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轻轻拥着红衣女子,为她抚琴,为她描眉,美好的画面,含情脉脉的气氛,让不少女眷纷纷红了眼眶,或许是想到了记忆中的幸福。

    谁料,乐声戛然而止,空荡的戏台上,忽然有嘈杂声传出。

    “姑娘啊,那人不会再来了,你没听说吗?他家族破败,如今已成了地上的污泥,已然配不上你,你还在痴等什么?”老鸨正苦口婆心地劝着暗暗垂泪的花魁。

    百官顿时愣了,没想到剧情会演变得如此之快。

    “做咱们这行能有几年被人捧着的日子?姑娘,你已经等了他三个月,他若是想来,早该出现了,难道你真的要等到年老色衰吗?”

    原本正在抹泪的花魁缓慢地抬起头,喃喃道:“是啊,已是三个月了……”

    那副梨花带泪却又绝望无助的样子,着实让不少官员暗暗咬牙,恨不得把方才的白衣公子给揪出来怒打一通。

    老鸨眼睛一亮:“你就别再等了,听着今夜有大官人前来,你好好打扮一番,说不定啊,还能飞上枝头呢。”

    “好。”花魁脸色惨白,等到老鸨离去后,她形单影只地坐在地上,痴痴呢喃:“夫君,碧落黄泉永不相离,你当真忘了吗?”

    那幽怨的声调,不知让多少女子跟着抹泪。

    画面一转……

    戏台被一扇屏风隔开,左侧纸醉金迷,几名衣冠楚楚的公子哥正为了争夺花魁的一夜,一掷千金。

    花魁无助地站在台上,透过人群望眼欲穿,痴痴等待着自己的良人。

    当老鸨接下公子哥递来的银票,花魁脸色已是一片惨白:“他仍是没来……”

    已有看得入迷的女眷气得浑身发抖,一个劲地在心里问着,为什么那白衣少年还没来?

    花魁无力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簌簌地落下,似是认命了一般。

    右侧,一名瘸腿的少年艰难地走出,却被青楼的家丁乱棍打走。

    “啊,是他!”有大臣认出少年的身份,捂嘴惊呼。

    “哪儿来的乞丐?快滚,快滚!”家丁满脸鄙夷,驱赶着少年离开青楼。

    “求你,”少年狼狈地倒在地上,死死拽住家丁的裤腿:“让我见见红儿,我已有了钱为她赎身,让我见她一面。”

    “哼,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告诉你,咱们家姑娘今晚已属于大人,没空见你。”家丁趾高气昂地说道。

    “什么?”少年闻言,只觉得五雷轰顶,手掌颤抖地捂住胸口,鲜血从他嘴里喷溅出来:“碧落黄泉,红儿,你竟离我去了吗?”

    已有宫人低声的啜泣声此起彼伏,戏台上的宫灯再次暗下,叮咚如泉水般的琴声幽幽响起。

    缱绻缠绵的调子,诉说着无人可知的情怀,众人仿佛随着这琴声,再次看见了那相爱却无法相守的两人。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琴声终止,整个颐和园安静得落针可闻,不知多少女子哭得满脸泪痕,就连那帮官员一个个也是一脸的动容。

    宫灯再次亮起,秦涫儿和红儿以及参加表演的众人挨个从帘幕后走出,看着他们,众人仿佛又回到了刚才的剧情中,有情有义的男人,有情有义的青楼女子,却被残酷的现实打压,让原本美好的爱情支离破碎,可悲,可叹。

    不知是谁先起头,潮水般轰鸣的掌声,瞬间引爆整个颐和园的气氛,众人莫不是拍手称快。

    南宫胤神色复杂地看着戏台上女扮男装的女人,或许当真是他小觑了她,竟不知,她除了那张牙尖嘴利的嘴外,还能有如此本事。

    “奴婢秦涫儿,祝皇上万寿无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陪着她跪下,齐声高呼。

    南宫胤满意地扯了扯嘴角,“平身。”

    “谢皇上。”秦涫儿麻利地站起,低眉顺目地站在原地,听他的口气似乎还算满意?按照惯例,身为帝王一旦龙心大悦,接下来,就该是赏赐了!

    她仿佛看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正在路上朝她本来的场景,嘴角咧开一抹绚烂至极的笑容。

    可等来等去,秦涫儿也没等到南宫胤主动开口,她眉心一跳,刚要开口维护自己的福利,谁料,一道清脆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你这男人好生大胆,竟敢在皇上寿辰当天演一出血溅三尺的大戏,你该当何罪?”

    雪贵妃一巴掌重重拍在身下椅子的扶手上,怒声质问道,原本含笑的百官顿时满脸呆滞,不知这贵妃娘娘怎会忽然发难。

    秦涫儿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现在是什么神发展?论罪?

    她身旁的宫人一个个扑通扑通跪倒,不住磕头:“奴才(奴婢)知罪,请贵妃娘娘开恩。”

    皇后原先还没想明白,可仔细一想,哪里还有不知道的?脸色蓦地冷了下来:“贵妃所言甚是,皇上,今日可是你的寿辰,怎能见血?”

    后宫两大巨头都开了口,百官谁还敢出声求情?莫不是同情地看着秦涫儿。

    南宫胤似笑非笑地捧着酒盏,也不说话,秦涫儿即使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他那束不容人忽视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oh,shit!她出人出力,到最后居然还要被论罪?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紧贴在身侧的双手黯然握紧,为了自己的小命,你妹的,她拼了!

    霍地抬起头,逼人的目光直直对上雪贵妃指责、不屑的视线,脸若寒霜,眼若冰刀。

    雪贵妃哪里想到这小小的戏子,竟有如此可怕的气势?脚下一软,整个人被吓得直直跌坐在椅子上,“你……”

    “呀,妹妹这是怎么了?”皇后捂着嘴故作惊讶地问道,只是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笑意,后宫的女人,即使以姐妹相称,又有谁当真将对方看作亲人的?恨不得处心积虑地抓住对方的痛脚,取而代之。

    “本宫无事。”雪贵妃勉强稳住心头的混乱,从牙齿缝里挤出的话,格外的生硬,可皇后毕竟是后宫之主,她只能隐忍,将这口恶气迁怒到了那名害自己出丑的少年身上。

    “敢问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究竟何罪之有?”秦涫儿铿锵有力地问道,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

    奴婢?

    “嘶……她是女儿家?”有人惊呼,有人眼眸一闪认出了秦涫儿的身份。

    “她不是昔日的秦美人吗?”

    这下,皇后和贵妃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谁不知道,秦涫儿得罪皇帝被打入囚室,又祖上冒青烟被释放出来,一日从最下等的宫女,成为了乐善公主身边的一等宫女?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两位大boss宫斗的细胞通通活跃起来,忍不住猜想,莫不是这秦涫儿故意想要弄这么一出,就为了在皇上面前现身,让皇上对她上心吧?

    若是秦涫儿知道她们心里的想法,绝对会大呼冤枉,她分明是被南宫胤逼迫的,她们究竟哪只眼睛看见自己有迫不及待想要爬上龙床的迹象?

    “你是秦涫儿?”皇后危险地眯起双眼,从凤椅上缓缓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戏台上的女子,一身风华艳丽无双。

    “回娘娘,正是奴婢。”秦涫儿利落地跪下,只是腰肢挺得笔直。

    南宫胤没有理会这场属于女人的战斗,他很期待,这个女人要用什么办法明哲保身,意味深长地看了跪下的秦涫儿一眼,呵,明明跪着,可那一身的傲骨却不曾折损过分毫。

    手指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盏,香醇的烈酒在白玉酒盏中荡开一层细密的水纹。

    “身为景仁宫的宫女,你为何会出现在此?礼部呈给本宫的礼单,可不曾有你的名字。”皇后冷声质问道,大有秦涫儿给不出一个合理反而解释,就要将她治罪的迹象。

    她是真的将秦涫儿看作了处心积虑想要上位的女子,恨不得处置而后快。

    “回娘娘,奴婢是遵照皇上的旨意形式,”秦涫儿直接拖南宫胤下水,如果不是他命令自己排练什么剧本,她今天也不会沦为女人的公敌,想要在一旁看戏,哼,怎么可能。

    南宫胤微微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秦涫儿会大胆到把自己拖下水的地步。

    “皇上,是这样吗?”皇后脸色骤变,凤袍下的双手黯然握紧,却努力维持着属于自己的风范。

    南宫胤没有吭声,只是静静凝视着戏台上的女人,薄唇微启:“朕何时何地下过这样的旨意?”

    轻描淡写的话语落在秦涫儿耳中,却不亚于五雷轰顶,特么的,这个男人居然翻脸不认人了?

    她咬牙切齿地怒瞪着南宫胤,该死的,这个狗皇帝!

    南宫胤微微挑起眉梢,暗黑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仿佛在向她示威。

    ‘卑鄙!’

    ‘多谢夸奖,朕不过是跟你学的。’

    眼神在空气里厮杀几秒,秦涫儿收回视线,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他是皇帝,好女不和恶男斗,她是三好青年,不需要和一个狗皇帝计较。

    皇后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脸色顿时阴沉下去,“秦涫儿你可听见了?本宫竟不知,后宫居然有胆敢假传圣旨的宫女!来人啊。”

    “等等。”秦涫儿再次开口,余光瞥了眼蠢蠢欲动的近卫军,“娘娘,奴婢何时假传圣旨?”

    “你还敢狡辩?方才你说是皇上让你上台表演,可如今皇上已亲口否认,这不是假传圣旨是什么?”皇后讥笑一声,似是在嘲讽秦涫儿的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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