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前一后沿山路而上,不多时已来至山顶,眼前现出一片竹林,阿星一瘸一拐进入竹林,唐糖在暗处窥探了片刻,也手按着短剑缓缓步入竹林。
唐糖张目四望,昏暗中却早已不见了阿星身影,唯闻前方传来阵阵沙沙声响,暗夜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唐糖跟着那声音而行,行了片刻,声音乍然消失,再向前行,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已然出了竹林。山顶上寒风萧萧,皑皑白雪覆盖,不远处便是断崖,漫天星光下,一个高大背影傲然挺立崖前。
唐糖心中一喜,纵身来至阿星身后,轻轻在他肩头拍了一掌,正欲出声呼唤,却见阿星一个高大的身子竟瞬间倒地,倒宛如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
唐糖一声惊呼,急弯腰探视,只见阿星紧闭着双眼,已然昏死了过去。唐糖轻声骂了句“废物”,嘴上虽不住埋怨,却还是伸手在他人中上不住地掐按,忙活了半晌,人虽未醒来却倒发出了鼾声。唐糖已是急得满头大汗,也不知对方使得何种点穴功夫。
正在焦急之际,忽听得背后一声轻笑,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唐姑娘莫再白费功夫了,他中的乃是我独门打穴手法”
唐糖转头观瞧,却见那驼背的老管家手拄着长剑,正自盯着自己冷笑,身旁站着一个病恹恹的中年人,正是击空子,二人身后是八个劲装的汉子,手中各自拿着兵刃。
唐糖笑道:“诸位来的倒齐全,能劳诸位兴师动众,我面子不小哇!”
老管家嘿嘿一笑,道:“姑娘不仅面子大,胆子更大,如此情势竟还笑得出来?”又向击空子道:“大哥,你说是么?”
击空子轻咳了两声,叹了口气道:“胆子够大,就是脑子太笨,果真是胆大无脑!可惜了!”
唐糖听他二人讥刺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听那老管家偌大年纪竟然唤击空子“大哥”,不由得大感惊异,笑道:“你---你唤他大哥?”
老管家道:“不错,他便是我家大哥,想必你也识得”
唐糖道:“亲的?”
老管家道:“十成十的亲大哥!”说罢便不住地在脸上揉了起来,片刻后掌中已多了一张极为纤薄的□□,现出了一幅清俊面孔,竟与神羽清音有七分相似,那本来佝偻的身子也已挺立的笔直。
唐糖点了点头道:“这才对嘛!你便是飞鹰寨的二寨主-----扶摇客,那夜与我交手的蒙面人便是你!”
扶摇客点了点头道:“不错,正是在下”
唐糖笑道:“既然都来齐了,我也便放了心”
扶摇客奇道:“放心?”
唐糖道:“若我去找你们,怎能找的如此齐全?你们一齐送上门来,正好一网打尽!”
扶摇客嘿嘿笑个不停,笑够了方才向击空子道:“这小姑娘竟如此狡诈,还再大言不惭,我等岂是被唬大的?不过在如此劣势下竟还这般冷静,确是难得!”
击空子点了点头,道:“唐门子弟,名不虚传”
扶摇客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中了我等的计策?大哥便是那三国的周郎”顿了顿又向唐糖道:“你便是那糊涂的蒋干!现在你身边只有阿星这个废物,再无人帮你!你快快自尽,免得我动手!”
唐糖嘻嘻笑道:“他不是周郎,我也不是那盗书的蒋干!不过此人嘛---”说着指了指阿星道:“此人倒是老黄忠,就是收钱狠了些!”
扶摇子一怔,奇道:“哦?这是你们故意将我等引来?”
唐糖道:“正是。你利用阿星将我引来,想要给我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是你却没料到,你们自己便是捕蝉的螳螂!”
扶摇客道:“你是如何识破我大哥的计策?”
唐糖笑道:“我初入飞鹰寨一切顺利,只觉得山寨中尽是些乌合之众,本来也未曾疑心,可是下山之际我却起了疑”
扶摇子道:“有何可疑?”
唐糖笑道:“我下山之际发现哨卡森严,各种布置也颇具章法,若无人指点休想离开,乌合之众焉能为此?回想那上山之际却是太轻松了,倒仿似故意放我进入一般,这还不可疑?”顿了顿又向击空子道:“你说阿星是奸细,却偏偏被我听到,这也太巧合了,凡是太容易得到的,都不太可靠!况且我也听人说起你武功不弱,绝不在柳残阳之下,我在屋顶偷听又怎能瞒得过你?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此外,在山寨外,我又遇到一黑袍怪人相阻,以他之武功若要擒我简直轻而易举,却故意放我离开,这也是一大可疑之处!如此种种,我便将计就计,将阿星暴打了一顿,待到扶摇客去找阿星商议奸计,我便知奸细终于现了真身!”
击空子一阵大笑,道:“你说的不错,你一上山我便已知觉,确是我故意放你进入,也是我故意指那阿星是奸细,欲要挑拨你们主仆反目。不过你说的什么黑袍人,却不是我安排的!”
唐糖心中疑惑,暗思道:“那人既不是飞鹰寨之人,却不知是何来路?想来此人似友非友,却又不像是敌人,当真令人费解!”此时也无暇多想,只是淡淡地道:“我还有一事不解,我当时孤身犯险,你为何不在山寨动手,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做什么?”
击空子沉声道:“当时不杀你,是因为我心中还有个疑问”
唐糖奇道:“是何疑问?”
击空子沉声道:“是谁逼得琴师自毁双目?我倒想见见这位高手!”随即又似自言自语道:“当日只有你与阿星那个废物,你绝无此能为,阿星毫无内力,更不会是他!真是咄咄怪事!”
唐糖笑道:“是本姑娘对柳残阳晓之以大义,在我的感化下他幡然悔悟,自行动手谢罪,我一时心软便饶他去了!”
击空子怒道:“简直胡言乱语!”言毕,心中不住地盘算:“此事不可轻忽!能令柳残阳自毁双目的绝非等闲之人,若此人隐于暗处伺机而为,确是麻烦之极!只是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除掉这臭丫头,其他的便也顾不得了!”想至此一声冷笑:“纵然你奸似鬼又有何益?今日你插翅难逃,你若识相便该自尽,免得多受羞辱!”
唐糖看着他笑个不停。
击空子冷冷地道:“你笑什么?”话一出口,心头猛然一震,又勾起了心事,双手蓄力,怒喝道:“你笑什么?”
唐糖道:“我笑你笨呗,你掉入了我的圈套还敢如此张狂!”随即将手掌轻轻拍了三下。
正在飞鹰寨众人惊疑之际,竹林中突传来一阵朗笑,伴着笑声,一道潇洒飘逸的身影几个起落间已然来至唐糖身侧,却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英雄,手抚着一部银髯,斜眼望着天更不看众人一眼,只是淡淡地道:“你们这□□贼,见了我老人家竟还不自行了断?真是不是抬举!”这一番言语直将唐糖喜得眉花眼笑,心中顿时有了底,也附和着道:“你们不自行了断还等待何时?可认识这位老人家么?”
击空子、扶摇客同时脸色一变,惊道:“铁手神捕!”
铁伯英哈哈一笑道:“不错,正是我老人家!”
话音落,竹林中又是一阵乱响,一个头大如斗的壮汉提着剑气喘吁吁的跑来,边跑边叫嚷着:“还我老婆来!”却正是沙大虎。
唐糖见了沙大虎不由得一阵苦笑,向铁伯英道:“老英雄你怎的把他也带来了?”
铁伯英正色道:“多个人帮忙总是好的,再说了,大虎兄弟武功不弱,也是个硬手!”
唐糖怔了半晌,心中不住地打鼓,渐起一种不祥之感!
沙大虎指着击空子骂道:“是你这畜生害了我全家、抢走了我老婆?快快还我老婆来,便让你死个痛快,将你千刀万剐!”说罢举剑便刺。
唐糖一声惊呼:“不可呀!”
话音未落,沙大虎已飞了出去,身子尚在半空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人也早已然昏死了过去。唐糖一个箭步冲至沙大虎身畔,急伸手点了他几处穴道,又摸出一丸丹药给他喂了下去,眼见得没有生命危险方始放下心。
击空子一招得手,骂了一句废物,便将手一挥,喝了一声:“杀”众人各举刀剑便欲动手。
铁伯英用手一甩胡须,怒道:“你们想倚多为胜么?就算你们有千军万马,在我眼中也无非一群插标卖首之徒罢了,老夫何惧?”
扶摇客大怒,喝道:“我早闻铁手神捕的名头,今日正好领教!”说罢提剑欺近铁伯英。
铁伯英巍然不动,斜着眼看着扶摇客道:“小娃儿,你是不知老夫的本事,若老夫出手,你会后悔生在这世上!”
扶摇客已然气得面色煞白,声音都已发颤:“你---你这老家伙欺人太甚!你有何本事竟敢如此夸口?”
铁伯英朗声大笑道:“至于老夫的本事嘛-----哈哈哈---这天下武功本有八斗,老夫独占一石,你们天下人尚且欠俺二斗!”此话一出,击空子、扶摇客险些背过气去,唐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阿星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扶摇客大怒,厉声道:“你给老子闭嘴!”剑光一闪便刺向铁伯英。
铁伯英丝毫不乱,对扶摇客刺来的长剑恍如不见,犹自望着天呆呆出神。
击空子在侧见铁伯英神色有异,生怕兄弟受了暗算,急大喝一声道:“小心有诈!”扶摇客闻言剑势一转,纵身退后。
铁伯英微微一笑道:“小家伙,怕了么?老夫的本事如何?”
扶摇客见铁伯英后续再无动作,便放下了心,冷笑道:“好好好,今日不杀了你这老东西,我便自尽于此!”说罢又纵身而上。
铁伯英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一步,口中却道:“老夫何等身份,岂能与你们这等晚辈动手?传出去令人笑话!”说罢用手在唐糖背上一推,道:“小娃儿,你上!”
唐糖丝毫不曾防备,一个趔趄便对着扶摇客剑锋撞了上去,只吓得一声惊叫,急切间将手中短剑在对方剑身上一点,借势用尽全身力量将身子向斜刺里冲出,惶急间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虽是避过了这一剑,却已是狼狈之际,不由得大怒,叫道:“你这人偌大年纪,怎的如此行事?”
铁伯英自知理亏,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红晕,吃吃的干笑了半晌,也不说话。
扶摇客不住地冷笑,暗道:“这老家伙口气甚大,却始终不肯显露武功,必是在大言欺人!”想罢,向击空子道:“大哥,你对付那丫头,由我收拾这老家伙!”
铁伯英一怔,奇道:“什么丫头?我是老头!”
唐糖在旁急道:“老爷子莫要分神,小心了!”
扶摇客人影早已欺至铁伯英身前,剑势如狂风乍起,卷起一片积雪,急刺铁伯英咽喉。铁伯英手一扬,大喝一声道:“且住!”
扶摇客一怔,道:“你----你又要做什么?”
铁伯英叹了口气道:“老夫久不在江湖走动,现在的年轻人竟如此急躁,都不懂江湖规矩了!”
扶摇客奇道:“我如何不懂江湖规矩了?老家伙,你倒说说是什么江湖规矩?”
铁伯英冷哼了一声,道:“小家伙你可知道,这江湖决斗有文斗,又有武斗,剑客之高下由此分野!”
扶摇客道:“何谓文斗,又何谓武斗?”
铁伯英捻着胡子,笑道:“武斗最是简单,便如尔等这般,见怒拔剑而起,面红耳赤,目呲欲裂,比那地痞斗殴尚且不如,倒宛如斗鸡一般;至于文斗嘛,却是如文人墨客吟诗作赋,气度雍容,生死之际波澜不惊,谈笑间胜负已分!”
扶摇客还是第一次听到此种高论,既感好笑又觉着新鲜,再看铁伯英斜眼望着天空,一派的淡定从容,又不似作伪,不由得半信半疑,一时也犹豫不定。
铁伯英又道:“小家伙,你我文斗如何?”
扶摇客稍一沉吟,道:“你要如何文斗?不过我可没工夫与你吟诗作对儿!”
铁伯英道:“你可会打暗器么?”
扶摇客哼了一声道:“废话!行走江湖岂能不会打暗器?”
铁伯英道:“好!那我们便比一比暗器”说罢又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你以暗器打我,我站在此处绝不躲闪,只以两根手指接你的暗器,我身子若动得丝毫便算我输了,我们的性命便任由你处置!敢赌吗?”
扶摇客稍一沉吟即道:“如何不敢?我也站在此处任你施为,若是闪避便算我输,任由你们离去!”
铁伯英赞道:“好气概!我武艺高你甚多,又是长辈,若我先出手必然打死了你,我心中不忍,便让你先打我吧!”
扶摇客怒极反笑,道:“不必了!看你一只脚都迈进了棺材,还是你先打我吧!”
铁伯英心中暗笑:“终于上套了!”也不再跟他客气,便道:“好吧,那老夫便先打你!既然你有尊老之意,老夫岂能不成全你?”在场之人尽皆暗骂:“好厚的一张脸皮!”
击空子欲言又止,他深知二弟脾性自负,既然他已允诺,当下也不便再阻止,只是暗中蓄劲,同时脚下缓缓移动,只待二人比试完毕便向铁伯英施重手偷袭,只要料理了铁伯英这老儿,剩下唐糖与那两个废物便不足畏惧!这一番比试,不论输赢皆不能放他们离开!
唐糖见击空子面色不善,又见他袍袖鼓荡,脚步微移,心下早已明了其意,也将暗器扣在手中,随时准备扑击。众人各怀心思,再不多言,气氛一时凝滞,唯闻风声萧萧。
铁伯英向唐糖一伸手,道:“将暗器与我拿来”
唐糖一怔,一时未反应过来。铁伯英见唐糖不解,便急道:“将我的铁胆还来!”
唐糖恍然大悟,急从皮囊中将那两枚铁胆摸出,笑嘻嘻地递与了铁伯英。
铁伯英瞪了唐糖一眼,握着两枚铁胆,心中大定,上上下下打量着扶摇客,笑道:“老夫凭这两枚铁胆纵横江湖数载,那时你这小家伙还未出生,想你有何能为,也敢与老夫抗衡?”
扶摇客此时却已是心平气静,丝毫不为对方言语所动,只是冷冷道:“出手!”
铁伯英拉开架势,一声大喝,手一扬却又缩了回来,同时嘿嘿一笑。
扶摇客身子动也不动,冷冷道:“你又弄何玄虚?”
铁伯英笑道:“我试试你说话算不算数,你确是个实诚人!”
扶摇客哼了一声,正待说话,猛然一道火光伴着“嗡”的一声轻响,暗器已然袭至。扶摇客一声怒喝:“无耻!”随即伸手欲接。
突闻击空子一声大叫“不要接!暗器有异!”
扶摇客心中一惊,急缩回手,同时将身子一侧,铁胆擦着鼻尖一掠而过,直飞入竹林。
铁伯英微微一怔,随即一阵大笑:“你输了!”
众人皆看得清楚,按事先说定的规矩,这一番确是扶摇客输了。扶摇客红着脸呆呆站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转头看向击空子。
击空子冷冷地道:“听这铁胆破空之声颇不对劲,而且带着一道火光,这分明有异!这老贼奸诈的很,方才扬手之际已然在这铁胆上动了手脚!”
众人尽皆不解,唐糖却知道击空子所言不虚,皆因铁伯英曾与她说过这铁胆的用法。这铁胆中被铁伯英暗藏了火药,对敌之时只须在机括上轻轻一按,再将其打出,遇风即燃,触物即爆。
唐糖虽知根底,口中却犹自嚷道:“输了便是输了,江湖好汉何时变得如此无耻了?竟然输不起!”话音未落,只闻竹林中“轰”的一声巨响,木叶与乱石齐飞,众人一时尽皆被惊得面如土色!唐糖犹自喃喃地道:“竟---竟然----输输不起”
扶摇客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压着满腔怒火,提着剑缓缓逼向铁伯英,口中恶狠狠地道:“无耻老贼,你竟敢使奸计暗算我?”
铁伯英则是吓得不住地后退,口中大声喊道:“救命,救命啊!”
唐糖大怒道:“堂堂的铁手神捕怎的如此脓包?用你的那个什---什么指法打他!”
铁伯英急道:“是什么指法?你告诉我”
唐糖吼道:“你的指法我哪里知道?”
铁伯英道:“他妈的,隔了这么久,作者都不记得了,我哪里记得?”言毕,也不辩方向,一抬手将另一枚铁胆胡乱扔了出去,随即转身便跑,边跑便道:“小娃儿,你且顶上一阵,我去叫帮手来助你!”
此时的唐糖已被吓得冷汗直流,本以为这般高妙的计策,又有铁手神捕这等高手坐镇,绝对万无一失,结果千算万算棋差一招,怎么也没算到名震江湖的铁手神捕竟然临阵脱逃!现在的局面是一对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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