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来救兵,众人大骇,其中一名壮汉揪起萦轩,切断她脚上的绳索,连拉带拖的随菊墨等人走出洞外。
然而,光天化日,外面竟不见一个人影。
“小心有埋伏。”菊墨感觉敏锐,嘱咐同伴道。
一片枯叶落地,众人仰起头,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碧落和青泉已纵身飞下向他们发起攻击。
四人立即散开,碧落又飞出三支翠翎,致命于挟持萦轩的壮汉,使萦轩得以暂时解脱。“自救!”碧落左手扔给萦轩一把短匕首,右手执长匕首抵挡住瘦小男劈过来的剑刃,另一边青泉牵制住武功最高的菊墨,还要对抗另一名手握大斧一顿乱挥的壮汉,难以脱身。“青泉!”碧落一脚踢开瘦小男,向空中抛出信号弹,前去帮手。
萦轩艰难地把手腕的绳索割断,此时被碧落踢倒在地的瘦小男差不多缓过来,慢慢地爬起身,提剑步步逼近萦轩。
“碧落,我可以应付,你快去救她!”青泉说着,快剑一横,划伤了菊墨的手臂。碧落凭借自己轻盈的身躯,跃上壮汉的肩头,刀身抹向咽喉,壮汉怵然倒地。
另一头,萦轩的三脚猫功夫躲开了瘦小男接二连三的攻击,但一味地躲避是没有用的,瘦小男摸清了萦轩的路数,举剑发力朝她劈去,千钧一发之际,碧落跃到萦轩身前,抱住她往前一蹬,剑刃劈空,剑尖却划开碧落背后的衣衫,微微渗血。
碧落咬咬牙,手中匕首飞出,正中瘦小男喉部。“碧落,你受伤了!”萦轩惊慌地喊道,碧落火冒三丈,扯住萦轩衣衿:“你不是跟青泉他们学武吗?学到哪去啦?!”萦轩嘴唇颤抖着,不知解释,或者说她无可解释。
这时,一声炮响,青泉那边泛起浓烟。竹葵拉住菊墨,厉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走!”“撒手!”菊墨甩开竹葵,穿过烟雾,剑指青泉。
青泉分心,不察危险逼近,挥手拨去烟雾,迫切寻找碧落的身影。
当菊墨的剑与青泉只有毫厘之差时,一个白影奇袭,速度极快,不费吹灰之力折断了利剑。竹葵按住菊墨,菊墨亦嗅到高手的气息,不敢妄动。
浓烟散去,周围的景物逐渐清晰,竹葵菊墨看清来者,大气不敢出。青泉看到不远处的碧落和萦轩无恙,心头大石才放下。
“青泉,你大意了。”嗓音清润淡然,青泉回过头,立马抱拳欠身。
白落澄手持断剑,指着两名女刺客。
“回去转告你们堂主,我等她大驾,不必拐弯抹角动我身边的人。”说罢,落澄扔掉断剑,巍然而立,目光如炬。
竹葵菊墨对看了一眼,仓促而逃。
青泉急忙跑过去扶起碧落:“你怎么样了?很痛吗?”“小伤而已。”碧落沉住气,冷冷道。“先回药庐处理伤口吧。”落澄淡淡说了一句,走在了前头,青泉搀着碧落跟在后面,而萦轩走在最后,此时的她,无地自容,自愧不如。
江湖险恶,萦轩深刻感受到学以致用多么重要,也体会到明笙的良苦用心。学到的本领在关键时候派不上用场,还连累碧落受伤,之前竟还沾沾自喜地在明笙面前比划,当真羞愧。
回到沼晞舍药庐,落澄对青泉说:“我先送她回去,你照顾好碧落。”
于是,落澄和萦轩,一前一后,走往回府的路。
“他们伤你了?”落澄瞥见萦轩脖子上的红印,问道。萦轩摇了摇头,低眉不言。落澄不再说话,一直送她到慕容府门前:“到了。”
等萦轩从自责中缓过神来时,她已站在大门口,落澄已然走远。
……
“这么说来,东西没拿成,反而只剩你们俩回来了?”轻纱幔帐后,一个阴柔的女声缓缓说道。幔帐下,单膝跪着数人,其中,竹葵、菊墨跪在首位。
“卑职失误,请堂主惩戒。”竹葵低首请罪,面无怯色。“卑职未听从竹葵劝告,执意恋战,甘愿受罚。”菊墨同请罪,引得幔帐后的人咯咯直笑。“你俩如此同心同德,我是不是该有所安慰?罢了,我不怪你们,毕竟对方是白落澄的门生,不好对付。”“谢堂主大量。”二人俯首拜谢。
“既然他都说出口了,我还是亲自走一趟吧。”幔帐撩开,出现的是一个倩俏花容,丹凤眼,笑意冶艳的神秘女子。
一场惊险犹在的经历,萦轩不再随遇而安,藏事于心,不与他人诉说。回府后,听闻明笙二度病重,萦轩十分愧疚,一刻不离陪伴左右。
睡了整日的明笙稍微苏醒过来,见到萦轩,急促地抓住她手腕,触碰到硌手的环状物,心方安。“你无事就好…”明笙松了口气,又躺回去,气若游丝,“你受苦了,先去休息吧,我无碍。”“让我陪着你吧。”萦轩恳求道,明笙宽慰地笑笑,扬了扬手。
萦轩拗不过她,只好默默退出去,屋外,天已入夜。
“碧落已经回来了,皮外伤而已。”雪皊耳语道,萦轩来到后厨准备帮忙,听到她这么说,有种想偷溜的冲动。“去吧,这里忙得过来。”雪皊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出了萦轩为此内疚,于是给她提供了这个消息。“谢了。”萦轩悄悄溜出厨房,往白府奔去。
应该怎么开口呢?萦轩在碧落房门前徘徊了好一阵,最终鼓起勇气敲门。
“请进。”里面的人语调柔和,一点不像平日里那个傲娇泼辣的碧落。然而她一见是萦轩进来,语气当即冷下来,“找我何事。”萦轩关上门,杵在原地,不多向前一步。“我道歉的话,你愿意接受吗?”她问,碧落蹙眉望过来,不答话。
“对不起,因为我的孱弱害你受伤,我会好好反省的。”萦轩诚恳说道。碧落本在卧床休息,听到此话慢慢坐起来,萦轩见状立即前去扶她,这一次,碧落没有表露出敌意。“我们常年跟在少爷身边,多少会有出生入死的觉悟。你没见过世面,我不怪你。”碧落面无表情地说,萦轩默默地点点头,唇瓣紧抿,嘴角微颤,泪珠禁不住滚落下来。碧落一惊,有点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啊。”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块手帕,粗鲁地擦去萦轩脸上的泪水,原本润湿了的面具伤疤,经这么一擦,边沿有些松脱。“啊…有些脱落了,你得找少爷修补。”碧落抱歉道,“没关系。”萦轩吸了吸鼻子,扯下伤疤,脸上有淡淡的红印子。碧落见了笑了一声,萦轩受到感染,也跟着破涕为笑。
曾经多么不待见对方,如今,一笑泯恩仇。
“光练招式是不够的,你得找人切磋,才知御敌时该如何应用。”碧落谆谆善导,“还有就是心态不行,就如今日,你不反抗,难道等他来杀你吗?怯懦的眼神只会增加想杀你的人的欲望。”“可是…我没有杀过人呐,我也不喜欢杀戮。”萦轩为难道。“世道凶险,不能自保等同任人宰割,明笙小姐就是希望你有一技之长能够自立,遇到危难时能够自救,才让你拜入少爷门下学本事,这点你应该明白!”碧落的话如醍醐灌顶,萦轩点点头:“是的,我明白。”
碧落察觉自己语气说得太重了些,缓和了语调:“我们七门生各有所长,虽说青泉剑术高超,武功高强,但皞风深藏不露,孰高孰低不好说。雪皊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目前跟着少爷识百草认百毒,已小有成就;琥珀懂机关窍门,擅解锁擅泅水;柏宁虽天生眼疾,可辨音识人的能耐无人能及,且精通音律,我们会的乐器都是他教的;昔皌轻功了得,擅厨艺,而我只善于舞,你已经跟青泉他们学武了,我能教的便只有跳舞了。”碧落侃侃而谈,萦轩听得认真,过后挑挑眉:“你飞出翎羽那一招看着很酷,能教我吗?”“很…酷?不不不,这招数雪皊也会,你找她去,说好每人只教一样的。”碧落满脸写着拒绝,萦轩举双手投降:“行行行,你说了算,我什么都学。”
“不过现在,你先好生休息。”萦轩站起身,扶碧落躺下,掖好被子,“碧落,谢谢你救了我。”
萦轩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诶,萦轩!”碧落叫住了她,“上次你做给昔皌的梅花烙饼…我没有吃到,你能再做一次吗?”萦轩笑逐颜开,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走出房门,萦轩深深吸了一口新鲜冰凉的空气,她从没感受过这种释怀的舒坦,也许,这就是璃尘和黎婶所说的「放下」吧。
心若要自由,先要懂得放下。
萦轩不自觉地想起了落澄,反正来了,顺道向他今日的搭救致个谢吧。
于是,萦轩又拐去了梅落园。
月光倾泻,一身牙白长袍的他尤为显眼。
梅间廊下,室门敞开,一人煮酒,自斟自饮。
萦轩停在梅林中央,静静观望。
“上来,那里冷。”落澄淡淡说着,多摆出一只酒杯。萦轩迟疑了一下,踏上空廊,坐在落澄的对面。
“看过她了?”落澄给萦轩倒上一杯酒,萦轩点头:“是的,我们…言和了。”
“恭喜。”落澄脸色平淡,仿佛很少有事情能够牵动他的情绪,比起毛躁的自己,萦轩自叹不如。
“为何你最近总在疏离我?”
突如其来的发问,萦轩惊诧错愕,不晓得如何回应,忙喝口酒压压惊,寻思找个由头蒙混过去,一杯酒下咽,萦轩五官皱起,柏宁琥珀皆赞此酒是好物,可她只觉辛辣无比。“碧落还说,我应该找人切磋,不然学到的招数就只是摆设。”萦轩平复了一下面部表情,岔开话题道。
出于礼貌,落澄将萦轩的空杯斟满。
“那从明日起,每逢未时来我这里,我当你的对手。”
“啊?”萦轩再次愕然,瞧落澄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她能拒绝吗?应该不能。
这次,萦轩是一口闷。
“别说我了,倒是你,过惯了闲散日子的你,初入仕途,感觉如何?”
“尚可。”出于礼貌,落澄又为萦轩满上。
这算不算纯属尬聊?萦轩不知该如何收场,恍然间感到有些目眩,惯性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落澄正准备给萦轩添酒,忽然想起她少有喝酒,这一连三杯,又饮得急,必然会醉,于是默默放下了酒壶。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其实你内心是装有天下的对不对?你创办沼晞舍,目的就是为了给国家培养人才,好让自己将来能全身而退。”萦轩侧头托腮,脸颊泛红,醉醺醺地笑看落澄。
“知我者,萦轩也。”
两人相视而笑,月色皎皎,梅花簇簇,香气怡人。
萦轩移步到落澄身边,盯着他看好一会。“呐,落澄…你说,我貌若天仙,你玉树临风,以后我们的孩子会不会倾国倾城呀?”萦轩醉意上头,憨笑吐言。
“你想和我生孩子?”落澄错愕不已,拿起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好酒湿了袖口。
“嗯…”萦轩咕哝一声,伏在落澄的膝头酣睡过去。
落澄抬手掩口,干咳一声,略显羞涩。他低眸垂视萦轩炽热红嫩的侧脸,脉脉含情,指节拂过膝上脸庞,清浅一笑。
他抱起萦轩走进卧室,将她放到自己的床榻,让她安稳入睡。
随后,落澄悄悄离开卧室,走去旁边的知秋斋,双臂交叉,倚门静候。
不久,里面大摇大摆走出一个蒙面女子,当即被门边等候的落澄吓到了。
“见鬼!想吓死我吗?”女子怒骂道。
“你理应鬼祟些,装得像个贼呀。”落澄冷漠曰。
女子拉下面巾,丹凤眼,三十好几依然花容俏丽:“我好歹是你师姐,你这么说话不觉得很无礼吗?”
“不打招呼就登堂入室,谁更无礼些呢?忠魂堂堂主,木诩烟师姐。”落澄依旧冷淡,无半分笑颜,“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
木诩烟立刻捂住腰间,朝落澄做了个鬼脸:“我是不会给回你的。”“随便,比起我,你更需要它。”落澄话音淡淡,转身而走,木诩烟努努嘴,一脸不快。“要喝一杯吗?”落澄回头问。“要!暌违已久的五花酿,我惦记多年了!”木诩烟爽朗地笑起来,雀跃地跟在落澄后头。
“咦?怎么多一个酒杯,难道你事先就作好款待我的准备了?”木诩烟打趣道。“别想太多,那不是你的。”落澄回到自己的位置,没好气地回答。“噢?难不成你雅室藏娇?我得去探探。”木诩烟扬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欲往内室走去,落澄轻咳一声,瞪她一眼,木诩烟立刻收敛坐到方才萦轩坐的位子。
落澄替她换了一只新酒杯,木诩烟潇洒推开,直接拎起搁在桌案边尚未温热的酒壶,开怀畅饮。“酒冷,易伤脾胃。”落澄劝道,木诩烟一笑置之,继续豪饮。
“我说小白头,你家老白头呢?”木诩烟丢弃喝光的酒壶,又提了一壶新的。“去游历了,你想找他?”落澄平静问道,木诩烟上身半仰,笑着喝了一口酒:“不想。”
“烟姐,收手吧,当年那桩惨案找不到一丝端倪,或许并不存在所谓的幕后主使。”落澄劝慰说。木诩烟摇晃着酒壶,诡艳含笑:“你不是找到那个村夫了吗?”落澄一听,敛容屏气,目光凝滞在木诩烟一副无所不知的脸上。“你派碧落和青泉护送他回家之前,我和我的手下已经潜伏在他家附近暗中观察。不过我事先声明,他妻儿不是我忠魂堂灭的口,是有另一批杀手提前到了,把人给杀了。”木诩烟轻描淡写,仿佛她只是事不关己的旁观者。“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那几名幼儿妇孺被杀害而无动于衷?”落澄压住心中怒火,尽量不表露出来。木诩烟瞥了他一眼,讥笑道:“怎么,你怪我?呵,我和那几个人毫无干系,我为何要多事。”
“烟姐,你比从前冷酷了许多。”
“冷的东西看多了,心又怎么会热呢?”
落澄不反驳,他了解木诩烟的过往,也是当年褚门惨案的知情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无法体会木诩烟的痛苦。“将此案交给我追查,安然度日不好吗?我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木诩烟的脸色暗沉下来,冷冷一笑:“安然…安身立命,处之泰然。小白头,我要的,不只是交代,而是结果,血债血偿的结果。”“我不会让你得逞的。”落澄眼神锐利,态度坚定。
木诩烟轻盈站起,喝尽壶中酒。
“那么小白头…下次见面,我们也许就为敌人了。”木诩烟背过身,话音低沉了很多,好像这句话才是认真的,完后,一跃登上了墙头。
落澄望着银月光下木诩烟岿然的倩影,心中暗叹,她已不是从前那个俏皮古怪的少女了,而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虽然她一直笑着,可那笑意是冷的。
「诩烟,我褚安然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就算你心系之涯兄,我也只爱你一人,永不背弃。」
木诩烟把从知秋斋偷出来的东西紧握手中,那是一把宝蓝色镶金边的小弯刀,刀柄上刻着一个赫然醒目的“褚”字,刀柄末端垂挂着一个“木”字吊饰。
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褚安然,最后你还是弃了我,不是吗?”月光冰凉,寒风渗骨,木诩烟抬起头,眼中有泪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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