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成一团的雾团散去,灰白的云连成一片,被完全遮掩起来的太阳将余光挤进云里,透向人间。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彻宋府周围的各个巷子,接二连三的人们走出,笑着拱手往宋府走。
热闹,喜庆。
宋妙音站在窗边看着院外坐满的人,嗤笑一声。
一场没有主角的婚宴,热闹又有什么用。
“处理好了?”
见有人朝这边瞥来,宋妙音合上窗,淡道。
“家主放心,陈公子已经被我安置在听兰阁了。”
月心说完眨了眨眼,一副“放心,一切有我”的模样,似装成年大女的孩女,不显沉稳反而幼态满满。
“嗯。”
宋妙音听后坐回桌边,喝茶等待着该来却不会来的人。
时间流逝的飞快,站在宋府门口的见亲女见太阳露出头,光洒向墙,焦急的来回踱步。
按理说,这个时候,婚车该回来了,可如今却连马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宋府内。
喝了好几壶茶,去了几趟茅房的宋妙音不紧不慢的去了大厅的前院。
前院一直围着桌子聊天的人们见宋妙音现身,声音压低开始窃窃私语。
同情,怜悯,看好戏,心疼。
所有人无非就是这四种情绪,宋妙音听着都觉得无趣。
她一招手,呼来守在一旁的小厮,在小厮靠近后,宋妙音轻道,“派人沿路去找。”
找什么自然不必宋妙音多说。
小厮弯着身子退了下去,领命做他该做的事。
见这场景,坐在桌上的女子们纷纷将目光又投向了小厮,然后再次与周遭的人贴耳私语。
女人成亲被男子逃婚这等耻辱,就连平民都忍受不了,更别提宋妙音是世家女,如今还是宋家家主。
她们比家世比不过宋妙音,心里不服气的狠,乐的看宋妙音的笑话。
当然,这场婚宴邀请的可不止看不顺眼宋妙音的贵女,还有宋妙音曾经的友人。
比如————许又是。
许又是难得穿了一身白衣,上面繁琐华丽的图案让她的白衣不至于被周围的人因她婚宴穿白而翻白眼。
许又是友人多,在诸多贵女不同阵营的圈子也都玩的开,这身白衣就是友人赠的。
为了感谢这位赠她白衣的友人,许又是特地将人拉了出来参加宋妙音的婚宴。
她本来和几个好友坐在一处,喝酒闲聊,对时间没观念的许又是还以为时间早的很,直到她听到周围那掩饰过后更羞辱人的笑声与话语,这才反应过来,宋妙音出事了。
许又是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的酒壶杯子作响,她站起身,气势汹汹的眼神扫向其余桌子坐的女君。
四周静了一瞬,随即又闹起来。
“许女君这是做甚?”
“即便你与三皇女(楚云熙)有私交,也不应该在这种场合闹事。”
“许又是怎么又发疯了?”
……
昔日看不惯许又是左右逢源的女君们一嘴接着一嘴的嘲讽着许又是,完全不怕她。
“死女人,许又是是你能骂的?”
“许姐姐,她们几个谁惹你了,说出来等婚宴结束我们一起去揍她们。”
“你好大的胆子!三皇女是和善,可你一口一个私交的污蔑她与我许姐的感情,你就不怕她怪罪?”
……
许又是还没开口骂,她的好友先坐不住了,一个个启唇反讥。
女人吵起来便会扯着嗓子骂对方不学无术,每日喝花酒,学业不行只能继承家业吃软饭,交的好友都是一丘之貉。
要不是这会儿坐在圆桌旁,还等着吃席,她们早掀了桌子打个天昏地暗了。
宋妙音看着这一幕,幽幽叹气。
她想过假装拖延时间的方法,想了无数种,却没有一种是女人们分成两派,互骂的唾沫星子漫天飞舞。
“去你母父的。”(类似去/你/妈/这种脏话,因为是女尊,所以骂人的词都用男性词语。)
“我是你母主,小女快过来给母主好好瞧瞧。”
(类似我是你/爹这种,理由同上。)
“回家透你母父去吧。”
“你母主我真的被你孝死了。”
谩骂战事到了后期,宋妙音直接没了存在感。这些所谓的斯文贵女们,一个个互相问候对方母父,扭曲的嘴脸让侍候的小厮们叹为观止。
这时,谁还想的起开头是宋妙音被男人逃婚这件事。
许又是抽空隔着人群得意扬扬的对着宋妙音抬了下下巴,随后再次加入谩骂中。
“…”
许又是,第二次了。
宋妙音气的脸都青了,却没地方撒气,她愤怒的收回视线,在许又是不解又忧伤的眼神中无情的扭头看向宋府大门。
而就在宋妙音刚盯住大门的这一瞬,身后一道阴冷夹杂着恶意与浓稠爱意的眼神死死锁住她。
宋妙音敏锐的回头,虽对方已经收了视线,但她还是跟着感觉找到了那人。
是许又是那桌的,那人与许又是同穿白衣,但他的衣裳朴素不少,素静的似丧衣。
脸上带着毒蝎状的面具遮住大半张脸,即使被宋妙音盯着,这人依旧不慌不忙的手拿琉璃酒杯抵着薄唇,小口抿着杯中酒。
从开合的两瓣唇中间,宋妙音瞧见了熟悉的粉色,这与她多次缠绵的东西,她一眼便认了出来。
楚云月?!
宋妙音皱眉,本想走过去询问,却不料站在门外的见亲女竟慌乱的跑了进来,踉踉跄跄的,一脸惊恐。
“何事?”
“没人驾马…但马车…回来了…”
见亲女面色煞白,说完这话便瘫软在地。
一个女人这般胆小,让吵起来的女人们安静了下来,她们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将人扶下去休息。”
宋妙音朝一旁的小厮1吩咐后便走向宋府门外。
如今太阳已全部能看见了,那远远被马拉着的车缓缓而来。
马车越来越近,宋妙音也看的更加清楚。
虽然她早就知道了会发生的事,却还是被眼前的一幕恶心到了。
被拆掉红色装饰物,只余下四根木桩做架子的马车上挂着长长的白布在空中飘荡,马车内是由人的肢体堆起来人堆,人堆上是一套沾血的彩衣。
轱辘不转,马车停了,风也停了。
血顺着马车滴落在地上,白布掉在马的脸上,马甩甩头将白布蹭在地上,用蹄子踩住。登时,蹄印与血混在白布上。
宋妙音眉间的褶子更深了,她本想造出青平逃婚的假象再暗中处理掉青平。
但现在看来,她的法子行不通了。
楚云月是一条不听话的狗,宋妙音从没有那时比这一刻更厌烦他。
偏偏,这人还最没自觉。
“别难过了,宋女君,你会遇到更好的夫郎…”
跟随宋妙音出来的女人们都目瞪口呆,可让她们更惊讶的是,竟然有人在这种场合这样不知死活的安慰人。
因顺着人流挤在宋妙音身后被众人瞧不见的楚云月说过假惺惺的安慰后,冰凉的手滑溜进宋妙音手心,他趴在宋妙音的后背,轻声补上未大声说出的三个字,
“…比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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