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督军是谁,那可是三皇子的表舅,胥妃的表弟元易!

    三皇子虽然和太子那不长脑的不一样,不会随便派几个刺客追杀到天涯海角,但朝中的党派可不缺他的份,说到底都是一丘之貉。

    既然太子对十一殿下心思不善,那这位三皇子又是什么态度呢?

    严慕和饶景润客客气气地送走那名老伯,继而几个人凑到一处,山也不上了,埋着头商量对策。

    “怎么办,我们还进蓉城吗?要么改个道,不然这也太危险了。”

    饶景润看了眼低头凝思的三人,抱怨道:“你说这天杀的不是赶去上任吗,怎么又半路折回来了,他在这儿到底要干嘛?”

    “干嘛不知道,我只知道他肯定认识殿下。”

    池亭雨的目光浅浅落在容骥身上,从侧面看到了这位小皇子皱起的眉。

    容骥自打碰到饶景润他们一行后就很少说话,即便是性格使然,对池亭雨来说也有点不太舒服——这小崽子以前多闹腾啊!老给他闯祸,但人也瞧着精神,不像现在,撅嘴葫芦似的,心里想啥都不说,反倒叫人操心。

    严慕这回耳根子不软了,他是真心实意赞同饶景润的提议,说道:“我认为景润说得有理,不如就绕道而行,如果从城外走,只需耽搁一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

    老实说,池亭雨心里也这么想,三皇子态度未明,与其去探探那位西南督军的反应,不如少点麻烦,老实走别的路。

    他右手握拳在左手上一敲,拍板道:“就这么办吧。”

    “诸位,我有一言,不知可否聆听?”

    就在他们仨准备回身上马的时候,之前一直一言不发的小皇子开了口,声音低沉得有如巨石坠入平湖,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不见光的泥土中。

    池亭雨微微一愣,忘了这人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冷静地说:“殿下有何高见?”

    容骥紧紧攥着手心,胸腔来回起伏了数次,才将他方才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认为,既然太子……我大哥,那么迫切想杀了我,那我何不去找三哥做庇佑,他俩势同水火,如果我投靠他,那么容氏一脉也会相继倒向,他说不定会乐见其成。”

    这番话实在有点惊天地泣鬼神,池亭雨噎了半天,才找回嗓子里的声调:“殿下,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容骥镇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点头,他居然还点头!

    池亭雨快气昏过去了,他费尽心思一路护送,为的是什么,是让他把自己的势力拱手送人吗?

    他就不该听这傻小子的!

    池亭雨闭着眼朝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小皇子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

    然而小皇子鞋底像是粘在了地面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池亭雨,不服气地说:“如果太子知道我没死,那满朝上下肯定都听说了,以后只会有更多的人来找麻烦,与其这样,暂时委身其中一方,不是更好吗?”

    池亭雨心累地看着小皇子,决定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殿下,入局容易抽身难,用的力好了,你能斡旋在他们之间赖以生存,用的力不好,你将三殿下推上位,来日你就是他的刀下亡魂。”

    池亭雨自认已经说的很直白了,他摸了摸小皇子飞速蹿升的脑壳,笑着说:“咱们不是无路可走,不管怎样,你还有我呢,啊。”

    “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敢这么说的。”

    容骥这一次坚决不肯让步,他直勾勾地盯着池亭雨的眼,将里面无奈又宠溺的神色看了个遍。

    严慕早就拎着饶景润的领子避嫌了,方圆十尺之内只剩池亭雨和容骥两个人,还有他们在原地休息的四匹马。

    池亭雨认真揣摩起容骥这番意见的可行性,他打量着小皇子坚定的神色,又问道:“假使那位督军大人要杀了你呢?”

    “不会的,就像你在霍侍郎家说的那样,如果我死在这儿,他在朝中没法交代,况且我活着比死了价值更大,他应该会好生招待一番,再快马加鞭地给我三哥送信。”

    “我三哥那个人心思很重,就算他知道我只是暂时投靠,眼下的利益也足够他接受我的条件了,到时候咱们再趁信送来之前离开,那位督军大人不敢擅动,想必也不会知道我们的去向。”

    池亭雨再一次审视起这位不到一年就蹿到他肩膀的小皇子,嗯,看来长高的不止个子,心智也跟着成熟了不少。

    这番计策,且不说以后如何抽身,单就解决目前的困境来说,实在是一举多得。

    池亭雨看在他这么信任自己的份上,决定给小皇子一个机会。他招呼严慕和饶景润过来,将容骥一番高见讲给他们,严慕点了点头,饶景润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抻着脑袋说:

    “什么,为什么他不敢动,你们说清楚啊,怎么就放咱们平安离开了?”

    “因为十一殿下说到底是流放在外的皇子,元易不敢跟他过于亲近,恐怕连累了三殿下,但也不能直接杀,否则他也别想活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咱们出城,就算仁至义尽。”

    严慕耐心地跟他解释完,池亭雨又补充道:“我们还能借他的名头挡住太子那些刺客,让太子知道,我们是三殿下的党羽,他就会收敛点,否则殿下一死,皇上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谁干的。”

    “当然了,这一切都得在三殿下的书信送到前完成,不然三殿下要是派人护送,我们以后就真的受到掣肘了。”

    这么一大圈儿讲完,饶景润还是云里雾里。池亭雨原本就被吃进去的药弄得头晕目眩,眼下再懒得跟他废话,转身翻上马,说道:“时间不等人,我们抓紧走吧。”

    既然要安全,那么皇子殿下到蓉城这件事,就得闹得人尽皆知。

    从山道上来后,距离蓉城还有几十里,四个人无法一蹴而就,只能先找个住的地方,过完今晚,明天再想办法进城。

    严慕经常来往于蓉城与澜平县,他驾轻就熟地带着一帮人前往客栈。客栈就建在官道边,不是朝廷的产业,许多进城做生意的都要在此留宿。

    店小二将四个人的马拉去马厩,用一口熟练的官话说:“哎呦,客官来得巧,最近店里人不多,想要什么样的房都能给您备上,不知几位有何吩咐?”

    “那就四间上房,对了,你说你们这儿人不多,难道城里出了什么事?”

    小二一听这话就苦下脸,佯装着抱怨道:“可不是嘛,之前没听说过督军大人要来,这么几天的功夫,城里全戒严了,出入都要查验,很多做生意的都不敢触这个霉头呦。”

    池亭雨发现这小二嘴上说着倒霉,其实心里面门儿清。他顺着话问:“那您一定知道城里是因为什么戒严的吧?”

    小二咂摸咂摸嘴,对这四位贵客,良心上也不好意思隐瞒。他悄悄凑过去,小声道:“据说城里那位巡抚大人先前赈灾款贪了不少银子,上面是专门派人来查的。”

    池亭雨以眼神询问严慕,是否有这么回事。

    严慕微微点了点头,池亭雨就从包里掏出一粒碎银,扔到了欢天喜地的小二手中。

    “辛苦你了,带我们上楼吧。”

    四个人四间房,在小二走后,他们统一到了容骥房中——他们仨都是没有身份的普通百姓,和皇子殿下比起来,跑几趟腿也不算什么。

    池亭雨一看见严慕进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什么情况,赈灾款这种事我怎么没听过,近两年蜀地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灾啊?”

    严慕坐在饶景润旁边,低声道:“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那一年雨水暴涨,河岸决堤,庄稼有七八成都被河水淹了,上面发的赈灾款迟迟不到,当时就有这种传言。”

    池亭雨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笑得人都有点发颤:“八年前的事,他怎么不把八辈子前的事翻出来呢?这不就是找个由头把人择了,再换上自己的人。”

    十年寒窗,一朝为官,到头来还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严慕沉默不语地看着他,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好消息是,的确与那几名刺客无关,我们可以放心进城了。”

    容骥转头看向池亭雨,问道:“这件事由我三哥一派的人来查,是不是说明当初检举的就是他?”

    这小崽子,突然变得这么敏锐,还真叫他有些不适应。

    池亭雨无奈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没想到他现在的势力竟已发展至此,看来太子殿下还得多多努力啊。”

    房间内一时安静无比,饶景润受不了如此窒闷的气氛,拍了拍桌子,扬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大家先散了,看看客栈里有什么吃的?”

    池亭雨瞪了他一眼,啐道:“就知道吃,不怕人给你菜里下毒!”

    “那怎么可能呢,我长这么帅,要毒也不能毒我这样的是吧?”

    好家伙,别人都在吊丧似的商量对策,这儿居然还有一个如此不要脸的混在他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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