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我们的皇子殿下走到哪儿了,也不说他是怎样地在御花园里焦急寻觅。我们先来瞧瞧李云祈心心念念的右丞相之女沈伊人是哪路神仙。
遥遥望去,一座朱红尖顶的八角亭,建于太湖石所造的假山前。大内的巧匠果真名不虚传,这假山被造得高峻峰峭。那亭子不及山高,在灰白陋石下显得尤为精巧。
亭子旁有一小径,除此外,乃是些高耸入云的绿植。宫里的巧匠们选了些高大,枝叶稀疏的黄桷,小叶杨,柳树,还栽了榆树。不过这都是幼树,不怎粗壮。缘此,结香亭外虽有草木无数,却不暗淡。
恰逢未时,正乃观赏的好时候。
骄阳西斜,由于绿植的遮挡,阳光丝丝缕缕地撒下来,恰恰好落在一女子的芙蓉秀脸上。
而这位姑娘便是那秀外慧中的右丞相之女沈氏伊人,年方十三岁,正是风姿无限的豆蔻年华。
少女挽着的流苏髻上只单单戴了几只清雅珠钗,在发间绑了根纯白丝带,内着霞影纱玫瑰香抹胸,下身穿着软烟罗裙,外穿一件长及脚裸的涂白长纱。
高官之女打扮得比宫女们都还素净,加上其着略为艳丽的梅妆,一明一暗,一素一艳,对比起来,格外清新秀丽。
尤其在这深红的结香亭下;在墨绿的亭柱旁;在这假山黄桷落叶中,真真堪称风姿卓越,人淡如菊。
她立于亭中,不知瞧着什么发呆。虽说她的面容清冷,但此情此景下竟有些娇憨可爱。
她的贴身侍女梅溪性子活泼直率,身穿粉色襦裙,梳的是双螺髻,同其主一般,只着两支蝴蝶银钗,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梅溪手上拿着一片黄桷叶,她举起叶子对着日光,问向沈伊人:“姑娘,这叶子好生奇怪啊。这是什么呀?”
他在干嘛呢?这个时辰怕是在练习先生教的书法吧。想着他习字时孤高清秀的模样,思着他落笔写字的姿态行如流水。她竟痴痴地傻笑。
被姑娘忽略的梅溪拿着叶子在伊人眼前晃了几回:“姑娘?姑娘!”
“啊?哦,你说什么?”她偏过头,看着梅溪,眨眨眼,表示自己回过神了。
梅溪嘟起嘴,提高音量:“奴婢说,这个叶子好生奇怪!奴婢发现它每个时节都会掉叶子,它好特别呀!”
“啊,小梅溪,胆子肥啦,会吼我了。”
“还不是姑娘惯的。”梅溪含糊不清地嘀咕。
沈伊人将手放到耳后,作势要听:“你嘟囔些什么?大声点儿,让我听听。”
“好啦好啦,姑娘,别打趣我啦!这是什么呢?”梅溪困惑地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那片树叶。
“这个是黄桷叶,它落叶的时节不定。也就是说,它想掉了就掉,不想掉谁也拿它没办法。”
“哇,这样啊!它好任性哦,和姑娘您一样”
她眉眼弯弯,把嘴唇扬起,假装去捏梅溪的脸:“小梅溪~嘿嘿…~”
“别,姑娘!奴婢错了!”梅溪讨饶道。
青葱岁月,她们吵闹嬉戏着。
姑娘们这边是乐乐陶陶,而咱们的小殿下呢,还在疯狂地奔跑。
李云祈得了太后授意,就冲出了永寿宫,拽着林不怀就往御花园赶。
意气风发的少年迎着风吹,越过道道门坎,带着一腔真情,在天地之间寻觅着心中佳人。
自古以来,佳人就该配才子。
李云祈身着一拢紫棠长袍,墨发垂至腰际,一节赤红发带束发,俊逸非凡又不失贵气。
他的容貌俊美无涛,眸如朗星,眉似磨墨,鼻若悬胆,唇红齿白。本该是文弱书生的相貌,却得一双剑眉星目,多添了几分匪气,多了些轩昂气宇。
大殿下穿过蜿蜒曲折的园中小道,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意中人。
他心中欢喜又觉得不能如此莽撞,因为这样不合礼数,也不符合他的性情,于是他发出些声响:“咳咳……嗯。”
梅溪片刻便注意到了柳树下的李云祈,忙拉着姑娘行礼问安。
许是因先前的玩乐,少女面容上脖颈处粉汗浸浸,十分惹人怜爱,细腻柔美的声音,温婉动听:“殿下万福,臣女沈氏伊人见过皇子殿下。”
“殿下万福,奴婢梅溪见过殿下。”说完,梅溪就作出看戏的模样,嘴角快翘上天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喜欢殿下呢。
说来这二人也算有缘,李云祈于孩提幼时在宫中年宴上见到了当时怀着身孕的沈夫人—余雪,也就是沈伊人的阿娘。
那时在场的人都以为殿下魔怔了,他鬼使神差般的走到这位丞相夫人跟前,毋容置疑地说肚子里的绝对是个女孩。
他还说:“妹妹一定生得风华绝代!”
沈夫人听完,打趣地说:“那,我把小妹妹许给你,如何啊?殿下。”
才刚登基不久的李择善与皇后梧桦对视一眼,又看了右丞相的表情,露出欣慰的神色:“好哇,皇儿,丞相之女,你喜欢吗?若喜欢,咱们就指腹为婚,可好?”
“儿臣愿意!”小云祈脆生生地回答。
这门娃娃亲最终还是没定下,被当事人视作笑料给忽略了,在场的众人都识相地闭嘴不谈。慢慢的,人们就忘了大殿下幼时选定王妃之言。所以,后来当殿下渐渐长大,变得愈来愈稳重,而他真真切切属意丞相之女的执念便也就鲜为人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云祈的情思随着沈伊人的出生,到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越来越浓烈,越来越深刻。
一粒种子,悄悄地落入了沃土里,生了根,发了芽。
之所以梅溪知晓这桩往事,是因为她与沈伊人是同年同月同日一前一后的出生的,所以难产的沈夫人觉得她是祥瑞,把她当半个女儿看待,曾在逝世前留给她的往生信中提过此事。
她在略通笔墨之时,看了沈夫人的信后,便像坊间追求白面书生的女子们那样狂热地观察起了自家姑娘与殿下在一起的交流。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发现这两位果真有些许猫腻。于是,在他们二人的感情里,更为激动,更为忠诚的是梅溪这个看似该置身事外的人。
斜阳普照下,女子行万福礼,男子行叉手礼,好似燕尔新婚的新人对拜以表忠诚坚贞。
侍卫林不怀与丫鬟梅溪识趣的心照不宣,双双借口有事离了这“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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