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认为宋清润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单手就轻易折断了木簪,还以为自己选的桃木不结实,否则这样粗的一根簪子,凭自己的大力气也得双手才能掰断,因此他十分懊悔自己选材的失误。
丫蛋却知道宋清润是故意为之,以他的功夫,折断这支簪子不费吹灰之力。今晚宋清润如此反常,似乎针对张睿,又像和自己过不去,尽管丫蛋很粗心大意,却也看的出来他是在吃醋。
丫蛋心头泛起甜蜜喜悦,又参杂着酸楚惆怅:甜蜜于宋清润果然心悦自己,喜悦于自己多年的痴念并非一厢情愿,酸楚于他们虽然两情相悦却有缘无份,惆怅于既然不能成就姻缘又何必醉心于风月情浓?
丫蛋垂下眼眸,掩饰着心中的感慨万千,呆立半晌不动,张睿还以为她因为簪子断了而心疼气恼,便从宋清润手中抓起断簪往远处一抛,安慰丫蛋道:“不值钱的玩意,妹妹若喜欢,我明天多给你刻几支,别因为这点小事和宋公子闹别扭,影响了咱们游玩的兴致。”
杨亭岳见丫蛋几人迟迟没有跟上来,便驻足对他们喊道:“你们磨蹭什么呢?跟紧点,前面人群密集,容易被冲散了,最好手牵手的走。”
丫蛋见宋清润还披散着头发,便若无其事的笑道:“木簪易断,玉簪更易碎,我这般山野村姑戴支荆钗也自得其乐,公子身份尊贵,合该佩戴金枝玉叶。”
丫蛋说完便拉住张睿的手向前走去,有些感情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自己不想经历那些艰难曲折、催人泪下的悲苦爱情,只想过简简单单、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尽管自己对宋清润有过如痴如狂的幻想,可现实的差距摆在这,自己可以仰慕他、迷恋他,却不一定非要匹配他、拥有他,更不会因此让自己活的卑微、委屈以及患得患失。
张睿的手被丫蛋温软的柔荑握住那一刻,心如擂鼓、头脑发晕,如喝醉酒般走路都飘飘然了。宋清润绾好头发已落后他俩几步,看着他们牵着的手,宋清润眯起眼睛,眸中寒光如箭,恨不得把张睿的手穿几个窟窿。一行人来到闹市区,流连于各式花灯、小吃、玩意、饰品的摊位旁边,宋清润见丫蛋对那捏泥人的手艺感兴趣,便问道:“你喜欢哪个?我买来送你。”
张睿见那位老师傅的水平还不如自己,忙在丫蛋面前积极表现道:“我也会这门手艺,待我亲手捏一个送给妹妹。”
“好啊!”丫蛋其实更欣赏他们的捏制过程,张睿给了老伯几十文钱,抠了几块胶泥,借用他的工具和染料,专心致志的捏起来,丫蛋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观看,就像那是多么了不起的技艺,宋清润心里十分不屑,这些雕虫小技也就能哄哄贪玩的小丫头,但自己在这方面确实要甘拜下风。
泥人刻好以后,染上色彩果然形神兼备、惟妙惟肖,比摊主的手艺还精湛,丫蛋仔细一看,竟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喜欢的无可不可。丫蛋扭头一看,宋清润正盯着她手里的泥人,满眼的破坏欲,吓得她赶忙把宝贝藏到了袖子里。
过一会几人走到了一处猜谜语赠送花灯的小店门口,围观了很多猜谜的年轻男女,丫蛋仰头看着那些条幅上的谜面都很难猜,可见想白得一个花灯也十分不易,张睿连上面的字也认不全,自然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挠挠头笑道:“妹妹喜欢哪个灯笼,我买来送给你便是,何必费脑筋猜那闷葫芦?”
宋清润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一口气就猜中了十几个谜语,待要再猜下去,那店主连忙哀求道:“公子才高八斗,也别都在我这一家店门口发挥啊!我这小本生意,遇上公子这般大才,不赔光本钱才怪!”
宋清润让丫蛋、苏可卿和六个丫头每人挑一盏花灯,凭他猜对的谜语应该获赠这些灯,但是看店主那副如丧考妣的神情,宋清润临走还是甩给他一两银子,远超过那几盏灯的卖价,宋清润暗自得意:“谁让本少爷心情好呢?终于在那个小木匠面前扳回一局。”
几人继续悠悠逛逛,张睿若给丫蛋买一串糖葫芦,宋清润就会送上一串炸丸子;张睿送上一包桂花糖,宋清润立刻捧上芙蓉糕;张睿若买一碗汤圆,宋清润就点一份混沌。丫蛋每样尝一口就递给身边的丫头小厮们分了,杨亭岳笑叹道:“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张睿一晚上脑子都晕乎乎的,听不懂杨亭岳拐弯抹角的话,也没意识到宋清润在处处和自己“争宠”。于是在一处杂耍表演的场地,张睿一不留神被困在了情敌布置的阵法中,和丫蛋这段云里雾里的情缘,也转瞬即逝了。
宋清润见丫蛋只顾兴高采烈的看杂技表演,张睿也看的入迷了,他对杨亭岳使了个眼色,兄弟俩倒配合的默契,杨亭岳悄悄挤到了丫蛋和张睿之间,又对清风、傲霜暗示一下,杨家的丫头小厮们便陆陆续续的挤了过来。丫蛋浑然不觉自己和张睿之间已隔数道屏障,此时只有宋清润守在自己身旁了。
杨亭岳向宋清润比了一个手势便退到后面,寻了一处空地洒下几串铜钱之后大声嚷道:“谁在地上丢了这些钱啊!”
众人闻声蜂拥而上,都过去捡钱,人群越挤越乱,宋清润把丫蛋拽到一旁道:“每年这种集会都容易发生摔倒踩踏的祸事,咱们还是离远点吧!”
“可张睿他们都被冲散了。”丫蛋举目望去,人头攒动、摩肩接踵、黑压压一片,去哪寻觅熟悉的身影?
“那几个人的背影很像杨亭岳他们。”宋清润说着就拉上丫蛋向前走了几十步,又左拐右拐,和张睿他们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杨亭岳把人群引过来之后,便拉上苏可卿隐到灯火阑珊处,情话绵绵、共度良宵去了。几个小厮也都带着自己心仪的丫头各奔东西,张睿站在人群中茫然四顾,东张西望,众里寻他千百度,却只见灯火辉煌、不见佳人笑脸,烟雾缭绕、人山人海,何处觅芳踪?有些缘分一旦错过,就是一生。
甜妞站在远处观察着张睿的落寞神情,心生恻隐之心,此人虽然不是自家姑娘的良配,却敦厚朴实、忠诚可靠,值得托付终身,于是她走过去劝慰了一番:“张相公应该听过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婚姻还得寻找和自己家境相当、身份平等、才貌般配的,才是一桩良缘。”
张睿此刻也回过味了,向甜妞询问道:“那位宋清润可是张知府家的公子?你家姑娘与他不算门当户对吧!否则常妹妹也不会选择与我定亲,她大概明白‘宁做穷人妻,不为富人妾’的道理。”
“你说得对,侯府杨三爷的身份丝毫不逊于宋公子,他还是我家姑娘明媒正娶回来的,却因他一心纳妾进门,姑娘不肯迁就,硬闹着和离了。那宋公子再怎么金尊玉贵,姑娘也只能以正妻的身份迎娶他过门,如何肯委屈自己做妾?”甜妞一席话彻底惊醒梦中人,张睿觉得自己与宋清润相争毫无希望,于是灰心丧气的往家走去了。
宋清润把丫蛋领进一处远离人群的角落,远处的灯火半明半暗的映在两人的脸上,宋清润眼中幽光闪烁,有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无端让丫蛋心跳加速、手足无措、想要落荒而逃,宋清润双手把她禁锢在墙角,不容抗拒的俯下脸去,两唇相贴的那一刻,丫蛋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瘫软几乎没力气站直。
宋清润双臂揽她入怀,支撑着她滑落的娇躯,如品尝人间美味般,轻啮慢吮,端的是销魂蚀骨、陶醉万分。他时而如一头饥渴的狼,贪婪肆虐的发泄着戾气,让丫蛋窒息颤栗;时而如一片温柔的羽毛,软软的刷过丫蛋的唇瓣,令她心痒难耐;时而如一只辛勤的蜜蜂,在花蕊中授粉酿蜜,灵活的舌尖挑逗嬉戏,让人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润才强迫自己停了下来,看着怀中醉眼迷离的可人,在她耳边低诉道:“常欢喜,我不准你再娶别人,自从在你和杨亭岳的婚礼上,看着你身穿凤冠霞帔向我走来,我便对你着了魔;自从那天夜里闯进你的闺房,见你对着我的画像流口水,我便为你成了痴;自从上次在马车里,吻过你的芳唇,我便害了相思……”
丫蛋瞪大眼睛娇嗔道:“原来你还记得马车里的事?我还以为你醉糊涂了,害得我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心神不宁了好多天。”
“是我偷亲了你,你有什么做贼心虚的?莫非你觉得自己占了个大便宜?”宋清润调笑两句,见丫蛋面若桃花、水眸扑闪、憨态可掬,心中无限眷恋,又郑重的承诺道:“你最多再等我两个月,我春闱过后一定想办法摆脱皇命,争取自由之身与你缔结白首之盟,做一世恩爱眷侣,此心如明月,无论阴晴圆缺,永远牵念,定不负卿。”
哪有一个妙龄少女能抵御心上人,这般深情的示爱、霸气的表白?能禁得住这样温润如玉的公子,如此缠绵如水的侵袭、温存甜蜜的诱惑?何况丫蛋这种多情善变、意志不坚、左摇右摆的糊涂蛋?她立即就欣然应允了:“我等你!”
宋清润听到这一句,心里石头落地、愁云散尽、苦尽甘来,又把她带进人来人往的闹市,两人并肩携手、呢喃私语、共赏繁华,这一夜,天上人间诸景备,车如流水马如龙,两情缱绻、心心相印、花月正春风,烟花一束束迸向夜空,绚烂的五光十色绽放在彼此的眼中、心中、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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