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元十四年
大皇子书房外
宫女绿芜喃喃道:“可巧了,每回儿轮到我当值,大皇子就偷溜出去玩儿,真晦气,还得提防着皇后娘娘查问,唉。”
她自顾自“啧啧”两声,微微摇头。
新来的宫女兰桡不解,偏过头问:“姐姐,妹妹初来乍到不懂事,咱们这位爷经常这般吗?如此贪玩?这人人皆道我们这位殿下是天降福星,乃上苍降福于我大周。回回说书人都讲他才高八斗,满腹经伦。莫不是这些乃是天下人的臆想?”
绿芜皱眉,杏眼微眯,小心打量兰桡:“怎的,妹妹在宫外曾打探过宫中事?妹妹勿怪,就为着你的一声姐姐。我都得提点你两句,这可是皇城内,不比别处潇洒。当今圣上可最是忌讳咱们宫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议论主子。大家都特别小心,生怕说错做错什么事。”
“唉,你刚来,还不知道。虽然宫内宫外皆称我们的皇帝陛下宽容温厚,可实则……罢了罢了,这也不是我等一众宫女议论得起的。”
绿芜四下看了看,确定无人,走到兰桡身旁,凑近她耳边:“妹妹,这也全是一位贴身伺候官家的好姐姐说与我听的。总之,妹妹还是小心些为好”
“不过今儿个姐姐我瞧着你漂亮聪慧,心中欢喜,就权当体己话给你唠一唠这宫闱秘事。”
她清了清嗓,抚抚鬓角,又扬了扬脖子:”咱们这位皇子,可是如今皇上皇后的心头肉,宝贝得很。而这位爷却又是最最和善,顶顶聪慧的人儿呢。”
“他从不苛责犯了小错的宫人,有什么都是自己一力担着,更别提打杀下人。这仁慈似菩萨般的心肠,让我们这一众宫人那是心服口服,敬重得很呢。想必你对此深有体会,毕竟是殿下把你从勾栏之地赎回来,还施恩送你进宫的。”
绿芜骄傲极了,下巴对着天:“咱们这位爷,读书习字上也是用功着呢,连古板教条又尖酸克薄的太傅都夸他天资高,又勤奋,又不似别的皇子心气儿高。他呀,没架子,温和而知礼。”
兰桡搔搔头,困惑不解:“我的姐姐啊,您这越说我越糊涂,您这怎的说皇子勤奋又讲他贪玩呢?可真真是把我绕昏头了。
绿先哂笑,努努嘴,故作高深:“妹妹,这正是我们这位皇子的可爱之处了。”
兰桡挑眉,凤眼睁大:“此作何解?”绿芜娇俏:“我……不……说。”
兰桡好言好语地劝说,一口一个“姐姐”好不亲热地拉着绿芜的袖子晃悠。
绿芜破功大笑:“好了好了,真是怕了你了,你多多注意皇子与相府女公子就明白了。”
小兰桡更迷惑了,说着侠肝义胆的皇子殿下,这怎么还扯到那冰清玉洁的相府嫡女身上了。
就在这俩宫女聊天结束时,外头太监高呼:“拜见皇后娘娘!”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声,还有娘娘温和的声音:“小梁子快免礼,本宫去看看祈儿。”
兰桡慌了:“姐姐怎么办?”
绿芜冷静地压低声:“别怕,看我的,你见机行事。”
她边说边绞着手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很快皇后就到了书房前,她看着门口的绿芜和一个眼生的宫女一起跪下行礼,,赶忙抚起那个吓得哆哆嗦嗦的新宫女:“快免礼,本宫来找祈儿,他在书房吗?”
绿芜面不改色,嘴角憋着一股笑意:“娘娘,皇子在御花园里,找……找作诗灵感。”
皇后了然,轻笑:“这孩子,又去找媳妇了。”
绿芜快憋不住笑了,肩膀不住地抖,兰桡一脸疑惑。
“罢了,本宫就让他俩培养培养感情。儿大不由娘啊。”娘娘神情柔和。
“恭送皇后娘娘。”
一个时辰前
大周温和守礼的大皇子殿下一听说皇太后召丞相府小姐进宫小住,就高兴过了头,连先生布置的课业都不顾了,忙丢下还在一边默默研磨的小书童和染了一团墨渍写了大半的宣纸,离了紫檀书案着急忙慌地奔去太后的建章宫。
他的侍卫林不怀急匆匆赶上。
这位殿下名云祈,取上苍庇佑之意,全名为李云祈,年十五岁。
李氏皇族已历经百年,人民安居乐业,国力强厚。李氏贤君无数,不料前几朝都是些昏君穷奢极欲,鱼肉百姓使得穆国国力大为衰减,竟有大树将倒之势。
好在李云祈的皇祖父和父皇兢兢业业,勤勉政事,硬生生地将国力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从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灭国之势到了东南西北,无国敢战的太平盛世。
只是难说,这是不是回光返照之天意。
到了建章宫,李云祈正打算直接推门而入,却被两个身着水绿宫装的宫女劝止,更为胆大的一个说:“殿下,这恐怕于礼不合,待奴婢去通报太后,待大娘娘宣见殿下时,再请殿下觐见,还望殿下莫要为难奴婢。”
李云祈晕红了脸,不太自在又明知理亏,有些心虚,缓缓退下台阶:“嗯,是我无礼了,烦请二位替我通报。”
建章宫内殿
皇太后端坐在殿内宝座上,闭眼小憩,随侍在旁边只有若佩姑姑。其他的宫婢们轻声打扫着宫殿,只有四个宫女守在内殿与外殿的入口处,一边两位地站着,也着水绿宫装,不过头戴的珠饰多了些。
前头那个来通报的宫女低头垂肩,不急不徐地走到太后跟前行了个标准跪礼。
若佩姑姑见了,俯身低下头在太后耳旁小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闻声睁眼,看着拜于身前的宫女:“怎么了?”
宫女依旧没有起身,也没有抬头:“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安好。是大皇子殿下站于殿外求见。”
太后用食指轻轻叩响握住的宝座扶手:“哦?祈儿要见哀家,难为他了,快让他进来。”
这下不是这位跪拜的宫女通报了,而是听见旨意的适才守在内殿外的宫女霜云。
太后再次看了拜在身前的宫女一眼:“烟茹,起吧。”
烟茹将头抬离触地的双手,又再次拜了下去:“谢太后娘娘,娘娘安康。”
“下去吧。”
“诺”
宫女霜云的声音透过宫墙:“殿下,请。”
李云祈踏进内殿,走到太后跟前,行了个天揖礼:“皇祖母安好。”
太后出声:“你来了,怎么着?想着到你皇祖母我这来尽尽孝心吗?享誉天下的大才子?”
听着太后略带责怪的揶揄,李云祈笑道:“皇祖母这是责怪孙儿许久不来看您了吗?若是,那孙儿可就有天大的冤屈了。孙儿是担心扰了您的清静,这才不常来叨扰的,孙儿可日日念着祖母要吃好睡好啊。”
太后娘娘闻言伸出手,指了指李云祈,笑出声来,对正在抿嘴努力憋笑的若佩说:“佩儿,你瞧瞧。这孩子,逗得哀家直笑。”
太后扭头就指着李云祈说:“油嘴滑舌。”
李云祈赔着笑脸:“皇祖母,孙儿一定会常常来陪您的,哄您开心。我听说您叫了丞相府女公子来陪您小住啊?”
太后又笑了,这次若佩姑姑也没憋住,太后拍着大腿:“好哇!你小子在这儿等着呢。你那点小心思,当皇祖母瞎呀?祖母知道你喜欢沈姑娘,那你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吧,你可是尊贵的皇长子。”
李云祈局促地搓着被长袖遮住的里衣袖口,快把那丝线给弄散了:“孙儿怕她不喜欢,怕有损她的清誉。”
“孙儿想在等几年,等孙儿羽翼丰满了,再告诉她。”
“若她也喜孙儿,孙儿就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让她做永安城做全天下最最风光无限、倾城倾国的新嫁娘!”
“若她不喜孙儿,孙儿也不会声张,孙儿会保护她,直至生死相隔。孙儿会看着她幸福。”越说到后面,李云祈就愈来愈兴奋,方才攥紧的手也松了。脸上是对未来的满怀憧憬,眼里流露出的是希望与野心。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言语感动了,所以没人注意到皇太后的眉头皱紧面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和蔼的神色:“孙儿既喜欢她,怎的来找哀家不去找你的心上人呢?嗯?”
李云祈觉着奇怪,一贯透彻的皇奶奶怎糊涂了,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皇祖母,孙儿想见她。”李云祈笑眯眯地看着太后。
太后慈爱地笑,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这孩子,原是来讨哀家的旨意啊。去吧,庭院深深,去陪陪客人,看看皇宫的结香亭。”
“诺,孙儿谨遵皇太后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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