾室吗?”她颤抖着声音问。

    男人的力气大得很,金姝腰间被禁锢得难受,她强自忍耐着,又极轻极软的补了一句,“我会很听话的。”

    “这就是你今日前来所求之事?”温玄

    视线落在对方那张娇艳欲滴的芙蓉面上,淡声问道。

    金姝有些黯然的垂下视线道,“殿下,我如今走投无路,唯有向殿下求救,可姝儿身无长物,唯有这张脸还称得上是不错,因此,厚颜向殿下以身相许,希望殿下能救我脱离苦海。”

    “你很聪明。”温玄突然道,“作为一个聪明人,做交易的诚意必不可少,既然你说要以身相许,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殿下?”金姝惊疑不定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随后,在对方的沉默中,她像是对答案了然于心一般,面色绯红,眉心微蹙的踮脚凑了上去。

    笨拙粗糙的吻和小狗的亲昵也没什么区别了,她越是不得章法,脸就越红,神情就越是羞耻,到最后,一直不得回应的金姝干脆破罐子破摔的想要摆脱对方禁锢,一副羞愤至极打算就此离开的模样。

    “欲擒故纵的把戏玩得不错。”温玄道。

    金姝面色苍白,仿佛被羞辱到,神情一片黯然。

    然后,下巴被人抬起,迎面而来的,是一个极热烈且又极富侵略意味的亲吻。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着实吓了她一跳,不免尝试着挣扎了两下,只是她那点花拳绣腿的力气,用在对方身上宛如泥牛入海,到最后,整个人彻底陷入对方的热情与节奏里,化成一滩春水。

    “定金我收下了。”耳边沙哑男声道,“小表妹,最好不要打着日后反悔脱身的主意,否则,我怕自己会生气。”

    “表哥,”呼吸不定的金姝轻轻柔柔的道,“我心里只有表哥一个。”

    “你表哥可是多得很,”温玄冷声道,“你把我和那些人相提并论?”

    “大表哥。”见对方不应,金姝不得已又换了一个称呼,“哥哥。”

    这次,温玄总算舍得应下这个称呼,“日后便这么叫吧,还有,以后记得离其他男人远些。”

    金姝乖巧得不能再乖巧,黏在温玄怀里宛如傀儡娃娃,只是心里不免要感叹,心魔这狗东西,当真有几分小聪明,知道她过河拆桥用过就扔的本性。

    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阿玄是,她自然也是。

    陪他玩上几天也好,过后,就该给这狗东西紧紧皮,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当头棒喝,然后早日清醒回头是岸了。

    不过,不得不说,现在这小游戏也很有趣,她玩得还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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