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苑里,林夫人听下人说老爷又支了银钱,还有首饰等物给伏锦,脸色不太好看。
不管是真单纯还是有心计,这人时不时在她眼前晃,着实碍眼。
她知道老爷的意思,不然也不会妥协让那母女俩上京来,表面做足了功夫也该够了。只要不坏了老爷的事,她就不信还治不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
“吟姐儿陪郑夫人去庙里上香,可说了何时归?”
“就这两日了。”
夜渐深,一道身影自林府后门而去,未惊动旁人,待到出了巷口,一匹马在树旁静待。
伏锦动作利索的上马,一身黑衣,头顶纱幔,急速越过天承门,往城外去。
再过不久,城门便关闭,届时她便出不去了,因而她策马疾驰的速度加快。
天色已晚,路上没有多少行人,她避开了巡逻卫,倒算是有惊无险的赶在城门关闭前出了城,继而快速往南方而去。
南方有寺立于半山腰上,名为法怀寺。
此寺历史久远,寺中香火鼎盛,最受上京人推崇,便是皇家有重大祭祀时,也多在此处。
一路行至山脚,已是半夜,林中鸟惊,啼鸣而飞。
寂静的夜,唯有一人,于千万长阶前,三跪九拜,满心虔诚,只为一人。
待到寺门前,已是近两个时辰后了。
‘咚咚’两声门响,寺门便已打开,迎她进寺。
她来时提前打过招呼,情况特殊,不能白日,只能夜间,好在寺中人通达,并未拒绝。
伏锦用帕子擦了手,才接过香点燃,尊敬的奉上,而后叩首跪拜。
[诸天神佛在上,信女伏锦,诸身杀戮,不敢妄求,恳请神佛明鉴,信女所为与他无关,诸多血怨一力承担,愿神佛庇他无灾无难,喜乐一生。]
她重生以来,手上血腥无数,她不怕恶孽加身,却怕波及到他。
只愿她所求,神佛能听,明鉴是非。
伏锦磕的很多次,直磕的额上殷红一片,娇嫩的肌肤磨破了皮,沁出血。
“阿弥陀佛。”小和尚双手合十,继而取过供桌上的檀木盒交于伏锦。
伏锦接过打开,目露心安。
木盒内,小小的木牌,一个晏字便占据所有,上头一个圆孔,与她脚踝上所失的一模一样。
只是却不是之前那个,这并非是普通的木牌,而是用菩提打磨而成的。
“多谢大师。”
“愿施主一心向善,早日得成所愿,莫失己心。”
伏锦额首,并不应答,转身离去,山上的路不轻松,下山的路却是容易的宛若一瞬即达。
她弯腰将红绳取下,木牌穿过,重新扣于脚踝。
伸手触摸木牌时,满眼皆是温柔。
天已将明,伏锦踏马而归,连过城门。
晨光微熹时,她蓦然拉紧马绳,愕然看向前方不远处的人,心在这一刻被填满。
一身墨蓝色官服的晏沉修同样坐于马上,与之遥遥相对。
伏锦隔着纱幔,对他弯唇一笑,夹紧马腹,纵马而去。
风带起纱幔一角,隐约露出额间一点红,浓郁的菩提沉香自她来时便裹挟而来,待她离去,亦久久不散。
晏沉修波澜不惊的眼神有一瞬变得深邃,转瞬即逝,依旧前行,二人渐行渐远。
伏锦回来时,抱竹还守在外面,看她一身狼狈,面露焦急,冷不丁的看见她嘴角的笑,忍不住的惊疑道:“小姐这是遇上好事了?”
怎么都受了伤,还笑得这般开心?
闻声,伏锦收敛了两分笑意,摇了摇头,进去梳洗。
眉心上因为磕头而受了些许伤,倒是不太严重,只是瞧着不太好看,不过抹了药膏,很快便会好。
抱竹跟在伏锦身边时日多,也不能理解她这般的缘由,只是心疼罢了,但伏锦不觉得,旁人又有何可置喙的。
在屋里待了两日,额上便瞧不出印记来了。
如苑里的人也坐不住,派人过来了。这也是伏锦急着去寻木牌的缘由之一,但更多的是,要做的事情太多,她想……求个心安。
张嬷嬷如今与她们也算是老熟人了,相比上次,倒是收敛了些。
“老奴奉夫人之命,来教二小姐一些府里的规矩。不论从前在南江城里如何,如今到了上京,该有的规矩不可少,夫人也是为了二小姐好。”
乡下来的就是没教养,也就是老爷心善,念着那点子的血缘亲情,才让这丫头得意了两日,二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得乖乖听她的教训!
伏锦懒懒的靠在椅背上,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个张嬷嬷除了夫人还是夫人,一次两次三次的还是不长记性。
她眼神动了动,看了眼外面的烈日高照,软着声音道:“我娘身子不适,嬷嬷既奉命,我也不好让嬷嬷为难,不然我们去院外教,安静些。”
虽软,但语气里透着一丝强硬。
张嬷嬷狐疑的看着她,但见她眉清目明,且说话软和,便觉着这是知晓怕了。
“二小姐吩咐,老奴岂敢不应。”低眉顺眼看着恭敬,可话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二小姐走路怎可这般歪歪扭扭,不成姿态!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那勾栏女子!”
“二小姐今日头未梳,衣着也是不成规矩,如此衣不蔽体简直艳俗!”
“二小姐……”
简直从头到尾把伏锦全都批判了,俨然是那青楼女子一般。
事实上,伏锦依旧如往常那般着装,一身素衣,一支银簪,衣衫虽宽松,但严实,该遮的全都遮了,手都放在了袖子里。
只是打扮的素了些,即便是艳,那也是她本来就生的貌美,一身素也遮不住她的美。
今日跟在伏锦身后的是春杏,闻声眼底皆是赞同,甚者赞同似的‘宽慰’伏锦。
“小姐,嬷嬷虽说的难听了些,但若能学的两分礼仪,不教人看笑话,忍也就忍了。”像是怕伏锦发怒一般。
伏锦轻飘的瞥她一眼,倒真像是忍气吞声的站在那里,不置一词。
春杏那话算不得轻,张嬷嬷自然全都听清楚了,挺直了腰背,更加的得寸进尺。
“您可是二小姐,代表的是林府脸面,老奴也是为了您好。您进府多日,尚未给主母请安,这是一错。今日您便在这跪上一个时辰,练练背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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