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寒风,吹得人遍体生寒,枯树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唐糖握着短剑,凝神注视着其中一间屋子,那屋中灯火通明,一个来回踱步的身影从窗中透出。唐糖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背后冒起,浑身汗毛直竖,却仍是仗着一身武艺,鼓足勇气蹑足缓缓向那屋子移动,突觉背后衣衫一紧,连头都没回,便轻声嗔道:“我前去看个究竟,你莫抓住我!”
阿星颤抖着声音道:“那我怎么办?”反而将手抓的更紧
唐糖叹了口气,见他如此害怕,无奈地哄骗他道:“阿星公子,你放心,屋中的是人,不是鬼。我看此人住在此处,又来无踪去无影,如此神秘却正似江湖传言中的侠盗-----满天星。人家是侠盗,你既没钱又无甚过恶,人家不会伤害你,你要有自信!”屋中是人是鬼,唐糖也辨不清;至于满天星则更是唐糖胡诌的,欺阿星不识得江湖人物。
阿星苦着脸道:“纵然他不劫财,可若劫色怎么办,毕竟我还有点姿色的···”
唐糖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骂道:“你想的美,除非他眼瞎了!就算他是个盲人,闻到你身上的味儿他也便下不去嘴!”
阿星叹了口气道:“唐公子呀,你是不了解男人哪,若一个男人孤单的久了,做梦都会都会梦到女鬼耍流氓,他哪里还会挑食?····”
唐糖听他越说越粗俗,便不再理他,随即用剑柄轻轻打开他的手,缓缓向那屋子走去。阿星紧跟在唐糖身后,寸步不离,亦步亦趋也向那屋子走去。
唐糖潜于窗下,用手指沾些唾沫,轻轻将那窗纸捅了个小窟窿向屋中瞧去。那屋中布置颇为典雅,透出一股书卷气,一个五短身材的男人,正负手背对着窗面壁而立,从后面看上去,那人上身着黑色长衫,甚为合体,那长衫两侧剪裁的便宛如燕儿的尾巴一般,锐利而笔挺,透着干练优雅;那衣衫长度恰好盖住臀,后摆借着臀势翘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显示着那是一个好臀,整个人看起来便如一只飞翔的肥燕子一般;那衣服下露着两截光滑肥胖的小短腿儿,脚上趿拉着一双鞋,脚后跟上隐隐一层黑乎乎的污垢,唐糖却是从未见过如此服饰,颇为新奇。那人身前的墙壁上悬着一块一人来高,三尺来宽的大红布,那人站在红布前,时而不住的感叹,时而低头沉思,又时而抬头发出几声轻笑。唐糖正看得的莫名其妙,那人突地转过身来,吓得唐糖险些叫出来。那人已上了年纪,一张胖嘟嘟的圆脸一片惨白,不,更确切的说是奶白色,宛似能滴出奶来一般,光净无须,两条正八字的眉毛无精打采的挂在两只小眼睛上方,头发已然半秃,勉强聚在一起梳了一个小髻;黑色长衫敞开着,贴身一件白的发亮的短衫在黑色长衫的衬托下更显耀眼,下身是一件及膝长短的花花绿绿的大裤衩,脚趾自鞋中潇洒的透出,更显率性不凡,这人浑身上下透着古怪,只看的唐糖张大了嘴巴,半天回不过神。
那人微微笑道:“值此清夜,又逢佳客,甚是难得!二位小友何必在外偷窥,何不进来一叙?”说罢迅速自兜中掏出一顶碧绿的精致小帽戴在头上,遮住了半秃的头发。
唐糖心内一惊,原来已被人家发现,看他言语却又无甚恶意,犹豫了一下,便拉着阿星硬着头皮步入屋中,一拱手道:“晚辈唐糖拜见前辈,因我主仆二人路过此地,欲借宿一宿,却不知打扰了前辈清修,万望前辈勿怪。”
阿星听得一脸疑惑,看了看唐糖,唐糖向他使了个颜色。
那人一笑,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小公子不必客套,更无须害怕,我乃一介文士。请坐!”说罢即自顾自坐在了中间一张太师椅上,一脸笑容,翘起二郎腿,任那鞋子挂在脚上荡来荡去。那人见唐糖不住的打量他的双足,顺其目光一看,却见那黑黑的脚后跟漏了出来,不禁脸上一红,便咳嗽了一声,引得唐糖一惊,趁机放下了二郎腿,挺直了腰板儿正襟危坐起来,又悄悄将双脚向后藏起。
那人上下打量着唐糖,不禁暗赞,果真生的一表人才,心下颇喜;再看了一眼阿星,心内不由得泛起一阵恶心,遂道:“看唐公子仪表非凡,举手投足间带着贵气,想必出身名门。老夫王文霸,居此已有千年,平时难见一人,今日得见公子,真是缘分呐···”
唐糖与阿星听到此言险些从椅子上掉了下来,此人在此千年,必然是鬼了,也或许是仙,但绝对不会是人。
阿星哆嗦着,悄声道:“你不是说他叫什么满天星么?”
唐糖不想理他,随口应付道:“他骗我们的···你不要再说话!”随即转向王文霸道了声幸会,客套了几句,心中则不住的打着盘算。
王文霸仿似看出二人疑虑,笑道:“想必二位也已看出,老夫非是世间人。老夫生前性喜道德文章,深受圣人之教,死后也著书不辍,颇有些文名,虽为鬼物,却不从害人,二位不必惧怕!”
唐糖倒还好,阿星却吓得惊叫一声,险些昏了过去,原来那阿星平生最怕的却是鬼。
王文霸一脸鄙夷,看了看阿星,道:“你阿星之名,我早有耳闻,此处无论人鬼尽皆对你不满,真所谓天怒人怨,今后你若仍不知悔改···”随即冷哼了两声,不再说话。
阿星惊道:“老先生怎的如此污蔑人家清白?”
王文霸怒道:“清白?哼···你也配谈清白?莫当我不知你之所作所为,除了平素坑蒙拐骗,尤其可恶的是这镇上的寡妇门哪一个没被你踢过?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唐糖凝视着阿星,冷冷道:“原来你还有这种作为,我却小看你阿星公子了”
阿星脸一红,尴尬一笑,嗫嚅着道:“我是看她们生活艰苦,替她们挑水来着···不是你所想那样”
唐糖哼了一声,将脸扭向一边不再理他。阿星想了想,心下疑惑,便问道:“此事我却做的相当隐蔽,老先生又如何知道我半夜去踢寡妇门———不,是去替寡妇挑水?···”
王文霸脸上一红,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便好好反思己过,莫再犯也就是了!来,唐公子喝茶···呃··他妈的好烫····”王文霸不再理会阿星,赶紧转了话题,举杯饮茶,一口茶未曾咽下便又吐回杯中,咬着牙不住的抽着凉气,显是被烫到了。
唐糖想笑却又不敢笑,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阿星则低头不语,脸上尽是疑惑。
唐糖道:“阿星一向乖张,所行虽为人不齿,却也曾于山贼手中救过弱女,也算是将功折罪了。今日我已收得他为仆,不日将带他远行,此地也可恢复安宁!”
王文霸笑道:“公子真是菩萨心肠。此人竟还做过救助弱女之事,真乃千古之奇!我却不知呀”
阿星不满道:“老先生只知我做恶事,却怎的从不知我的好处?”
王文霸一脸鄙夷,道:“老夫平生所关注者尽在世道人心、道德文章,老夫平生最喜讥刺当道者之昏聩、百姓之愚昧,至于你那些许小事嘛,老夫却是懒得在意了···”
阿星更怒,也顾不得害怕,大呼道:“这不公平!为何只关注坏的,人家做的好事却连提都不提!”
王文霸不去理他,转向唐糖问道:“唐公子以为如何?”
唐糖一笑道:“晚辈却也是不解,想必前辈必有深意!”
王文霸一脸的高深莫测,没有回答,又笑问道:“公子能为诗文乎?”
唐糖一惊,赶紧道:“晚辈才疏学浅,总共才读过几本书?做诗做文之事,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王文霸抚掌大笑道:“公子太谦了!著书做文却与读书多少无干,唯在其中一诀窍耳,以公子之天资,若教之得法,日著万言又有何难哉?”
唐糖谦让道:“还请老前辈指教!”
王文霸一脸得意,轻抚了抚头上碧绿的小帽,正色道:“公子实是太谦,倒显得见外,老夫要不高兴了!说到指教,实不敢当,公子一身书卷之气,更兼出身名门,必然是饱读诗书的。公子不妨将为文作诗之心得试说一二,老夫与公子参详参详”
唐糖略微沉吟了一会,道:“那晚辈就献丑了,请老前辈指正。”
王文霸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孺子果真可教。但讲无妨!”
唐糖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为文之法嘛,首在以文载道,期间又有以情致胜者,情致者,委婉缠绵,动人心扉;又有以气势胜者,气势者,雄健奔放,宛如大河决堤,一泻千里,真可谓各有所长。做诗之法嘛,尽在抒发天性,故首在情真,而各人天资不同,其间亦有雄健与缠绵之异,若是情真,此却是末节了!”
王文霸瞪大了眼睛,道:“哦?公子能试举一二否?”
唐糖一笑,道:“晚辈信口胡说,前辈勿笑。先秦各家,晚辈尤喜者,在于孟子、庄生、三闾大夫,孟老夫子之文气势雄劲,雄辩滔滔,盖其胸中有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之道,心有所感,方著之于文,故能成其势;庄生之文,读之令人心游物外,物我两忘,恍然有出世之意;三闾大夫之诗,高洁雅致,殊不类世间所有;至于秦汉之际,唯太史公耳,其为文如苍松翠柏,刚健质朴,此所谓秦汉之风骨。至于魏晋六朝者,只魏武帝、曹子建数人而已,魏武之诗,深沉宏大,非以天下万民为心者不能为此也;子建之诗,奇崛峭拔,似可为魏晋六朝之冠,又有阮嗣宗、鲍明远、谢玄晖等寥寥数人,其余绮靡之诗令人不忍卒读!倒是北朝之诗,却有些刚健之意,颇得子建之遗风,或因其出自大漠草原之故。待至盛唐,诗风一变,尽集南朝之绮丽而无衰靡之意,又得北朝之刚健而气象过之,至此诗风乃至极盛···”
唐糖随即住口不言,垂首饮茶。这一番话只听得王文霸呆呆发愣,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阿星则是一脸痴迷的望着唐糖的俏脸,咬着手指,一脸艳羡,口中不住喃喃赞道:“原来你还有如此才学!”唐糖被他看的心里宛如鹿撞,脸上一片红晕,心里也不禁有些得意,赶紧低下头饮茶,不去看他的痴相。
过了许久,王文霸方才叹了口气,道:“我当唐公子有何高论,未想到也是落了俗套,尽是迂腐古板之见!唉,可惜了···”
唐糖一愣,道:“此话怎讲?还请老前辈指教。”
王文霸正色道:“公子所言乃古人之法,今则非矣!老夫方才所言为文之诀窍,意即在此耳!方才公子所言之数人,皆入不得老夫之法眼,何故?我观孟老夫子其人,空谈阔论,而无半点官职加身,无非一腐儒而已,哪似老夫位高爵尊,富甲一方?那庄生,空有梦蝶之能,而身无分文,方有肆鱼之叹,实乃一穷酸耳!至于那屈原,更是愚浊不堪,披发行吟于末路,自沉汨罗于穷途,若老夫沉江,岂能不辨江水之凉否,贸然投之,岂不愚蠢?太史公者,一阉人耳,老夫虽已年过五旬,而老夫之物尚且雄姿英发,岂不胜司马迁远矣?魏武阿瞒,一败于濮阳,再走于宛城,折戟于赤壁,丧师八十三万,闻周郎小儿而胆颤,语诸葛村夫而心惊,只落得仓皇北归,更有渭水遇马超而割须弃袍,汉中逢老卒而失妙才,遂使天下三分,观其为诗言志,不过空言欺人耳!至于曹子建者,空有八斗之高才,而胸中实无一策,致有煮豆之厄!其为诗,尽皆胡言乱语,无有半点新意,哪似老夫标新立异、惊世骇俗?其余诸子,更碌碌之辈,不足道矣!···”言毕,不由得猛喝了一大口茶,仰天长叹道:“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
唐糖心中怒火升腾,不住地暗骂:“这个老不修!”压了压火气,怒道:“不知前辈为文之诀窍为何?晚辈斗胆请教!”
王文霸哈哈大笑道:“为文之道嘛,必然发前人所未发,言世人所不敢言!譬如苍蝇之为物,世人皆爱芬芳,而我独喜污秽,世人欲东而我独往西,世人往南而我独向北,如此方可不与流俗同,方能标新立异,也才能眩愚民之耳目,惊当道者之心,以此取权位富贵!此当今为文之不易之法也,一旦打通此中关窍,权位富贵唾手可得,更可彪炳史册,永垂不朽矣!”
听得王文霸言毕,唐糖一股邪火便冲上了脑门,大怒道:“晚辈愿欣赏老先生之大作!”转头又见阿星仍在痴痴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阵惶急,赶紧压了压火气,脸上又强挤出一丝笑容。
那王文霸又道:“近日老夫之故友寄来一诗,老夫甚是嘉许,赞叹良久,恰逢二位来此,正好佳作共赏之!”随即从袖筒中掏出一纸签,那纸签颜色呈淡淡的红,尚有几支兰草绘于其上,颇为雅丽,且散发出一股清香,令人为之一畅,果真是好纸!
王文霸站起身来,拱了拱手道:“待我为二位吟诵一番!二位听真”随即昂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啊···”
这突然一声大叫只吓得唐糖打了一个哆嗦,手中茶杯险些落地,不知这人是什么毛病!转头见阿星仿似木雕的一般,对这一声喊充耳不闻,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唐糖又羞又怒,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低声道:“你看够了没有!”吓得阿星一激灵,赶紧将头转过去,讪讪地笑个不停。
王文霸又道:“惊了二位,抱歉之至,此乃感叹之法,今人作诗多有用之,二位勿疑。”
随即便深情地吟诵起来:“啊!迎面走来一对男女手挽着手女的甜蜜地把头靠在那男人的肩上但是裙子下两腿间流出来的东西和那男人内裤的气味深深地混淆在一起!”念毕,便闭目回味起来,一脸的沉醉。
阿星则喜得抓耳挠腮,拍着双掌,闭着眼睛不断地赞道:“好诗,果是好诗!湿得很···”
唐糖只羞得满面通红,将头垂的低低,强压下的一股怒气又直冲脑门,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几欲炸掉,将胸中那股怒气压了又压,却还是没忍住,不由得端起茶杯,重重的喝了口茶,一声怒喝道:“送客!”
阿星与王文霸尽皆吃了一惊,呆呆的看着唐糖,不敢说话,气氛颇显尴尬,最后还是阿星伶俐,凑到唐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公子莫气,咱们这是在人家做客,要送也是人家送咱们,莫要与那老东西一般见识,且听他还能胡掰些什么!公子若不想与他说话,便先欣赏夜色罢,我··我爱听他说话!”
唐糖听罢,拂袖而起,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不再说话。
王文霸嘿嘿一笑,紧紧拉住阿星的手,道:“老夫在此千载,阅人无数,直到逢见阿星贤弟,才算是遇一知音,高山流水,今日方才得共赏之人哪···”言毕便抹起了眼泪。
阿星也是满含热泪,道:“今日得见王老哥,我阿星才知天外有天,我与老哥也是一般想法!”
王文霸喜道:“贤弟先莫说客套话,来来来,愚兄尚有一部拙作,还请贤弟点评啊···”说罢由后腰上掏出了一本书籍,递与了阿星。
唐糖大奇,不禁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二人说些甚么。
阿星接过书,只见那封皮上四个烫金的大字———“前凸后翘”,不禁喜道:“老哥大作,早当拜读,这书名嘛···是真的妙,妙极,看这书名便让人不忍释卷!”
王文霸大喜道:“贤弟不愧是知音,一语中的呀!”
阿星翻着书页仔细观瞧那书中之内容,不由得奇道:“老哥此书果是好书,只是···”
王文霸听得阿星语带犹豫,似有话不便说,不由得瞬时紧张起来,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如何?贤弟不妨直言”
阿星道:“只是···只是这书中为何尽走下三路?”
王文霸听罢不由得哈哈哈大笑,笑罢多时,方得意地道:“以贤弟之才学,怎的连此种浅显道理都不懂?”
阿星摇了摇头,道:“小弟却是不明,请老哥指教!”
王文霸一脸神秘,压低了声音道:“若写上三路,贤弟,你···看么?”
阿星顿时醒悟,嘻嘻笑道:“我··我当然不看!我更喜看下三路的书!”
王文霸抚掌道:“就是嘛,贤弟都不看,那世上凡夫俗子会看么?若无人看,那谁还愿意为此书花钱,那老哥我岂不是要饿死么···若要惊世骇俗,必得如此方可”
阿星大喜道:“老哥真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王文霸正色道:“贤弟,你是没早遇到我,若早遇到我··你便早发达了”
阿星颇为抑郁,不住的叹气,道:“时也,命也,未能早逢到老哥呀···”
王文霸笑道:“贤弟莫要灰心,现在仍不晚哟!来来来,愚兄再给你看一件奇宝···”
唐糖听着他俩个说话,猥琐至极,只觉得胃中不断震荡,险些吐了出来,听得有珍宝,却又好奇心大起,不由得转回身看那王文霸弄何玄虚。
只见王文霸一手拉着阿星,来至那壁上挂着的大红布之前,低声道:“贤弟,你猜此中为何物?”
阿星一脸迷茫,道:“小弟实是猜不到,既是奇宝,必非凡物!”
王文霸赞道:“贤弟果是高见,你来看···”说着便刷的一声拉下了那红布,里面现出一副图画!
阿星眼睛瞬间便直了,口中喃喃地道:“果是一件奇宝···”王文霸看着发呆的阿星,一脸得意!
唐糖看了那图画一眼便转过身去,脸上通红一片,连脖颈都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心里将那老不修骂了一万遍!
原来那画中画着一个未着寸缕的女子,一身白花花的皮肉,泛着油腻腻的光,画中的角落里还趴着一条脏兮兮的老狗,惟妙惟肖,唯有那人物脸部因岁月侵蚀而显得模糊、泛黄,看不清面容。此画整体上极为逼真,线条亦颇为流畅,色彩搭配亦颇为和谐。
王文霸叹了口气道:“此乃愚兄少年时之红颜知己,愚兄离开时,便作此画以留念。时光荏苒,于今已有数百年矣,果真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阿星终于回过神来,道:“却不知此女是何人,竟能得王老哥如此深情以待?”
王文霸道:“此女唤做方深深,乃是江南一代才女,写的一手好文章,当年一部手记,只引得万人空巷,百鬼朝拜,万魔俯首,当真是一时之盛!”
阿星正色道:“人言众口难调,能将文章写得人人称好,却殊为不易!”
王文霸笑道:“其实骂声亦不少,不过那些愚蠢之辈甚是容易对付,只要送他们几顶帽子便是了!”
阿星不知何意,暗道:“原来挨骂时还可以送帽子解决,嘿嘿··真是又学到一手!”
王文霸拉着阿星的手,接着道:“贤弟,来,你我且欣赏一番。你看画中这袍子···乃是上等的蜀锦,你看那刺绣···皆出自苏杭少女之手····”
闻听此言,唐糖心中大奇,不禁偷偷的观瞧,却哪里有什么袍子,又哪里有什么刺绣,但听得他说的甚是真诚,不禁将信将疑,用力揉了揉眼睛,却还是空无一物。
阿星奇道:“老哥,你说错了罢?这哪里有什么袍子?”
王文霸神秘一笑,道:“贤弟,这正是我欲传你的真本事···,来,你再看这针脚,何等的细密严谨!”
阿星呆呆地道:“老哥,你这是何意?“
王文霸看他实在难以理解,叹了口气道:“贤弟,你乃我之知音,岂能不明此中道理?譬如为文之道,难道人人尽能写的好文章?若贤弟日后著书,切莫流于凡俗,如此方能与众不同,使得众人骇目,难知文中之意,待得你成名时,一定要故作高深,一切也便自有了意义。譬如此画,明明无衣,但愚兄说它有衣,它便就有了衣,你看不到,那自是你功力不深····贤弟,你可明白了?”
阿星恍然大悟,走向前指着那画,道:“贤兄,此却是蜀锦,也正是苏杭之刺绣,你看这还绣着一朵红牡丹哩,你请看,那牡丹竟有七片花瓣,那片花瓣上竟还停着一只小蜜蜂···”
王文霸道:“哎呀,贤弟,你果真是天纵之才。你来看,那蜜蜂竟然是只公的···”
这二人一番胡吹瞎擂,只把一件原本没有的衣服说的天花乱坠,只把唐糖听得目瞪口呆,喃喃低语道:“他们都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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