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姐姐还在休息,请问大哥哥找她有事吗?”
炼狱杏寿郎答着,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
面前的少年是真的很高,都快赶上父亲大人了。
永村和也挠挠头,露出一副苦恼的神情。
“啊,这样吗,本来想把这些东西亲自交给她的——”
话音未落,他便被院内传来的一道女声打断。
“和也君?”
炼狱杏寿郎转头,瞧见飞鸟泉一边揉眼睛一边向他们走来。再看对面的永村和也,他在看到少女的那刻,脸上的阴霾便一扫而散,转而绽出笑容来。
“泉小姐,”他惊喜道,“抱歉,打扰你了吗?”
“没,我是时候起来了。”飞鸟泉打了个哈欠,瞥了眼空中的太阳,“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啊,这些饼就是前些天跟你提起过的新配方。”永村和也提起手中的纸袋,“你吃早饭了吗?如果没吃就请收下吧!”
闻言,飞鸟泉虽眼前一亮,但开口时颇为踌躇:“啊,这……这我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永村和也拾起她垂在身侧的手,硬把纸袋塞进她手里。
他的手掌在少女的手背上停留片刻,又被他触电般地收回,转而放置脑后。就这几秒的功夫,少年的耳朵变得黑里透红,再开口时,竟结巴起来。
“其……其实,我今天还想来问,那个……几天不见,泉小姐你……没有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
‘咔嚓,咔嚓。’
屋檐下,少女和两个焰发男孩围坐一圈,中间的白盘上堆着一片又一片脆饼。
炼狱千寿郎幸福地捧着热腾腾的饼咬了一口。细细品味后,他对着飞鸟泉露出一个缺齿的笑来,嘴角还沾着几粒碎屑。
“飞鸟姐姐,好吃。”小男孩软软糯糯地说。
“就是说嘛,”飞鸟泉笑道,用手指抹去他嘴角的米屑,又转头看向他哥哥,“你怎么不吃?”
与少女随意懒散的坐姿不同,被点名的炼狱杏寿郎在一旁跪得端端正正,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正搁这儿挨训呢。
“我不饿!”他大声回答,斩钉截铁。
飞鸟泉挑起一根眉毛。
“得了吧你,一顿能吃三碗的家伙,怎么可能一大早上空着肚子练了两小时刀还不饿?”
一下拆穿男孩蹩脚的借口,她从盘里抽出一块饼,抵到他唇边。
“吃了。”她淡淡下令。
炼狱杏寿郎抿嘴,侧头,显然对不吃这件事颇为坚定。
又搁这儿跟她倔呢——
飞鸟泉微微勾唇,金眸眯起,挡住瞳孔中的狡黠:“不听姐姐话好好吃饭的小不点永远长不高哦。”
得,这不就吃了嘛。
见炼狱杏寿郎终于狼吞虎咽起来,飞鸟泉满意地收回手。
不过今天这小子还挺反常,吃饭很不专心,竟有闲心在吞咽间隙问她问题——
“泉姐姐,你和那个大哥哥有什么约定吗?”
“哎,是啊。”飞鸟泉叹了口气,抬头望天。
想起这件事,她不由觉得有些头疼。
“我答应和他约会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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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鸟泉向来很容易饿。
相较于普通女性,她的食量要大得多。一般来讲,平常午饭的量是绝对不够她撑到晚饭的;然而,寄人篱下的她又不好意思多打饭,因此只得自己想办法在两顿间找些零嘴。
米脆饼是个完美选项。
闻着香,吃着饱,嚼着脆。
虽然她尝不出味道,但她非常喜欢那玩意儿碎在嘴里的感觉。
对食物的渴望战胜了路痴的属性,去小吃街的路很快便被飞鸟泉摸索清楚、熟记于心。一来二去的,她甚至与永村和也熟络了起来。有时,若恰逢少年提前收摊,他们还会一同走上一段路再分开。
在飞鸟泉心中,永村和也是个很好的人——
性情温和,善于倾听,见到她时总是面带笑意,还经常送她免费的米脆饼。
——不过,也仅仅是个很好的人而已。
因此,一个礼拜前,当他说出“泉小姐,我一直倾慕于你,请和我交往”那句话的时候,飞鸟泉是震惊的。
面前的少年身材高大,相貌干净,假若飞鸟泉是个有着普通成长经历姑娘的话,永村和也这种邻家哥哥还真有可能是她喜欢的类型。
可惜飞鸟泉并不是普通姑娘。
她发誓,自己从未对永村和也有过任何除做朋友之外的想法,并理所当然地认为对方也一样。
所以,因为对突然的表白太过震惊,正在喝水的少女直接一口水喷了出来,当场让对方的衣服遭了秧。
更糟的是,在那之后,她手足无措地想去帮他清理,脑袋一热,竟然下意识地伸手就去扯他的领口——
若不是及时被少年抓住手制止,就凭自己这当街扒他衣服的架势,估计街坊邻里第二天便要传出类似于“女流氓光天化日之下对好青年图谋不轨”的流言了。
“泉小姐,还请别管它了;比起这个,你愿意在缘日的时候和我一起去镇上的庆典吗?”
面对一脸恳切的永村和也,满心内疚的飞鸟泉还能怎么办呢?
若是不答应,她以后可就再也没脸去他那儿买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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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杏寿郎机械地吞下口中的脆饼。
在他身旁,炼狱千寿郎睁大纯真的杏眼,好奇地问:“约会是什么?”
“嗯……如果小千以后有了喜欢的人,想要和对方一起出去玩,那就是约会。”
炼狱千寿郎似懂非懂地歪过头来。
“那么,如果我想和兄长一起出去玩,是在和兄长约会吗?”
“呃……”天真烂漫的问话让飞鸟泉觉得又有趣又可爱,刚想开口解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泛起笑意。
“还是让你哥哥跟你解释吧!说起来,再过几年他就到了该出去约会的年纪咯——”这话是对着千寿郎说的,少女的眼睛却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炼狱杏寿郎,尾音因调侃而上扬。
“——怎么样,杏寿郎?这附近的邻居家,有没有可爱的小妹妹呀?”
炼狱杏寿郎站起身。
“呜姆,我吃饱了!还有我不需要可爱的小妹妹!”他拿起木刀,硬邦邦地回道。
“小姑娘这么可爱,你怎么知道不需要嘛!偶尔也放下刀出门转转嘛!”
飞鸟泉冲着他的背影喊。
院里那人没搭腔,自顾自地练起了上劈。
飞鸟泉一手搭在膝盖上,望着那还没休息一刻钟便继续挥汗如雨的身影,摇摇头。
啧啧啧,挺帅一小伙,总不该因为沉迷剑道而孤独终老吧?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自己这心操得有些多余。
毕竟同样是剑道狂魔的炼狱老爹可是把瑠火夫人这样的美人拐回家了呢。
说到炼狱瑠火,那位夫人的清冷气质实在是和这家剩下三口子太不一样,以至于飞鸟泉一开始都不敢相信她是炼狱槙寿郎的妻子。
平静,高贵,疏离——
无论是炼狱瑠火那线条清丽的眉眼,还是那不苟言笑的神态,都隐隐给少女难以接近的感觉。
因此,在刚搬进来那段时间里,飞鸟泉一直有些怕她。
直到一个训练的午后,她才解开了对那位夫人的误解。
飞鸟泉清晰地记得,当时,她跟炼狱杏寿郎的对练刚进行到一半,下腹突然的剧烈坠痛却让她连刀都握不稳了。
恰逢出招半程,她来不及收势,与木刀一并摔倒在地上,痛苦地蜷成一团。
同在道场上的炼狱父子见她突然从生龙活虎变得半死不活,也霎时慌了神,“唰”地围了过来。
“血(chi)……”只见飞鸟泉躺在地上,气若游丝地呢喃,“……好像……有血……”
在她身边,炼狱杏寿郎趴在地上,将耳朵凑近她的嘴巴,简直是摆出了听遗言的架势。
“什么?死(shi)?!”完全没抓住重点的男孩慌乱地大喊,“不,泉姐姐,你不会死的!振作一点!!”
一旁的炼狱槙寿郎看不下去,赏了自家儿子一个爆栗。
“臭小子别喊了!没看人家小姑娘要被你喊晕了吗!!”只听他用足足比炼狱杏寿郎响两倍的音量大喝。
躺在地上的飞鸟泉表示很惆怅。
为什么她没长三只手?
这样她就能在捂住肚子的同时把耳朵也给捂上了。
最终,还是炼狱瑠火的到来终结了这场混乱。
“男士都给我进屋。”
三人之中唯一冷静的炼狱夫人很快便明白了事态,恨铁不成钢地瞪自己丈夫一眼,干脆地轰走了那两个没用的雄性。
在那之后,炼狱瑠火照料了飞鸟泉一下午。
清洗,更衣,如何使用月事带……这些都由炼狱瑠火手把手地教给少女,没有半分嫌弃。
“这是每个女性到了年龄都会有的,看样子泉姑娘的反应比常人要大些,不必过于担心,休息下就好了。”
在终于让飞鸟泉在房间里安顿下来后,她柔声安慰道。
飞鸟泉脸色苍白地缩在被窝里,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热姜茶。
“对……对不起,我不是……没有——”面对炼狱瑠火,她语无伦次了起来,“我不想麻烦夫人的,真对不起。如果事先知道会这样的话,我——”
少女的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怎么可能事先知道呢?
即便有些书本上会隐晦地提起女性月事的存在,她也不可能知道,它在自己身上竟会如此难熬。
从没有一个母亲能告诉她这些。
想到这里,她有些鼻子发酸,只得悄悄将脸埋进杯子里。
炼狱瑠火跪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少女一小口一小口从杯中啜饮。
“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女儿。”她蓦地感慨道。
少女的动作因为她的话而顿住。炼狱瑠火见她抬头看向自己,两眼湿漉漉的,像是少见地将所有的脆弱与不安都一并暴露了。
“因为没有女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关于女性身体的这些事,”她对着少女笑了笑,“我希望我做的还不错。”
氤氲的蒸汽从杯沿腾腾而上,似乎连带着将炼狱夫人的眉眼都柔化了。
飞鸟泉将陶瓷杯放置一边,吸吸鼻子。
肯定是热气熏得她眼睛疼的缘故,她觉得自己都快流眼泪了。
“夫人,”她轻声说,“我……可以叫您瑠火阿姨吗?”
炼狱瑠火微笑着点点头。
于是,仿佛是得到了鼓励那般,她继续小心翼翼地提出更为大胆的要求——
“那,我可以抱抱您吗?”
炼狱瑠火向她张开双臂。
飞鸟泉从被窝中爬出来,缩进她的怀里。
亲切,温暖,柔软——
就像那个,她从未有过的母亲的怀抱。
……
自那之后,炼狱府上好像多了一个可以让飞鸟泉倾诉的对象。
因此,少女最近在为男女之情而烦恼这件事,炼狱瑠火也是第一个知道的。
“为什么小泉要拒绝他呢?就一次约会而已,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她一脸认真地给飞鸟泉提建议,“想当初,你炼狱叔叔来追我的时候,我也是下意识拒绝的;不过还好我给了他一次机会,要不然可就没有杏寿郎与千寿郎了呀。”
飞鸟泉被她的真挚给逗笑了。
“好的,瑠火阿姨,”她乖巧地答道,“我会去试试的。”
瑠火阿姨说得对,就是一次约会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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