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宁一觉睡醒,  觉得背后的撞伤已经没那么痛了。

    医院里到处充斥着酒精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饭食和其他说不清的古怪嗅觉,总有些心理上的惴惴,  加上不可避免的婴儿哭闹声,实在不是个适合久待的地方。

    想了想,  纪宁拉了拉身边人的袖口,  亮晶晶的眸子眨了两下,不自觉带上了些撒娇的意味:“郁哥,我没什么事了,  能不能出院啊?”

    “我想回家了。”

    郁州看向了被一只细白小手扯住的衣角,被轻飘飘的“回家”两个字砸的晕头转向,  一种说不出的澎湃心思像是潮水上涌,一阵阵冲刷着原本清明的思绪。

    “好,我再去请医生给你看一下伤,如果没有大碍,  我们就……”郁州略微停顿了片刻,  才接着沉沉吐出那两个字。

    “回家。”

    说完,男人支起高大的身体,扶着病床上的人小心地半靠在床头,  才步履匆匆地出了病房门,喊医生去了。

    隔帘依旧拉着,  另一侧床铺似乎没什么动静,  纪宁觉得有些奇怪,但又怕是管芦雪睡着了,  自己动静一大反而打扰了孕妇休息,  好奇地朝着里侧观望了几眼,  却什么也看不清,  只能无奈地收回视线。

    何源很快就来了,跟在郁州身后,如果不是偶尔飘起的白大褂衣角,整个人被前面的颀长人影挡得结结实实,几乎看不到跟了个人。

    因为是外伤,没有涉及内腑,又用了一天的药,何源再来检查时,原本凄凉到不忍直视的后背彩色调色盘已经不再那样鲜艳,只是羊脂白玉似的皮肤上留着斑驳的痕迹,仍显得有几分狰狞。

    “回家之后药膏不要停,还是要注意忌口,好好休息千万别再撞上伤口,记住了吗?”

    何源一脸操心的喋喋不休,纪宁甚至来不及说些什么,身边的郁州就满脸严肃地沉沉点了几下头,答道:“记住了。”

    捏着出院申请的何源睿智地推了两下眼镜,一时之间,对郁州和纪宁这感天动地的兄弟情更增添了几分浓墨。

    “好了好了,其他就没什么了,回家之后好好休息,争取咱们以后不用再见了。”何源风趣地调侃了两句,果断地在申请上签了字,“行了,去前台那办个手续就能出院了。”

    “哦,对了,我记得那个孕妇管小姐是和你们住在一起的吧?”何源说着,一脸的不赞同,眉头挤起来的沟壑简直能夹死苍蝇,语气有些无奈,“她身体还没修养好就非要出院,要是可能的话,你们稍微提醒几句,让她多注意。”

    “现在的小姑娘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纪宁的讶异声打破了何源的念叨:“出、出院?!”

    “何医生,你是说,小雪姐她已经出院了?!”

    在何源无可奈何地承认生里,纪宁一把拉开了病床中央的隔帘,原本应当有人卧侧的狭窄白色床铺上,被子枕头被叠的齐齐整整。

    早已人去楼空。

    “快点快点……”

    “嘶——”说话的人似乎扯动了哪块伤口,唇齿一合,痛的几乎咬到了舌尖,身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一只手下意识就要抚上后背不时的那一片。

    却被一只灼热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挡住。

    郁州不赞成地皱起了眉头,语气中是克制不住的急切和包裹着严厉的关心:“不能碰。”

    “慢点走,别急。”

    “好、好啦……”纪宁小心地望了一眼男人挂着淡淡不虞的神情,肩头朝着男人结实的胳膊贴了贴,讨好似的嘟了嘟嘴。

    一路的炎热灼烈如影随形,尽管郁州尽量挡在前处,将身侧人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但却是拆东墙补西墙一般,烈日飘渺而又无处不至

    ,等两人到了阴凉的楼道,都已是满身的汗。

    细密的汗蒙了一层,几乎随着睫翼要渗透进眼眶中,纪宁眯着眼睛,手背抬起蹭了下眼角,将白嫩一片的肤肉蹭的红通通恍如染了一片艳霞。

    “不知道小雪姐这么早赶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肯定是那个不要脸的前夫哥一直骚扰她……”纪宁推了推身侧的男人,自然地催促道,“哎呀,郁哥你快点开门,我想去看看。”

    “好。”

    阴凉的屋内走道,冰冷的光依旧渗人地投射在白色的地砖上,纪宁甚至赶不及回房间,顶着被风吹得透心凉的薄汗,两颊泛着被热气蒸腾的汗,急匆匆朝着管芦雪的房间去了。

    “嘟嘟嘟。”

    “嘟嘟——”

    纪宁曲起指节,在门板上轻轻地敲了几声,甚至将耳朵贴在了门上,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甚至连细小的动作声都听不见。

    “小雪姐?小雪姐你在家吗?”伏在门上的人不死心地抬头,朝着屋里喊了两声。

    黑暗密闭的空间里,简直如蝗虫过境,地板上碎裂了一地的东西,几乎将整个房间狂风扫落叶一般破坏了个彻底。

    空荡的床板边,冰冷的地面上,一道瘦弱蜷曲的人影,附在腹部的手指微微抽动了几下。

    剧痛在腹部萦绕不散,一阵又一阵尖锐的刺痛如针扎一般细细密密地刺满了柔软的皮囊,鼓噪到几乎拉出长长耳鸣的听觉里,似乎有闷闷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因为主人的虚弱,而缥缈四散。

    “……可能是出去了。”

    “小雪姐!”

    “她身体还没养好呢,何医生说还在危险期,怎么就出去了呢……”

    “……有事……换……”

    地上的人影抽动了下身体,朝另一侧挪动了几寸,颤动的小腿下,露出一个挂着巨大logo的奢侈品包,和被掏出了一肚子棉絮的棉花娃娃。

    两行晶莹的泪随着眼尾潺潺流出眼尾,细细地没入了杂乱的鬓发间,颤抖到几乎蜷缩的指节痉挛着抚上了小腹,绵绵不绝的痛意沿着神经传满了四肢百骸。

    压抑的黑暗封闭空间里,不见一丝风,却隐隐约约地嗅见铁锈味一般的血腥气息,有几乎是一道飘散的泣音在屋内响起,却太过虚弱,只留淡淡的尾音。

    “孩……子……”

    “诶?好像有声音啊?”纪宁耳朵动了动,再凑过去时,却又没了一点动静,奇怪地晃了晃脑袋,他戳了戳身后的男人,问道,“怎么样郁哥,你听见了吗?”

    郁州黑色的瞳孔落到房门上,随意地瞥了一眼后收回,淡淡道:“没有。”

    “那好吧……”纪宁揉了揉头发,垂丧着眼尾,“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只能先回去了。”

    就在两人转身拧开门锁时,一直紧闭的一号房门忽地震了震,从内被推开,露出个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人影。

    皮兴国揉了揉挂着秽物的眼睛,像是刚刚睡醒似的,见到肩并肩靠在一处的两人,夹杂着隐晦而猥琐眼神的白黄眼白随着眼珠子转了一圈,带着深意道:“呦,小郁和小纪又在一起啊?”

    “啧啧啧,这么年轻人啊就是血气方刚,一刻都离不开,这才认识多久啊,就好的能……睡一张床了啊。”

    如果是寻常调侃,这样的言词其实并不算什么,只是配上皮兴国那副肉眼可见的淫邪表情,平白让这样正常的言语充满了令人不适的凝视感。

    皮兴国朝前走了两步,肥猪似的身形往前挪动,王八绿豆似的眼睛带着隐晦的心思朝纪宁白皙泛着薄粉的脖颈里不住地瞄了好几眼。

    被恶意注视的人分外敏感,拎着圆领就朝上不住地扯,恨不得天降一张大棉被将浑身上下裹得密不透风,一丝皮肤都不露

    出来。

    郁州眉头狠狠攥到一起,高大的身影往前一动,将纤长的人影彻底藏在了身后,男人面无表情,捏着拳头直直朝一号房门前站着的人迈了几步。

    轩昂伟岸的身躯连被灯光映射下的影子都透出不同的压迫感,郁州星目微微眯起了几分,面上没有一丝外泄的情绪,墨色渲染浓郁的瞳孔直直锐利地对上了身躯肥胖的皮兴国。

    “轰——”

    握紧的拳头沿着皮兴国肥硕颤抖的脸侧,擦着风狠狠地砸向了门板,巨大的撞击声振聋发聩,连带着那一片白墙都簌簌抖落了一地的白灰。

    肥胖的男人不自觉被逼靠在门上,被砸的轰隆巨响的门板不受控制、可怜兮兮地颤动,肥硕的皮囊带着赘肉,扯着嘴角颤抖着威胁:“你、你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你要是动手,我、我……”

    “我”了半天,对着郁州漠然像是注视着一块死肉般的眼神,皮兴国抖了半天唇,却不敢吐出半个字。

    郁州压低了声音,墨色的眼眸里寒光一闪而过,却又被生生压住,他动了两下唇,在皮兴国耳边轻轻地撂下了几个没有起伏的音节。

    肥胖的人浑身如筛子一般疯狂抖了起来,几乎站不住,顺着门板就要滑坐在地上,原本花生粒大小的眼睛陡然瞪圆,瞳孔剧烈收缩,恍如与死神擦肩而过一样,瞬间缩小直至如针芒一般。

    “嘿、嘿嘿……我、我就就是开个玩笑……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皮兴国像是只变色龙,僵硬的脸上硬生生扯着堆出了难看的笑。

    小小的眼珠子东飘西瞄,惯于油滑保命的人,一瞬间脑中警报疯狂拉响,想从这样的恐怖话题和氛围里脱身而出。

    就在这时,紧闭的大门晃了晃,随着钥匙插进锁孔的扭动声,防盗门被从外打开。

    “呦,是老韩和老韩他媳妇儿啊!”

    林珍丽脸上还残余着哭后的浮肿,眼皮红彤彤的两片挂在脸上,虽然脸色疲倦,却依稀能分辨出几分压抑不住的喜色,她胖胖的胳膊搀着瘦削的□□平,两个人站在门口,将不大的门堵得严实。

    韩zheng平的脸色很不好,肉眼可见的发黄,捂着肚子的某个位置,脸上的汗一咕噜一咕噜往下不住地淌,身体一抽一抽,像是被针扎了似的应激反应。

    “那、那个老韩,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皮兴国毫不犹豫地扯开话题,肥胖的身体却如滑溜溜的泥鳅一样,顺着郁州胳膊下的空隙一股脑溜了出来。

    “还有,你两口子怎么都回来了?小山不是才做了手术?没留个人看着?”

    林珍丽一手搀着韩zheng平,另一手拎着几个塑料袋。

    其中一些零零碎碎,都是新买的毛巾、牙刷杯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另一个袋子外面沾着不少的泥土。

    纪宁好奇地朝袋子里探头看了看,里面是满满一袋子新鲜挖出来的花草,还带着被烈日照射卷曲的焦黄边缘,根上是粘连着的、松松碎碎的土块。

    纪宁认出来,这些是小区公园那片共用地附近的花。

    “嗨,老韩他肾又有点不舒服,我听人说这草熬干了泡酒喝对身体好,就去顺手挖了点,”林珍丽抖了抖手里的袋子,又继续说,“我们俩熬了一夜,实在是撑不住了,小山也还没醒,就先在医院给请了个人。”

    “哦哦,是该请个看护,你们夫妻俩身体都不好,别在熬坏了。”皮兴国朝袋子里瞄了两眼,赞同地点了点头。

    林珍丽手里的花草带着泥,她推了推身边的男人,叫人回去吃药躺着休息,自然而然地拎着就朝水池走。

    水池就在卫生间里,昨夜,韩雪就是在这个地方突发惊厥,出意外才没了,纪宁还担心林珍丽触景生情,跟着女人朝那个方向走了两步。

    林珍丽的背影在昨夜韩雪待过的地方顿了顿,拎着袋子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女人似乎想找个事情分散注意,随意朝里瞟了一眼,下意识问道:“唷,怎么给窗户玻璃换了?”

    皮兴国扯着嗓子挤出两声笑:“是、是啊。”

    “这不是前几天的花洒坏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催着我赶紧修,我连夜找了个师傅请人上门,”皮兴国搓了搓手,眼神朝玻璃的方向瞟了一眼,又迅速收了回来,“太晚了,那师傅估计是打盹,不小心给玻璃撞坏了。”

    “反正我想着,昨晚那玩意待过,也确实不吉利,换了就换了。”皮兴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一拍手,“这可都是因为你们才换的啊!每家都要摊钱!谁都别想赖账!”

    林珍丽一贯习惯在这些小事上扯皮,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忙着给花草去泥,一反常态地没讨价还价,只是扯着喉咙高声回了两句:“知道了,知道了!”

    皮兴国收回眼神,闪烁着朝郁州看了两眼,浑身一哆嗦:“你、你们两个……”

    郁州扫了一眼。

    “就、就不、不用给了……哈、哈哈。”皮兴国讪讪讨好。

    纪宁恶狠狠地瞅了一眼肥肠满脑的老男人,不客气地从钱包里掏出两张票子,气呼呼地朝着地板上一撂。

    “谁要占你这种人的便宜!该给的我们就给!要你装好人!”

    郁州不作声地收回视线,转身从地上的红钞票上跨过,半搂着还气得跳脚,简直像是暴躁小猫崽似的人回了房。

    纪宁没吵完,仍不泄愤,回头地余光瞥见那肥胖的身躯挪动着,满脸捡便宜似的挂着笑凑上去捡起了他扔在地上的钱,更是心里堵得慌。

    对这种不要脸的人,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被按着坐在床上,手里又被塞了罐冰饮料降温,纪宁气呼呼地灌了一口葡萄果肉,清爽的酸甜口感总算勉强驱散了上头的怒意。

    忽然,一丝陡然的清明升了起来。

    不对啊,连他们都是从何医生那里才知道韩山做了换肾手术。

    那一直待在家里,没有跟去医院的皮兴国,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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