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安静的屋子里,平西侯双手手心相对。
手心中是三柱青香,他微微阖着双目,动作虔诚,口中似乎在轻声地呢喃着什么。
过了片刻,他忽然睁眼,那双含着精光的双目中有着一闪而过的悲伤。
然后他将手中的青香插进了许枕牌位前的香鼎中。
目光触及到许枕的牌位,平西侯双目突然晦涩起来。
他动作轻柔地将牌位上沾染的香灰拂落,神情哀痛,然后不舍地将牌位放回原处。
随后,他才从屋子里出来。
九三就等在院子里,见他出来忙上前来迎。
“结果如何了?”
“戮王府将近有一半的红绸布被换下,换成了白练,属下旁敲侧击的问过,戮王府中人对这事十分避讳。”
“白练?”平西侯下了台阶朝着院门的方向走去。
“不日就是周蕴和苏乔大婚的日子,这个时候换上白练,这不是触霉头吗?周蕴不会做这种让自己不快的事情。”
九三跟着附和,“那可不是呢?属下也觉得这之中必有蹊跷。”
平西侯看了看九三问,“然后呢?”
九三笑了,像是一个狐狸一般微微眯着眼睛,与之前那憨厚的模样浑然不同。
“后来,那采买管事因为周蕴与苏乔的大婚与人发生了争执,他们隔的远,压低了声音说话。
断断续续的属下听不太清楚事情的始末,唯有两个字,因为被反复提及而异常的印象深刻。”
“什么字?”
“冥婚。”九三一字一顿地道。
冥婚?!
平西侯瞬间精神了,目光如刀子,凌厉地射向九三。
“你确定你听到的就是冥婚?没有听错?!”
九三点头,无比肯定的语气和神情。
“不曾听错,就是这两个字。且红绸与白练同时出现在戮王府这等稀奇的事情,还是在苏乔和周蕴大婚的前夕,这事情委实奇怪。
除了冥婚这个缘由,属下想不出旁的可以解释的理由。”
是了,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戮王府上种种的古怪的事情吗?
绝没有了。
“冥婚。”
平西侯重复着这两个字,来回地在口中回味着。
然后他忽然大笑出声,一扫胸中的郁气。
“该怎么说呢?该说周蕴做多了缺德的事情所以报应来了吗?活该他该是个孤家寡人,唯一一个愿意嫁给他的苏乔死了,哈哈,真是大快人心。”
平西侯笑着笑着,忍不住回头朝着许枕的灵堂看去,浑浊的眼泪滑落。
他的声音却是畅快的,快意的。
“那苏乔,毒妇一个,对我枕儿做下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枕儿更是因她而死,报应终于是来了,老天真是有眼呐。”
这可不就是平生一遇惊喜事,当浮上一大白。
苏乔背靠周蕴,那般猖狂,终于是阴沟里翻了船,也合该是老天有眼,不教他的枕儿在路上孤孤单单的走那黄泉。
平西侯畅意地笑了一场,尤还不够,连忙吩咐了管家去买鞭炮。
此等快活事,怎能不放鞭炮以作庆祝呢?
不多时候平西侯府的门前便响起了轰隆隆的鞭炮声。
平西侯就坐在院子中,听着这鞭炮声在耳边响起,微微眯着眼睛,仰头朝上看去。
大雪早已经停了,天色高远,像是烧制的上好名贵瓷器,格外澄澈。
苏乔这毒妇一死,这雪就停了,世间怎么会有这样恰好的事呢?
自从她出现在上京,惹来多少事端,漫天大雪,是妥妥的雪灾之象,她人一死,这雪就停了。
这一瞬间,平西侯的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然后他猛地从椅子上坐起身来。
一个计划逐渐在脑海中成型。
苏乔是死了,死了后还能和周蕴冥婚,入周皇室的玉蝶,还能在数日后和周蕴同穴。
她凭什么啊!
凭什么在害死了枕儿之后还能得到这样好的结局。
这太便宜她了吧。
周蕴倒也是痴情,苏乔人都死了,他还要和对方冥婚。
只是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要只这么看着什么也不做,就此成全他们呢?
他凭什么要在他们害死了枕儿之后还成全他们呢。
他就该让周蕴的愿望落空,让这冥婚他们也结不成!
平西侯心口涌起了怨毒的恶念,这恶念在那一声声的鞭炮声中扎根发芽,然后长成了茁壮的样子。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到外面的鞭炮声已经停了,平西侯连声叫来了心腹。
“吩咐下去,再买些鞭炮,多买些,这等痛快的事情怎么能我们独自开心呢。去,苏家门口,戮王府门前,去放,务必叫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平西侯唇边盛放着怨毒的笑容。
他周蕴不是要将这件事藏着掖着吗?
那他偏偏就要所有人都知道。
虽然上京各世家大户,耳目遍布上京,他做事不曾避着谁,也没有约束府邸上下言行,所以苏乔已经死的消息必定是瞒不住的。
但是那是不一样的。
平西侯要的是,全上京,上到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都知道苏乔已经死了的消息。
这只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侯府的人做事利落,不多时候,苏家和戮王府的门前便安排上了放鞭炮的人。
有那识得侯府下人的人见状,纷纷好奇地凑了过来。
要知道,平西侯府上刚死了一个小侯爷。
这许枕的头七都还没过呢,平西侯府的人竟然就跑来了别人家的府门前放鞭炮。
这事不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吗?
好事之人已经在这古怪的行为中嗅到了浓浓的“此种有事”的气息。
鞭炮声噼里啪啦地响起,经久不绝。
苏家一直闭门不出,一开始这鞭炮声响起,他们也不觉得什么,只自过自己的日子。
但这鞭炮声一直响个不停,且再一看这时辰且也不太对劲。
守门的门房终于忍不住出门来询问。
见着他出来,侯府的人一把将人拉到一边,作势要说小话。
门房一凛,凑了耳朵过去,众围观的人见状亦都支楞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的消息。
谁知这人不按套路,那声音格外洪亮,像是挖矿的工人在喊口号似的,轰隆隆如雷响落下。
非要是震得满山响才罢休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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