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低迷情绪几天,带来的后果是,闻千喃多了一堆烂摊子收拾。
她把参考文献交了上去,徐禄丰差点没把她骂的狗血淋头,挑了好几处的错,扬言她再不认真对待就要让她延迟毕业。
闻千喃只能像颗小白菜一样把论文收回来重改,寒假剩下也就那么点时间,她几乎都用来干这个了。
郭柯也给她布置了不少活,跟组编辑也不是让她去划水体验生活的……她没交那份保险单,最后是自己补钱买了保险,还是申请参加了。
她是实习生的身份进组,现在也接触不到什么太重要的活,主要是校对工作。
后面的几天,她几乎都窝在关北泽定的酒店房间里埋头工作学习。
至于为什么会在他的酒店房间学——
还是得算到她那差到极致的自控力。
她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就是兴趣导向太严重,只要是自己不太感兴趣的事情,就喜欢拖延。
在家里根本没法学,她书桌后面就是床,恨不得天天黏在上面。
现在徐意的咖啡店也不太行了,她对那里有了一小点阴影,再加上她和徐意又熟络了起来,凑在一块,既干不了什么,还耽误人做生意。
最后兜兜转转,在对方的提议下,闻千喃正式入驻了男朋友的房间,学习工作。
她原本还是挺乐意去的,毕竟她觉得他们还在热恋期,在家完全伸展不开手脚,在外面人多了也不好意思,酒店房间正好做一些她有心没胆做的事情。
但她去了几次之后,发现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
关北泽这人是真把自己代入了角色了。
知道她毕业论文还一塌糊涂的时候,他自动成为了她的人工督导,全程盯着她写,不给她任何摸鱼的机会。
她还没和他说自己跟组的事情,还是想留在心里当个惊喜。
但只是写毕业论文,她都有点遭不住了。
虽然他这种方式下,她的效率的确在飙涨。
但是——
闻千喃看论文看的头晕眼花,是真的搞不懂一个再版的戏剧里体现了什么象征与隐喻的叙事修辞,可怜巴巴地向他伸手想要抱抱的时候。
这人真的会完全无视,鼻梁架着那副显得凉薄不近人情的眼镜,冷漠且自持地开始和她讲解其中的逻辑和知识点。
闻千喃往往会被他带进去,然后再也没有心思想别的了,晕晕乎乎地又开始写论文。
后来她是真受不住这样的对待了,内心打起小算盘准备起义。
她照常抱着电脑到酒店里,进到房间,摆在桌面上,然后朝他勾勾手。
“毛毛你来一下。”
这几天她一直呆在这,到处都是她的影子。桌面摆放着她的教科书,还有好几袋零食,和瓶瓶罐罐护心的保健品。
焉了的康乃馨也被换成淡粉色玫瑰,稚嫩而娇艳欲滴。
关北泽向她走过来,以为她哪里不会写,俯下身,还没看向电脑,就被小姑娘压着脖子狠狠往上一撞。
他是真不懂,亲了这么多次,她怎么可以做到,每一次都和最初那次一样,毫无技巧。
他拉开一点距离,耐心地轻啄她的嘴唇,挑开一点空间,勾着她藏在里面软滑的舌尖,像教学一般,引诱她主动地交融,直到两人唇舌间的气息完全置换。
感受到怀里的小姑娘慢慢软下来,开始轻微喘气,他松开她的腰,低头捏捏她的脸。
“能开始学习了?”
“……”
闻千喃唇色殷红,感觉他的体温还残留在唇瓣,就听到这么句狗话。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他,好半晌,又默默地把视线收回,绷着小脸,一言不发地看向电脑。
整一天,除了必要的交谈,比如让他给自己洗水果之类,闻千喃都没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他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低头看书,不时用余光轻轻扫过她的举动。
到后来,小姑娘直接推开他的脸,“别看我。”
闻千喃干巴巴地说,“你影响我学习了。”
“……”
关北泽没动,依然坐在她旁边,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书本上。
过了会儿,闻千喃干脆抱着电脑,跑到床上去看。
她心态非常的幼稚,就是在物理意义上离他远一点,也丝毫没在意自己的行为和年龄相不相符,纯当自己是个小学生。
可能换一个人,都会感到有点不适,或者劝她稍微成熟一些。
但是她碰见的这个人,大概内心是和她一样幼稚的。
他不仅不会嫌弃她,还会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
关北泽合上书本,起身去哄人。
小姑娘气来的快,但也特别好哄,他只说了几句,手搭在她纤软的腰肢上轻挠,她就绷不住地开始眉眼弯弯,一边后退娇嗔让他别弄了。
他有点强迫症,虽然在酒店住,但房间也好,床铺也好,一切都是摆放整齐的。
但自从她来了以后,桌面堆满东西,床铺也被卷的乱糟糟,所有的东西都被染上她的气息。
关北泽微俯身,单膝抵在她两腿之间,轻扣她的手腕,指腹摩挲。
“来抱会儿?”
小姑娘黑眼珠一转,语气坚决,“不抱。”
她又往后退了一些,彻底坐在床上,盘起腿,抱着自己的电脑,“我要学习,还没有学完。”
她模样非常的假正经,憋笑的嘴角轻扬,又忍了下去。
关北泽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将被她弄皱的床铺抚平,淡声开口,“噢。”
闻千喃有些坐不住,以为他真就打消念头了,正准备抬头,忽然感觉左侧床榻一陷。
他在床沿坐下,轻揽她的肩,拥入怀中,嗓音含笑。
“又不耽误。”
“……”
最后莫名就变成了她坐在他怀里看论文,这姿势倒也没有不舒服,床铺比椅子软,青年的怀抱好闻,带着温暖干燥的沐浴露清香。
她放松地靠在他胸膛前,屈起膝盖,把电脑搭在腿上,开始看论文。
他就低头和她一起看,偶尔在一页停留太久,对方也会注意到她的走神,提醒的话低低萦绕耳畔,提神醒脑的作用极佳。
临近傍晚,她终于快把论文改完,几乎是感激涕零地在敲下致谢页的套话时,却感觉身后人轻浅的气息微微下移,从耳后的位置,一直顺延到脖颈,像是微弱的电流,掀起酥麻的痒意。
他的吻轻轻落在她后颈的皮肤上,带来肌肤之间的触碰。
似乎感觉到她的顺从,他拨开她垂肩的发,微启唇,在那处绵软的皮肤上挑起一小片,吮咬着。
闻千喃轻嘶了声,可怜巴巴地侧头,抬手抵住他额前的发,“毛毛你怎么老咬人,你是不是真的是狗。”
他垂眼,带着一声低笑,在刚刚那处轻舔了下,安抚似的。
脖颈那一小片变得凉凉的,带着湿润的触感,闻千喃不自觉地向后躲,坐姿别扭了了起来。
室内并不太冷,她脱了外套,只穿了件打底和低领的宽松毛衣。随着动作,肩上的衣料微滑,露出一道月牙似的暖白锁骨。
渐渐的,她已经看不进电脑上的字,脑袋嗡鸣发麻,他的触碰也变得难以忽视,深浅不一,每一次都带来感官上的刺激。
电脑从她膝盖上滑落,他还有心思抬手扶了下,按上键盘的快捷键,保存,关机,随手放在一旁。
接着,像是没有了顾忌,他侧过身,低头和她接吻。
白色床单上,小姑娘细腻的肤色与之相衬,柔软乌黑的发散开,杏眼泛起水光,模样可怜又可爱,像小动物似的发出细细呜咽声。
她完全没有经验,也有些胆怯,却没有半分的抗拒。
日落黄昏,艳色的光落在窗沿,将她湿漉的眼睫和脸廓染上一层淡淡的光亮。
他最后在她光洁的额间落了个吻,温柔至极,气息浅浅抚过一处淡色的伤痕。
“……怎么这么乖。”
他淡笑了声,嗓音动听,眸底情绪像是宠溺一般。
“会让人很想欺负的。”
……
他的“欺负”,也仅停滞于触碰。
但闻千喃已经觉得够够的了。
她原本还有点不服气,自己也不是没去补充理论经验,但一到实操,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完全由他占据主导。
但她那点胜负心,还是很快被求生欲压下去了。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她已经下定决心,接下来一整年的时间,她都不要再主动撩他了。
-
寒假结束的前一天,闻千喃把毕业论文的初稿发给了徐禄丰。
那一天碰巧,是关北泽外婆的忌日。
闻千喃记得这天,主动和他提了要去扫墓,他也没有拒绝。
外婆葬在南都陵园,自从她去世后,他没回国,也一次都没有去过。
随着时间,老人将自己带大的记忆也慢慢模糊了。
人很奇怪,当有一件糟到极致的事情发生时,其余微小而平常的生活都会在记忆中消逝。
他想起外婆,只能想起那句她让他跟沈钰走,照顾沈钰的话,再想不起别的。
当沈钰以各种方式半胁迫他留下时,这句话也无数次在他脑海中想起。
但闻千喃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只觉得,要纪念这位把他养大的老人,也要好好感谢她。
出发的时候是阴天,到了陵园门口,已经下起小雨。
小姑娘特意穿了黑色的裙子,捧着一大束自己插放的花朵,栀子,白色雏菊,百合花都有。她想老人生前总是典雅又端庄的,特意用了墨绿色古典花纹的包装。
下着小雨,陵园要走一段山路,呼出的气都化成水雾,又散开。
他们并肩走到墓前,却出奇的干净,不像一路走来时,看到一些老旧墓碑般杂草丛生。
青年撑着黑伞,站在她身边。
闻千喃蹲下来,小心地把花放在墓碑前,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都是有关他的事情的。
到最后,她伸出手,贴着冰凉的墓碑,轻柔说,“外婆,你别担心啦,阿泽现在有我呢,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关北泽垂眼,心跳一空。
因为这句话,眼眶也开始发烫。
他用眼睫遮着泛红的痕迹,漆眸深邃,没看向墓碑,只是在看她。
他想起外婆走的那天,他没有哭。
他只觉得冷,周围那么多人站着,对于他来说都和躺在床上的老人一样,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那个时候,是她牵起了他的手。
是她让他觉得,还是有人在意他的。
闻千喃腿都蹲麻了,最后再向外婆拜了拜,扶着他站起来。
她又拍拍他的肩,“你也和外婆说几句呀。”
她杏眼亮澄,干净而纯真,山间的云雾也无法遮挡。
青年未动,她想了下,很体贴地又拍拍他,“是不是我在你不好意思说,那我先走开。”
他还没说什么,小姑娘就从包里拿出另一把伞,撑开,迎着雨跑到几步远的入口处,还特意背过了身。
关北泽淡淡扯唇,眼神微无奈,片刻,还是将视线收回,落在石碑上。
发丝遮眉,他低着头,还是半蹲下,将手上的伞倾斜,遮住墓碑。
冰冷的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滴在长出新芽的土色草坪上。
他没有碰墓碑,只是将小姑娘精心做的花束拎起,摆放好,立在墓碑前。
“……刚刚那些,”他扯唇,“你大概不想知道吧。”
他眼睫微垂,将花瓣的雨水捻去。
“你放心,沈钰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神色淡淡,“她在那个家里,有了新的孩子,唐晟对她也很好。”
似是不想多说,他松了手,垂放在膝盖间。
“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他淡哂,“那几年的养育之恩,就算还清了?”
墓碑死寂,只有伞面雨水滴落,拍打草坪的声音。
他收敛起情绪,眉目低垂。
“那就这样了。”
他直起身,低头看了眼墓碑,准备离开。半晌,又像是补充般,回头,轻声说了句。
“对了。”
“刚刚那位,是你的孙媳妇。”他顿了顿,“她叫闻千喃。”
“我将来会和她结婚,”他语气放轻,“我想和她有一个家。”
家这个字眼。
对于从前的他来说,一直是陌生而冰冷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另一个家,让他此刻,对这个字充满期望。
他这次是真的说完了,收回视线,没有再回头,向着那边还背着身踢石子玩儿的小姑娘走。
关北泽从身后抱了抱她,牵起她的手,捂热,“走吧。”
闻千喃抬起头,眼睛弯了一下,“说完啦?”
她把伞收了起来,躲进他的伞里,挽着他胳膊走,“你说了什么呀,说这么快。”
关北泽垂眼,“和她介绍了下你。”
小姑娘有些懵,恍然反应过来,“对哦,我刚刚都没和外婆说我是谁。”
她又亲昵地捏了捏他手臂,“我们每年都来看外婆,和外婆说话,好不好。”
关北泽笑,“好。”
她看着又开心了一点,总感觉外婆能稍微弥补他家庭的缺憾,又把他挽得更紧了,不停地和他说话。
下着雨,山路几乎没有人,他没怎么开口,安静地听着她说,时而懒懒应几句。
下到半山的时候,前面却有一个人向上走。
女人也撑了一把黑伞,身着黑色旗袍,抱着一束白花。很冷的天,她披了件绒衣,一截细瘦的腿裸露在外。
她戴着口罩,只露出双漆黑的眼眸,褶皱浅,但已经生了细纹。
女人听到声响,抬起眼,视线一怔。
两双极为相似的眼眸在此刻对视上,谁也没有开口。
闻千喃也低头看了女人一眼,没太留意,只是声音小了些,依然挽着旁边人的手臂,语调欢快,“毛毛,我们一会儿去吃火锅好不好?”
关北泽收回视线,看向她,颔首。
小姑娘语调更开心了些,“那点一个辣锅,一个不辣的,行不?”
他淡淡扬唇,“不行。”
她立刻丧气了起来,“为什么不行。”
闻千喃拖着他的手臂撒娇,“点一个辣的嘛,微辣,就让他加一丢丢辣。科学家说了,吃辣有助心脏血液循环。”
他被她逗笑了,捏了捏她手心,“哪个科学家说的?”
他们从女人的身边经过,他也没有再去看她。
闻千喃一歪脑袋,特别幼稚地说,“闻·爱因斯坦·千喃说的。”
他们并肩下了几级台阶后,身后也响起细高跟踩在石阶上的声音,伴着淅沥的雨声渐渐远去。
小姑娘还在磨人,他垂眼,松了口,“只能微辣。”
闻千喃立刻眉眼弯弯,“好耶!”
她挽着他的手,又抬起头,“毛毛你是不是不能吃辣来着。”
他懒懒没接话。
“这样不行的,你得学会吃呀,”闻千喃语重心长,“湘乡的菜都很辣的,到时候我带你回老家你怎么办。”
他勾起唇角,语调悠悠,“想带我回去?”
闻千喃理所当然地点头,“肯定呀,我奶奶好早就说要见我和我哥带对象回去了,你也要见我家里人的吧。”
他垂眼,故意问,“你们家,不会嫌弃我吧。”
“怎么会,”小姑娘瞪他,“我奶奶人很好的,你放心好了。”
她又摇头晃脑地开始唱,“我家大门常打开,欢迎毛毛进来。”
关北泽俯身,在她额头吻了下,低声笑了。“行。”
“我以后,”他声音渐缓,“就是你家的了。”
-
山雾缭绕,他和她并肩走下台阶,没有再回头看过。
过往被斩断在云雾之间,与前路背道相行。
雨停了,初阳升起,在他们的面前路,洒下一地温暖的金光。
作者有话说:
下章正文完结~这章给宝子们塞红包啵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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