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过去,经过商肆都张望一下,并无秋仟踪影。

    秋翁有些急了,石敢先安慰道:“令郎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有事的。”

    两人才说着,迎面过来的一个路人,见他俩神色紧张又东张西望,便指指身后说:“你们是找人吧,也许就是在那间陶舍里,正吵架呢。”秋翁与石敢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朝那边跑去。

    到了陶舍门口,他们被一个精壮男子拦住了,秋翁朝里看去,秋仟果然在里面。秋翁拨拉开那男子,道:“我是他父亲。”那男子便将他俩放了进去。

    秋仟见到父亲情绪激动起来,手舞足蹈说了一大通话。秋翁与石敢先听了半天,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秋翁想息事宁人,就要去解束在腰间的钱囊。

    秋仟觉得委屈,犟劲上来了,拽住父亲的衣袖喊道:“赔是要赔的,但他们也不能讹人啊。”

    边上一个男子听到这话勃然大怒,举起手就朝他头上拍去。

    石敢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人手腕。男子手被拽住,一边挣扎一边抬脚就踢。

    石敢先稍一用力,将那男子胳膊反拧到背后,退了半步,一腿猛踹在他屁股上。只见一道人影嗖地飞出店堂,砰的一声结结实实摔在街上,额头磕到石板上,鲜血直流。

    那男子挣扎着想起身,终究还是无力地躺在街上。

    店堂里另外三个男子被这景象镇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石敢先抢先说道:“我们出去吧,免得将店堂打烂。”便迈步走到街上。他见那些人并未带兵刃,解下腰间的环首刀递给跟出来的秋仟。

    石敢先当街一站,那三人也犹犹豫豫走出店堂。

    秋仟很是兴奋,捧着环首刀想占个好位置,觉得门边的台阶上站得高看得清,就先跑了过去。

    街上行人见是打架,有的害怕躲开了,更多的是好奇地围了过来。

    秋翁颇为担心,上前对石敢先说道:“你上午已被抓进过县衙,现在又当街打斗,再引来捕役就麻烦了。算了,就给他们钱吧。”

    石敢先并不言语,扬起下巴示意你自己看看。秋翁一看,那三人已经拉开架势,从三面围了过来。于是他也不好再说了,转身小跑着让出场子。

    一个人与三个人打斗还在很吸引观众的,陶舍门前顿时围满了人,气氛热烈。

    石敢先瞄了下三人的方位,慢慢朝最壮实的那人移去。那三人也扎稳马步,双拳护胸,警惕的随他而动。

    石敢先挪步靠近壮汉,突然暴喊一声,左脚点地跃起,右腿横扫过去,那壮汉连退两步避开锋芒。不料这是个虚招,石敢先一个鹞子翻身右脚撑地左腿顺势踢出,正中壮汉边上那人后脑,那人只哼一声便倒下昏过去了。

    石敢先落地转身,恰好是第二人的侧面位置。这人看着伙伴倒下,还弄清怎么回事,石敢先已经一拳过去,打中他的太阳穴,他只哼了一声就倒下昏了过去。

    石敢先在打倒第二个人的刹那间,眼角的余光瞄到最后那个男子。只见那男子先是一怔,随即急速奔来,似鹰隼般腾空跃起,双臂大张,双膝微曲,挟着风声,用膝盖朝石敢先脸面狠狠撞来。

    秋仟看得心惊胆战,不禁大叫起来。

    石敢先只一个侧转,避开了男子迎头撞来的铁膝,稍稍弓步下蹲,左掌快速伸出,正好劈在壮汉小腿上。

    男子一击落空,才想稳住身形,顿然觉得小腿剧烈疼痛。他站立不稳,不由自主的曲膝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恰如叩首一般。石敢先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男子顿时泄了气,趴在了地上。

    片刻间将三个男汉撂倒,围观的人群轰动起来,叫好声一浪接一浪。秋仟又蹦又跳,兴奋得满脸通红。

    石敢先先前一时大意被秋仟绊倒,胸闷到现在,这下挣回了脸面,也很得意。

    秋仟直奔过来,一手拿着刀,一手举着水囊递过去,双眸充满崇拜,说道“石叔,你先喝水。”

    石敢先接过水囊喝了口水,神态轻松地朝店堂里看了看,忽然脸色大变。秋仟好生奇怪,也朝店堂里看了看,那店门口站着的正是胖掌柜和夏奈儿。

    他正要说就是这两个人讹诈,掌柜已经奔了过来,一把抱住石敢先,使劲地摇啊晃啊。石敢先也使劲捶了捶他,又转过脸看着夏奈儿呵呵傻笑,夏奈儿眼圈红了,自顾自抹眼泪。

    掌柜将石敢先往店堂里扯,到了店门口,夏奈儿还在抹眼泪,石敢先怜爱地摸摸她的头,道:“都长了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掌柜亦道:“你阿翁回来了,应该高兴啊。”夏奈儿依偎着石敢先,破涕为笑。

    秋仟没想到夏奈儿是石敢先的女儿,顿时傻了。秋翁离的远,跑过来看见秋仟发呆模样,不知怎么回事,随即看到石敢先与陶舍亲热说话,心中莫名忐忑起来。

    掌柜与石敢先说了几句话,回头笑了笑,招呼秋翁和秋仟过去,见他俩不动,又跑了过来,搂着秋翁的肩膀朝店里走,秋仟虽然脑子还是一片混沌,但也跟了上去。

    掌柜将众人引到楼上,说道:“你们先坐会,我去看看那几个伙计。”便独自下楼去了。

    秋家父子与石敢先、夏奈儿分别找了位置坐下,你看我,我看你,屋里的气氛甚是微妙。

    只一会,掌柜又回到楼上,石敢先关切地问道:“那几个人怎么样了?”掌柜道:“你下手也够狠的。”

    正说着,那四个人已经畏畏缩缩地上楼了。石敢先坐直身子,做出威严的模样,那四人越发胆怯,只在楼梯口跽坐。

    掌柜板着脸问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那个首先被踢到门外,弄得衣衫褴褛的男子嘟囔道:“是夏奈儿的阿翁。”秋仟瞥了眼夏奈儿,小姑娘带着泪痕俏脸已然绽开了笑容。

    掌柜道:“这位石敢先石将军,当年我与他一起在度辽将军帐下奉事。石将军是教授手搏的步军校尉,别说你们这几个人,就是西域匈奴的千军万马,他一人驰骋沙场,也能进出自如的。今日亏得他手下留情,不然你们几个也就见不到晚上的月亮了。”

    那几人肃然起敬,俯首道:“谢将军手下留情。”

    石敢先内心也有些愧疚,拱手道:“多有得罪,还望见谅。”又嘱咐道:“你们应该没有什么内伤,用些跌打伤药,好生静养几日,就可以康复。”

    掌柜引他们下楼,回来后说道:“我的这几个兄弟,一直在这里帮忙。他们都曾从军,是我的属下。朝廷削减军备后,他们解甲归乡,无以谋生,就随我做买卖。”

    秋仟撇撇嘴,道:“这也是做买卖。”秋翁瞪起眼呵斥他无礼。

    掌柜略显尴尬,笑了笑。石敢先向秋家父子介绍道:“这位曹寻曹掌柜,是我从军时的同袍,当年他是军帐主管粮草的主簿。”又向曹掌柜介绍道:“这是秋家父子,做大买卖的。”

    秋翁作揖道:“失敬,失敬。”曹掌柜亦还礼道:“秋家翁见笑了。”

    秋翁关心地问道:“这里买卖可是难做。”

    曹掌柜叹了口气道:“这里地偏人稀,勉强维持而已。”又说道:“我们本是行伍出身,那懂得买卖之道。只是在这里居住久,又多有家眷,别无所长,便以此谋生。”瞥见坐在一侧的秋仟,面带愧色,道:“这不就唐突令郎了嘛。”

    秋仟愤愤不平,道:“这样做买卖,平日里怎么会有生意。”

    曹掌柜道:“平日里也是正经做买卖的。”

    秋仟无端做了回冤大头,很是不爽,追问道:“为何偏偏我来时,就不正经了。”

    夏奈儿瞧他不爽,插嘴说道:“因为你也不正经。”秋仟顿时厥倒。

    曹掌柜笑道:“这个嘛,一则小郎并非本地人,二则看上去像有钱的人。”

    秋仟赌气道:“我没有钱的。”

    曹掌柜调侃道:“所以说看上去像有钱的。”众人皆笑。

    秋翁虽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也理解他们的处境,便有意扯开话题,诚恳地说道:“行商坐贾,也是正道。所谓农而食之,虞而出之,工而成之,商而通之,各尽其能,以得所欲。做买卖亦需天时、地利、人和,更要紧的是要个有奋斗的方向。”

    曹掌柜点头赞同,叹谓道:“我们这样也算不的是行商坐贾,混日子而已。”

    秋翁微微一笑,没接他的话,自顾自说下去:“有了奋斗目标,做起事也就会考虑长远。你们可以先设一个小目标,比如一年先赚十万钱。”

    秋翁随口一说,曹掌柜目瞪口呆:“一年十万钱?还是小目标?”

    秋翁诧异道:“很难吗?”

    曹掌柜和夏奈儿异口同声道:“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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