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一片慌乱,夏茉连忙给老师打电话,最后连校长李银海都惊动了,亲自开车过来,送孟娜去医院。
季宁宁也跟着去了。
她从小就跟着李银海学画画,自然和师父十分熟悉。
两人并排坐在车后座上,孟娜的右腿就摆在她眼前。
眼睁睁看着孟娜的右膝盖越肿越大,像个发起来的面包似的,连皮肤都鼓得近乎透明,底下透出殷红青紫的淤血,看起来十分骇人。
发觉自己闯了祸,季宁宁心虚地小声哭起来,拿着手机打电话。
也不知道打给谁的,呜呜一顿哭,连啜泣带哽咽地重复着说她不是故意的,就不小心碰撒了饮料,没想到瓶盖没拧紧,也没想到同学会滑倒……
孟娜的膝盖疼得厉害,身上一阵阵冒冷汗,也顾不上理会她。
到了医院,急诊室的医生先给她拍片子,确认骨头没事,但是交叉韧带有轻微损伤,关节腔内积液严重,需要做个穿刺,将过多的积液抽出来。
这种小手术很简单,连手术室都不用进,也不需打麻药。就在门诊室两个医生的配合下,不到十分钟就处理好了。
护士拿来冰袋给孟娜做冷敷,这时候,晏巡到了。
孟娜恍然明白过来,季宁宁大概是给他打的电话。
“孟娜?”
晏巡看到她,颇有些意外,大概是没想到,季宁宁说的那个同学竟然就是她。
“舅舅,你认识她?”季宁宁眨着泛红的杏核眼,又惊讶又担心。
李银海看到终于有个大人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晏巡微微点头,先问医生,孟娜的腿伤怎么样?
“问题不大,放心吧。”
戴眼镜的医生用消毒液洗完手,边开药边道:“她这旧伤刚刚恢复,毛细血管还很脆弱,一磕就容易造成大面积渗血,淤堵起来肿胀严重,以后要多多注意,小心一点。”
“我给她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还有一点消炎的,回去按时吃药,再冰敷个两三天就差不多能消肿了。”
晏巡向医生道谢,拿着开好的药单去拿药。
李银海和季宁宁见孟娜没事,也终于放心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哭鼻子有些丢脸,季宁宁一句话也不说就躲到外面去了,没再进来。
不多会儿,晏巡拿着药回来了。
孟娜已经冰敷十五分钟,时间也差不多,可以走了。
“学校宿舍里是上下床,你这回去可能不太方便,要不还是回家住吧。”李银海揉揉眉心,问孟娜要她家长的电话,“我跟你父母说一声,没把你照顾好,真是抱歉。”
孟娜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了,李校长,是我自己没站好。”
“你在学校里磕伤了,我这责任可推脱不了。”李银海笑了一下,“我跟你父母说一声,道个歉。”
“这事交给我吧,谁让我家的惹祸了。”晏巡瞥一眼站在外面走廊里的季宁宁,让李银海带她回学校,“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你带宁宁先走吧,我把她送回去。”
李银海知道晏巡和孟娜的关系,孟娜还是他给介绍才进的校长班。
“那就拜托你了。”他点点头,然后便带着季宁宁走了。
诊疗室里安静下来,值班的医生在隔壁休息,孟娜的右腿横放在包软皮的长凳上,看着晏巡,有些不好意思。
“晏叔叔,又麻烦你了。”
晏巡无奈道:“是宁宁不懂事,她一说谎我就听出来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孟娜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没关系。
“腿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
“那我送你回家。”
晏巡说着,俯下身,左手穿过孟娜的膝弯,右手揽到她身后,一下将她横抱起来。
孟娜吓了一跳,连忙拒绝:“我自己走吧。”
晏巡没听她的,抱着她走出诊疗室:“你这腿不行,别再乱动了,回去好好养着。”
垂眸看到她白皙的小脸有些紧张,晏巡又开玩笑道:“要不是我先前把你撞了,你这腿也不会有事。你可要好好养着,不然落下病根,我这辈子都赔不起。”
孟娜讪然道:“……您说严重了,我过几天肯定就好了。”
晏巡嗯了声,又沉吟道:“我能问问吗,你和宁宁怎么了,有矛盾?”
孟娜已经大概猜到,害她滑倒的那个饮料瓶,恐怕不是季宁宁不小心碰撒的,而是她故意的。
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文松罢了。
只是这种事,她可不能告诉晏巡。
“没什么矛盾。”孟娜语气肯定道,“今天真的是个意外,她见我滑倒,可能吓坏了。”
晏巡语气微松,似乎是相信了。
“宁宁被我们家里宠坏了,性格有些骄纵,不太听话。”
他慢慢道:“我是特别请你们李校长帮忙,将她和你分到一个宿舍,希望她能跟着你学学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是抱歉。”
“我哪有什么可学的,您太客气了。”
“我也不求多了,宁宁能有你一半稳重就好了。”晏巡无奈道,“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也没提前告诉你,以后和她在一个宿舍,怕是要给你添麻烦了。不行的话,我再跟李校长说声,给宁宁换个宿舍。”
“没关系。”孟娜抿唇道,“宁宁挺好的,您放心吧。”
晏巡面怀欣慰:“那就好。”
孟娜老老实实地被他抱着,没再乱动。
只是晏巡太高了,这么横抱着她,离地一大块,她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揪住他的衣襟,怕掉下去。
很快到了电梯门口,孟娜想着晏巡正抱着她,恐怕空不出手,于是伸手去按键。
不想,晏巡右手揽住她的臂弯,微微俯身,探出食指反手去按键。
孟娜的手就那么按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指尖微凉,骨节劲瘦而有力,触感和她柔软的手指完全不一样。
孟娜有些尴尬,连忙松手。
进了电梯,晏巡没再去按键,跟她道:“按负二层。”
孟娜哦了一声,连忙按下b2键。
深夜里没什么人,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
孟娜靠在晏巡身前,这么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淡淡的幽冷的香气,还有他近在眼前的侧脸——修眉凤目,鼻梁高挺,薄削的唇线还有流畅的下颌,俊美得令人挪不开视线。
晏巡抱着她,轻轻松松的,像抱着一只小猫一样。
低头问她:“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
“不饿。”
孟娜垂下眼帘,在电梯向下运行的轻微摩擦声里,莫名的脸颊有些发烫。
到了地下车库,将孟娜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上,确认她坐稳了,晏巡这才发动起车子,赶往望海嘉园。
孟娜在车上给林姨打电话,已是深夜,林姨已经睡下了。
一听她的腿又磕伤了,顿时吓得不轻,连忙爬起来,要给孟娜的父亲孟致和打电话。
孟娜不让林姨告诉她爸,怎么都不肯,林姨只好作罢。
晏巡在前面开车,也没多问。
到了别墅门口,晏巡把车停下,又把孟娜抱上三楼,她的卧室。
将孟娜放到床上躺好,他很快便出去了。
孟娜听到他在外面走廊里叮嘱林姨,每隔三小时给她敷一次冰袋,每次不超过二十分钟,还要给她按时吃药,饮食要清淡,让她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低低的,柔长而温和,伴随着走廊里的点点回音,缓缓传到她耳边。
仿佛山间穿林而过的微风,敲打在檐下的细密的雨,一点点搅乱了她的心湖。
那天夜里,她梦到了晏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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