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公子丹携新妻备上重礼,马车仆妇侍从随行,一行人声势浩大风风光光从花凉裴家出发前往秦淮阮家。

    自阮金城出嫁以来,这是第一次回秦淮,看马车窗外沿途风景辗转如画,她还真是想念爹爹娘亲。

    公子丹远远端坐于车内另一侧,一柄长剑靠在身侧。眉眼清朗,俊秀白衫,这夫君跟个摆设似的,一路上就未曾有过一句话。

    她开口问他“此前可来过秦淮”

    “来过”

    “可去过一水长亭?”

    一问一答,他总算是看了她一眼“不曾,都说一水长亭风景美如画,不知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次来一定要去好好看看,睹一睹我秦淮的风土人情。”

    可不是她吹嘘,世人皆知,一水长亭,地处秦淮,江南水乡。也亏这裴大公子见识广博,美名在外,竟未到过一水长亭,岂不白活了一遭?

    一水长亭两边建筑依水而建,中间靠三座大型石桥相连,故又名“三道桥”。

    东桥桥头吴阿婆的桃花酒好,桥尾姜阿婆的糯米糍香,西桥李叔的木匠手艺精,对面的张老头做的一手的好金钗。这都是在秦淮住久了的老人才知道的好手艺。

    两岸灰瓦白墙,青阶小巷,春来杨柳依依,秋去荻花瑟瑟。

    河中船只往来,挂灯猜谜,吟诗作对。“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江南美景尽收眼底,可谓美哉妙哉!

    阮家富可敌国一是因为阮家人善经商,会经商,二是因为秦淮这富庶的土地。

    “我让柳儿带你去玩玩如何”

    “柳儿?”

    “我的堂妹,从小爱吃,她最懂哪里的东西最好”

    “你不同去?”

    “我初次归宁,想同爹娘多待一会儿”

    马车停于阮府门前,这是阮柳第一次见自己的堂姐夫,心想这公子丹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翩翩公子,人中翘楚呢。

    阮柳转着圈向他介绍一水长亭的美食风景,她的脚步很快,年纪尚小,女孩子的欢呼雀跃是掩盖不住的。

    “醉仙楼的醉春风很抢手,一般人根本都抢不到,还有马记的糕点果子,翡翠坊的烧鹅,还有……姐夫你喜欢哪个啊,姐夫,姐夫?”

    阮柳回头瞧见公子丹盯着一家卖桃花糕饼的铺子走神,阮柳道“原来姐夫你喜欢桃花糕点啊?是要带回去给堂姐吗?”

    公子丹并未回头望着铺面招牌道“有人喜欢”

    “我堂姐吗?她是喜欢马蹄糕的呀,不过姐夫要进去看看吗?这家的点心做的也很好呢,我们带些回去吧”

    “嗯,要的”

    阮柳欢喜地钻进那家铺子,将银子一放“要两袋桃花酥饼,还要一盒桂花糕,一袋苔菜春饼”

    “好,阮小姐今日又出来逛街了”

    “对呀对呀,我堂姐今日回来了,我要多买点”

    老板笑的喜庆,将糕点包好,瞧见她身后的一袭白衫的清俊公子“哟,这是?”

    阮柳眉眼弯弯下巴微扬“这是我堂姐夫,长得好看吧”

    “阮大小姐的夫君果然不凡,两人金童玉女般配得很”老板笑呵呵将包好的糕饼递给她,瞧她一袭嫩绿衫的小人儿“哟,瞧我,这么多糕饼,阮小姐稍等,我叫人给您送到府上”

    “不用不用”她摇摇手,转身对着身后的公子丹道“姐夫,你拿回去给堂姐吧,她一定很开心,我们再去马记包一盒马蹄糕,她更开心,哈哈”她急着跑出门去。

    公子丹只得从老板手里接过东西,追上那丫头的身影。

    “去哪儿?”公子丹伸手拉住那小丫头,街上行人众多,前面一辆马车差点将她撞翻。

    阮柳拍拍胸口嘘一口气“好险,谢谢姐夫,柳儿差点被马儿踩死了呢”

    又道“去马记”,招招手“姐夫,你跟我来”

    公子丹跟在她后头,进到一家外面挂着马记招幡的木楼,阮柳将银子一放“两盒马蹄糕”

    “好勒,阮小姐马记最新的糕点,芽蜜露要不要带回去尝尝?”

    “那是什么?”

    老板将柜台一拍“姑娘家都喜欢,保准甜的掉牙!”

    阮柳拍拍手掌,又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好好好,要一盒,不,两盒!”

    公子丹站在其身后,这小姑娘倒是能吃,两姐妹摸银子的动作真是如出一辙。

    老板摆摆手“不敢收您的银钱,这是新品,送给阮小姐尝尝鲜儿,您若喜欢,再来就是了”

    “好啊好啊”阮柳欢呼,回头喊他“姐夫”

    公子丹瞧见店里一青衫女子,一顶青纱斗笠掩着面孔,腰间别的大酒葫芦及一柄折扇,仙风道骨。

    这人……

    “姐夫”阮柳小小一个人拦在他面前晃着手掌心“糕点,你拿着,不可以看其他姑娘哦”

    方才那人……非常人

    回到家阮柳就急忙跑来告知阮金城“堂姐,姐夫给你带了马蹄糕哦!还有其它一些小玩意儿哦!对了,我叫了木郎哥哥一起去放风筝,堂姐你一起去吗”

    提及沈木郎,阮金城忆起确是许久未见“柳儿,你木郎哥哥最近都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和以前一样,每天习武练字,和爹爹伯伯们处理外事”阮柳捏捏手指“就是好像不怎么开心,我每日去烦他,他都不怎么搭理我呢!不过堂姐你我同去放风筝他一定开心”

    “那好你我同去”

    这边阮柳手上牵着风筝线,望着天上的风筝嘻嘻哈哈,阮金城却无心那风筝四处张望。

    远处一玄衣少年向她们走来,那少年身量极高,明眸剑眉,气宇轩昂。浑身一股锐气,可眉眼间还是少年该有的稚气和温润。

    “金城,柳儿”

    “木郎哥哥”阮柳撇头手里牵着风筝,笑的明媚如阳“木郎哥哥,一起来放风筝呐?”

    “柳儿先玩,我同你堂姐说几句话。”沈木郎瞧见皱眉的阮金城,视线一步未曾挪开。

    “哦,那我走了”阮柳嘟嘟嘴牵着风筝笑容满面地跑走了。

    “你为什么不来见我?”阮金城率先开口冷脸问道。

    “我这不就是来见你了吗”

    “胡说!你明明是来见柳儿的”

    “金城,你已成亲,我若直接来见你,对你不好”

    “你!”

    沈木郎站在原地,两人中间隔着数米。看他的样子,算是站到地老天荒也没打算再靠近一步,一时间都莫不做声。

    “金城,裴公子待你好吗?”

    阮金城低头不言。

    “裴家公子在外风评及佳,想必是个正人君子,金城你要收敛些,不能再似从前阮家一般任性了”

    “你也同我说这些!父亲母亲同我讲!你也同我讲!你是我什么人?”

    “金城”

    “好了,不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阮金城赌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木郎望着她的背影沉着眉眼怅然若失。

    “木郎哥哥,木郎哥哥?”阮柳打断他的沉思

    “嗯?”

    “堂姐走了吗?”

    “嗯”

    “那咱们去放风筝吧,走喽!走喽!”阮柳一只手拉着沈木郎,一只手牵着蝴蝶风筝,酿酿跄跄跑出去老远。

    沈木郎任由她拉着,看着阮柳笑,他也跟着笑。阮柳笑起来好看,两颗虎牙,脸颊上浅浅两个小酒窝,眉眼间有些像阮金城。

    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沈木郎和阮金城同岁,阮柳小他俩几岁,从小到大跟在他身后,唤她“木郎哥哥”

    在秦淮,家族众多,阮家势力最大,家底丰厚,沈家附属阮家,与阮家向来交好。

    望着阮柳天上的风筝,鬓边的发丝吹到脸上,她只顾盯着天上的风筝,沈木郎想起了阮金城。

    所以,真的没有以后了……

    晚膳阮家亲信具在,阮母疼爱女儿拉着女儿左右相看,看到一旁白衣出尘的女婿也是十分满意,面含笑意暗暗瞧着,这样一个俊雅端方的人儿与自家女儿十分般配,裴将军当真是教子有方。

    阮父有意联姻裴家,自是满意儿郎。如今一看他果然没有做错决定,他这女儿从小娇生惯养,一向眼高于顶,若不是先前那霍家姑娘没有嫁进门,哪有现在这门好姻缘。

    一家子其乐融融,阮金城思及家宴和谐,并未将新婚裴家之事告及父母。待她回去定要弄个清楚。

    其间,阮柳拉着阮金城询问花凉的风景吃食,阮金城一一讲与她听,问到“繁灯笼”夜景,阮柳直了眼睛,定要跟去花凉看看。

    三叔母笑着打趣她“如今堂姐都嫁人了,我们柳儿也不小了,也该择夫婿了,不如你也跟着堂姐一起嫁到花凉去”

    小姑娘拧着粉嫩的脸颊“才不呢!堂姐在花凉,我去看她就行,不用嫁到花凉去”

    堂上一片笑声,三叔母也不放过她“花凉的男子都生的好看,你看看你姐夫就知道了,不如让你堂姐也给你在花凉找个这样的夫婿,俊朗体贴,这还不好?”

    “不好不好”小姑娘急了直晃着小手“我就觉得秦淮的男子也好看啊,柳儿真的不用嫁到花凉去!”

    又是一阵笑声,三叔母只笑问她“我怎不知秦淮的男子比花凉的还要好看啊?秦淮的哪个男子好看啊?”

    “怎么没有?那木郎哥哥”小姑娘声音渐小似蚊虫一般,心虚不已没了声响。

    “看来我们家柳儿就记得那沈家木郎生的好看了,都怪那小子,那罢,那就不放过他!”

    “三叔母!”

    “哈哈哈哈好”众人哈哈大笑,公子丹难得也随其面带悦色,阮家宴席和乐开怀,饮下一杯醉春风倒是让他心上热闹了几分,再瞧身侧阮金城色她却隐隐忧愁。

    后日二人回程,阮母又备上几车礼物,拉着女儿的手细细嘱咐,阮金城问“真不让柳儿随我去花凉玩玩?”

    二叔母只笑道“她还小闹腾的很,你如今新婚诸多事宜,等过段时间可以让大嫂带着柳儿去看你”

    “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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