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班哗然,尤其是女生们:“王老师来啦?!?!?!”
贺强讳莫如深地一笑,抄起自己的水杯就离开了教室,留给了班里一个欲盖弥彰的背影。
柳雨笛一咂嘴,嫌弃道:“他是不是以为自己笑得很霸道总裁?”
又转向龚小娥,指着贺强离开的方向:“你看他那么普通,却那么自信。”
王崇明来了。十一班没有谁能比龚小娥更清楚,他的确来了。但龚小娥因为怪梦的侵袭,刚才的数学课就睡意朦胧,强撑着瞪着眼睛,只求不给贺强留把柄以及不被他的粉笔头丢。
以至于柳雨笛的吐槽她也只能哼哼两声,表示赞同,然后就昏睡在课桌上。
柳雨笛则是觉得她不争气的同桌十分无趣,不就是跟渣男分手吗,至于这么一夜无眠的吗?然后参与了前排学霸三人组的热切讨论。
龚小娥的前桌——阿兔自有关男神的话题中抽离,有些担心地问柳雨笛:“小娥她怎么了?”
柳雨笛随意地说:“昨天她被她男神甩了,估计没睡好。”
学霸三人组颇为惊讶地说:“小娥男神谁呀?”“小娥的男神不是男神??”“什么?!男神不是小娥的男神?”
丽丽影搜索起自己脑海中的娱乐圈瓜田:“昨天有什么爱豆官宣恋情么?”
柳雨笛重重一“啧”,似乎不屑提起:“谁知道呢?”
美君兴奋道:“姐妹们,喜上加喜,我们班今天划龙舟!”
美君一直遗憾昨天的真人竞技她没能参与,一直期盼着龙舟活动里能为十一班贡献一份力量。
除了龚小娥,她的前后桌都没参与昨天的吃鸡,于是一时间教室的角落也充满了期待。
女生们讨论着是否报名,以及怎么让十一班胜出,为男神争光,只有龚小娥在与周公相见。
丽丽影替龚小娥出头:“小娥可是昨天吃鸡唯二生存下来的女生,她肯定会报名的。”
所有人都赞同。
于是在龚小娥不知道的前提下,她的名字已经被前后桌的好姐妹们报上去了。
其实龚小娥不会游泳,并且再没有程意作为诱惑,她自己是一定不会报名的。
然后,是众所期盼的六界史课。
铃声响完,美君担心道:“不喊小娥起来吗?”
柳雨笛道:“喊她起来她也会接着睡的。”但还是拍了龚小娥肩膀一巴掌。
果然,龚小娥只是翻了个身,把脸朝向了窗户那边。
所以再也没有人叫龚小娥。
而龚小娥是在一片掌声中迷糊醒来的。她下巴抵在桌面,努力地用抬头纹带起自己右眼眼皮,却发现所有人都朝着教室后方鼓掌。
她随大流向后看了过去,模糊看见身穿驼色底、稀疏黑红大格纹衬衫,和十分修身的长裤走向课室后方空座的王崇明。
四海山寨的课室跟学校里的布置不一样,似乎都是以大会议室的形式设计的,所以后排的座位也空了出来,男神听课也不用自备小板凳了。
学生中明显有了十分抑制的惊叫声,只因为王崇明很少进行这样可谓是高调着装。那衬衫是某品牌的经典款,但很多人一不小心就会把那衬衫穿得很油腻,而王崇明就像一名男模,充分展示出了与该品牌十分相符的气质。再说黑色修身长裤,不论来自什么品牌,都让那双修长而笔直的双腿太过抢眼。
好多女生眼神上下漂移,忙得不亦乐乎,明明就只是一位男神,但似乎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
陈璐捂着嘴,一条胳膊疯狂往男神的方向伸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捂住嘴的指缝间溢出不成文的赞叹。
丽丽影激动得脸红:“雾草男神今天为什么看起来不一样!”
柳雨笛看着男神,本能觉得他十分危险——以往的男神颜值破天,但习惯收敛自己的气质;然而今天他似乎把所有的气质都外放了。柳雨笛皱起了眉。
美君猜测:“人逢喜事精神爽?”
阿兔:“雾草莫不是把强哥……推倒了?!”
龚小娥模模糊糊地说:“哦,男神来了啊。”
然后头一歪,又睡着了。不过讲台上的王薇老师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个角落。
但凡是王崇明在场的六界史课上,十一班的孩子们总是坐得像欣欣向荣、亭亭玉立的苞米地,所以龚小娥这棵角落倒下的苞米也十分明显。
——只有一个被全班牵挂的人,从后方投来关切的视线。看到娥苞米睡得很香,视线的主人轻轻笑了。
游学期间上午都是美其名曰“自习”的授课,从八点到十二点,分给两个科目。所以六界史下课后就是午饭时间,但由于王崇明的秀色可餐,许多学生都留下来,争先恐后地上前提问。
睡了两个小时,龚小娥神清气爽地在下课铃中直起了腰,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看着王崇明被团团围住的熟悉场面,她惊掉下巴:“下课了?”
柳雨笛收拾着桌面的课本,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龚小娥后知后觉:“大……大逆不道啊我……男神在的课我整个睡过去了?”
柳雨笛:“还挺有自知之明。”
龚小娥右手挠着后背,左手掩嘴,打了一个大大地呵欠:“不知道今天食堂有些啥吃的……”
柳雨笛:“啧,高估你了。”忽然又有些好奇:“你发现男神今天的变化没?”
闻言,龚小娥往人群中心看了看,见到了风格有些变化的男神。心里十分欣赏,又觉得男神最帅的一身衣裳果然还是深蓝色的休闲西装,于是平静地反问:“啊……是有点?怎么了?”
柳雨笛见她只看了男神一眼,还心无波澜,于是眉头紧锁:“结合你看上饭盒精的黑历史,看来你的审美的确不大正常。等等……你不会觉得饭盒精比男神帅吧?”
龚小娥几何懵圈:“我……我只是有一点近视……但我还不瞎……”
柳雨笛松了口气:“那就好,差点就拉黑你了。”
正认真回答着学生们问题的王崇明淡淡地捕捉着一脸懵圈地站起来的龚小娥,和柳雨笛往教室外走去,一面走还一面伸着懒腰。王崇明嘴唇轻轻勾起,收回了视线。
提问之余,有学生好奇:“老师,下午我们班划龙舟,你去看吗?”身边一群星星眼。
王崇明嘴角弧度都没变,自然道:“当然,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龚小娥是在午饭桌上知道自己下午将要参加划龙舟比赛的。
她着实吃了个大惊,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什,什么!我不会游泳!”
文雅安慰道:“有救生衣的。”
龚小娥的嘴唇飞快动着,好像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柳雨笛说:“一个班二十个人,不一定会挑到你。”
很快班长便来同学间通报,由于昨天的活动男生都参与了,今天的划龙舟学校决定女生优先。
蒋西雪白的小脸更白了。她开始思索着自己要用什么理由请假。
思来想去,没什么比生理期更有效了,百试百灵。
然而当她找到班长,捂着肚子、白着脸告知自己生理期的时候,班长说:“多喝热水,说不定下午就好了呢?”
蒋西表示可能不大会好。
班长却说:“没关系,上船坐着也好。所有班都优先上场女生,娱乐为主,不要有压力。”
蒋西表示自己还不会游泳。
班长安慰:“那小河不深,也会穿救生衣。只用划一百米。再说了,船又不会翻。”
本来龚小娥还期盼着龙舟她们小组赛能出线,这样决赛就能对上五班。现在她也没了动力。不过,她的朋友们都要上场,她又觉得无所谓了,能和大家一起玩就好。
活动的赛道是流经四海山脚的一条挺宽但是不深的小河,紧邻四海山三米高的小悬崖。老师们都在四海山寨一侧的悬崖上观战,而参赛的学生需要绕道四海山寨外,从非悬崖的一侧上船。
虽然学生们都会穿着橙色救生衣上船,但为了以防万一,体育组老师们是确保安全的救生员。
上船以前,体育组对参赛的学生们进行了安全培训。
“安全起见,我们分班进行比赛,也就是河道上一次只有一只船,最后按时长排名……船离岸以后不得起立或者有大动作……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随后是排兵布阵和岸上练习。
由于赛道不长,每个班都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上船练习和比赛。十一班抽到了最后一组上场,于是是漫长的等待。
男生们虽然大都不上场,不过也都在上船这一侧观望。龚小娥看了看小河对面老师们所在的位置,发现是一个人畜不分的距离。不过从女生们的反应来看,龚小娥至少能确定对面的围观老师中是有男神的。
她想,还好她近视,不然多尴尬。她掩耳盗铃一般地,觉得自己看不清那边,那边的人也看不清这边。
龚小娥坐在面色如雪的蒋西旁边,看着其他班练习和比赛。
不过这等待也不无聊。由于大家都是初学,女生又比较胆小,前面几个班的练习和比赛都不协调,船划着划着就歪了的情况十分常见,几乎最后都靠水流冲到终点。
还有个班,明明都快顺流而下漂到终点了,但硬生生因为船员们不协调的操作,又逐渐划回上游,成为了表现最牛啤的一个班,看得岸上的人发出阵阵哄笑。
不少女生都被笑得小脸红红,但比赛结束以后又好了伤疤忘了疼地加入了对下一个班的嘲笑。
时间过得也快,轮到十一班了。女生们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坚决为男神争光。
由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毫无激情,为了不影响在龙舟最前面的鼓手同学的发挥,也为了不给后面的同学泼冷水,蒋西和龚小娥自觉地上了船尾。两人一排,龚小娥几乎在最后,她旁边是蒋西。蒋西前面是文雅和柳雨笛。
没想到,这小船划起来是比看起来还要难,左右两边的女生们动作总是不能协调,擂鼓的同学都心累无比。
岸上传来阵阵大笑,蒋西低低叹了一声:“何必呢……说是龙舟,更像大型小品。”
龚小娥说:“还好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就不尴尬,眼瞎真好。”
蒋西难得地自暴自弃道:“早知道我把眼镜扔河里……”
前排的柳雨笛说:“早知道我自戳双目。”
文雅说:“千金难买早知道……”
谁知比赛并没有顺利进行,岸上的笑声也没持续多久——在十一班的小船前行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顺利的时候,岸上的体育老师忽然有些焦急地呼喊:“返回!快回来!”
擂鼓的同学率先停下动作,随船的两名体育老师问道:“怎么了?”
鼓声停止后,船上的女生们似乎听见了岸上的纷纷议论声。
岸上的体育老师喊道:“涨水了!水流也变急了!”
龚小娥瞅了一眼小河,的确,流过船桨的河水所产生的水纹近视眼可见地变深了。他们的小船是往下游的方向前进,难怪刚才觉得船速越来越快,天真的女生们还以为自己忽然开挂,有望夺冠。
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船上的女生们开始坐如针毡。
随船的老师高声道:“船上的同学们不要担心,不要起立。大家把船桨靠边,保持冷静。”
女生们闻言停止了议论,乖乖照做。
随船的老师在船身中间的位置。他取出用来将船靠岸的长竹竿,送入河水中,这时他眉头不明显地皱了皱——水位已经比刚才高了很多。还好竹竿够长,还是成功触底。
此时,河水已经漫出了河道。岸上的体育老师们已经招呼着围观的学生们撤离岸边,但体育组的老师都留了下来,等待接应靠岸的十一班小船。
河道另一侧的老师们也没走。一来他们所处的小悬崖目前看来还很安全,二来作为老师,和一名普通的成年人,他们也都自觉待命,随时给与撤离的学生力所能及的帮助。
眼见河道渐渐变宽、岸越来越远,船上的女生们有的已经哭出来了。
龚小娥只觉得双手发冷,那是一种生理恐惧的反应。她是真的没学过游泳,不敢想象一旦落水会发生什么。
她默默确认了自己的救生衣已经捆好,还连带扫了几眼身旁朋友的救生衣。蒋西沉默着,一言不发,纹丝不动。龚小娥记得蒋西也不会水,恐怕她心里和自己一样焦虑。
这时,船已经靠到了已经被漫过的河堤上。因为河堤上的水刚到岸上老师的小腿,船的吃水不够,也不能再走了。
哪知道,岸上老师们还没牵稳船身,一听见船身和岸边碰撞发出来的轻响,好多女生争相站了起来,往岸上迈去。
——老师之前并没有说靠岸以后要等抓稳才起立。
求生的本能让孩子们在最靠近岸的地方着急着往安全的方向跑去。
于是,大约三分之二的女生都起立了,其中二分之一都跳下了船。
重心变高以及胡乱施加给船身的力瞬间破坏了小船的平衡,还坐在船上的龚小娥和朋友们只觉得船身几个大晃,随船老师手里的竹竿都晃脱了手。一片混乱中龚小娥已经不知道自己呈现怎样的角度、怎样的状态、有没有发出惊叫,总之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从来没有这么踏实地被水淹没过,她只觉得双耳“嗡”一声,她的世界仿佛被一床密不透风的被子蒙住了。但不同于被窝,她在不断下坠,仿佛跌入无底深渊。
然后仿佛听见了“咕噜咕噜”的吐泡泡声。
她不知道那是她呼吸间在水里制造的泡泡。
十一班的小船倾覆的时候,大概一半多、十几个女生和随船老师都坠河了。岸边负责牵船的老师临危不乱,眼疾手快地将倒扣的船身翻了过来,然后固定在岸边,以防有学生从船身下面浮起来而被困或受伤。
还有两名体育老师留在岸上,拉住了离岸不远的几个女生,一面呼喊着:“所有岸上的同学后退!赶紧撤离,越远越好!”
一切都发生在十秒之内,又有部分女生浮了起来。一部分水性不错的女生往岸边自行靠近,也有不会水的女生靠着救生衣的浮力飘在水面上,虽然手忙脚乱地也挪不动地,但是身上的泡沫救生衣好歹让她们性命无忧了。
柳雨笛水性就很不错。她不算幸运,没有落在靠在岸边的地方;但哪怕是在不曾经历的野外湍急河流中,短暂的下沉后她便感受到了救生衣超强的浮力将她往上拽。
那一瞬间,柳雨笛觉得,虽然船翻了,然而但凡是个穿了救生衣的人都不会受伤。
她抹了一把脸,扫了一眼岸上的人,发现她的热舞朋友圈都脱离了危险。
水流很急,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正往下游飘去,于是她朝着离自己最近的岸边迅速游去。
触到岸的一瞬间,她忽然想起来,虽然刚才瞥见了岸上站着很多人,但是似乎没有龚小娥她们。
电光火石间,四海山寨一侧又传来了惊呼声。
柳雨笛扭头而看,只见几米高的悬崖外、空中有两道身影在岸上老师的惊呼中几乎同时入水,溅起水花。
河堤这一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河中,一时间也不知道小悬崖那边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男老师向这边喊话:“贺老师和王老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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