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翰林说:“该进的时候,一定要进。该退的时候,也要懂得退。当然,我们也不能一味地为了处理好这种微妙的关系而失去原则。有一点是不能退让的。不能那么便宜了那家伙。否则,以后,这种嚣张气焰会越发不可收拾,以后谁还跟你冲锋陷阵。至于怎么惩治那家伙呢?一定要依法吗?却又不一定了!”

    李翰林问安小卉:“你能听懂我的意思吗?”安小卉看着李翰林,点点头,说:“好像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要根据实际灵活处理,要从有利于工作出发。”李翰林笑了,说:“是这么个意思。”

    他们是坐在车后排的,为了说话方便,便都侧着身,因此,离得很近,她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喷出的热气,他能看清她听他说话时,眼睫毛的飘动。汽车拐变的时候,安小卉没坐稳,身子一倾斜便靠在了他的身上。她的脸红了红。李翰林却没事似地,只是下车时,他并没马上下,装模作样地说,小心点!他便可以大着胆子近距离地看着她下车,看着她那很嚣张很霸气的臀弯曲出一道很让他心动的弧。当她落地的一刹那,他看得真切,那臀很富弹性地一阵肉感地颤抖。

    李翰林的心好久都不能平静。

    章勋仁的干部病房在县人民医院后面的小洋楼上。他对于章勋仁不甚了解。自从章勋仁退居二线之后,就一直躺在了病房里装病了。没有工作的原因,李翰林与章勋仁没有谋面,更谈不上接触了。一直以来,李翰林只知道有这么一个退居二线的人大老同志。所以他对章勋仁是没有太大恶意的,即使,知道他作了在这次的事件中从中作了梗,也感到他是可以原谅的。镇委书记在心里上非常害怕章勋仁,因为他以为也是章勋仁的手下,他对他的了解应该更甚于李翰林,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章勋仁当然相信那镇委书记了。

    再者说,所以,章勋仁便选择了保护自己河滩村那个打人的村民也是情有可原的。谁不保护自己的人呢?何况,章勋仁认为李翰林在处理他亲戚的事时,曾对他不尊,何况,你李翰林在河西也是成为他章勋仁的对手。如此种种说起来,从章勋仁的角度去考虑,他都是应该那么做的。李翰林考虑的便是如何化解章勋仁对他的误解。如果,让章勋仁知道,在这么一种状况下,他李翰林都不存在记恨他,李翰林想,这矛盾是一定能化解的。章勋仁也不一定是不开窍的硬石头。

    因此,不管别人怎么说章勋仁,李翰林都没往心里去,都认为,他们还不了解章勋仁。章勋仁不应该是那种本意上要至人于死地的人。如果,他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那么,他今天就不会只是一个人大的副主任位置上退下来的人了,也不至于在河西有那么多人服气他。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不可能原地踏步地当了二十多年的县委常委,要么早就上去了,要么早就出事下台了,甚至于进监狱了。

    李翰林这一次想找章勋仁谈一谈,主要是想要让他知道自己的看法,想要告诉他,他李翰林不是一个太刻意想要往上爬的人,大家相处得愉快,合作的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发生了河滩村这样的打人事件。他要利用这个事件解决个人问题,不要因为这件事造成他与章勋仁之间的矛盾。

    章勋仁在干部病房里等着他们。他所表现出来的热情让李翰林也觉得亲切。这个时候,章勋仁并不像是个病人了,他那双勾起来的鹰爪手,现在却已经变得明显的能够伸缩自如了。那双腿也很笔直笔直的站起来了。他先和李翰林握手,一只手握着,一只手还拍着李翰林的肩,好像他根本没做过对李翰林不利的事,好像一点陌生感都都没有,好像他们比亲兄弟还亲。官场就是这样,越是有过节的人,越对你热情。对你随随便便,反而才是对你真心的。

    章勋仁笑说:“你好,李书记,能够让你再把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我,真是感激不尽,受用不起了。你看有什么事儿,李书记一个电话,我立刻跑过去跟你汇报。还劳你大驾,专门跑来一趟。好久了,我这老头子都想找时间去看看你呢,一直就没抽出时间!”

    李翰林也笑着说:“总得有大有小,你老是河西县的功臣,是元老,理应还是我来找你。”

    章勋仁说:“一样的,一样的。”李翰林握住章勋仁那双由于长期勾紧的手,而变得软弱无力起来。他问章勋仁最近身体怎么样?这血栓病的病灶看样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章勋仁笑了笑说:“现在真是医学发达了,医疗技术先进了,这病已经对我已经没有什么的妨碍了。先前已住进医院的时候,整个就是植物人一个。”

    章勋仁握住李翰林的手,看着李翰林也问道:“李书记,你身体没什么吧?”李翰林说:“没什么?来河西县这阵子就是晒黑了。”章勋仁说:“没什么就好,健康是福啊!健康就好!”他又和镇委书记、安小卉一一握手,说:“给你们添麻烦了。”章勋仁一点不掩饰河滩村与他的关系。他知道,既然李翰林过来找他,肯定是知道他与河滩村的关系了。

    客套一番后,李翰林就对镇委书记说:“你向章老汇报一下情况吧。”章勋仁说:“我都了解过了,直接谈问题吧!”镇委书记就看着李翰林,把皮球推给了他。

    李翰林说:“我就谈谈个人的想法吧!我偏向于从严从速处理这起事件的,该法办还是要法办。我们不能助长这股邪气,这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群众会怎么样,会说政府软弱无力,今后我们还怎么开展工作。我们的干部也会心寒。”

    李翰林说得简单明暸。他要章勋仁明白他的态度,然后,他再顺着章勋仁的意思,慢慢改变态度,让章勋仁意识到他李翰林还是尊重他的,愿意与他合作的,这样,他就欠了李翰林一个人情。人情债是最微妙的,是最无法还得清的!章勋仁却转过脸去问镇委书记:“你也谈谈你的意见。”镇委书记很为难地说:“李书记都表态我,我还是不说了吧!”章勋仁笑了笑,说:“这么说,你有不同意见?”镇委书记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回答。

    章勋仁便说:“你看看,李书记,你一提出自己的意见,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了。这事嘛!我想,我们都不要插手,都不要过问,还是交给下面处理。我们要相信基层,要真正放手放权让基层去处理各种事情。其实,基层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们掌握法律法规,对情况也更了解,他们的意见和处理方法才是最切合实际的。我们作为县领导干部,支持和帮助他们是大方向,从政治上支持,从经济上支持,但是,不要管得太具体,不要设下太多条条框框,更不能束缚了他们的手脚。”

    仅仅一个回合,李翰林就哑口无言了。

    章勋仁根本就没有不让李翰林发挥,一开口,就把他堵住了,把他拒之门外了。纵然,李翰林有天大的本事,都施展不出来了。李翰林的如意算盘,什么慢慢改变态度,什么是高手?高手不是在过招中战胜对方,而是直接不让对方出招!

    章勋仁对镇委书记说:“你按照你的想法去干,不要太多顾虑!既然,组织上要你当这个镇的镇委书记,你就要负起责任,就要大胆工作,而且,一定要做好工作。后面这一条是最重要的。”

    他完全把李翰林撇到一边去了。

    安小卉看了李翰林一眼,刚才还夸夸其谈的李翰林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脸上的笑僵硬着,嘴巴张成一个圆。他感觉到,最要命的是,他的刚说的那段话因为没有了后继,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李翰林是找岔的,是来与章勋仁作对的。李翰林想,章勋仁一定是这么认为了,所以,阻止了他,没让他再表演下去。于是,他便寻找机会,希望在章勋仁和镇委书记的谈话中找到插话时机,把话题引到自己这边来,然而,他一直都没有机会。当谈到如何做好小赵家属工作时,李翰林说:“我们会尽力的,但是,依法处理肇事者也是对伤人家属的一种安慰。章勋仁却说,我们要相信我们干部,要相信我们干部家属的觉悟。他们往往比我们更懂得顾全大局。”

    当谈到如何通过这一事件教育村民时,李翰林说:“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只有震慑了肇事者,村民才能受到真正意义上的教育。章勋仁说,教育的方法多种多样,我们不能只局限一种方法。”

    李翰林的每次插话都被章勋仁很不客气地支开了,而每一次插话,都有一种挑衅的火药味。后来,就是安小卉也意识到了,用脚碰了碰李翰林的脚,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了。李翰林心里的那股闷火就是这时候升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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