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如同鲤鱼打挺一般起身,朝苏乔跪下,懊恼地说道,
“属下无能,竟然还要王妃前来救助。”
这哪里能说是他无能呢?苏乔明白,这不过是背后下毒的人太过奸诈罢了。
她手中转动着茶杯,对周一道,
“这些话就不用说了,现在最为紧要的事情是随我一同去查清楚下毒的人究竟是谁。”
因着早晨的时候没有跟在苏乔的身边,周一显见地缺失了很多信息。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敏锐的直觉已经让他从这寥寥几句话中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周一面带凛然之色,“还请王妃告知详情。”
苏乔将这件事简单地描述了一下,当听到苏乔说背后下毒之人所用的手段的时候,周一也不禁几倍发凉。
这样的方式,任谁能想到呢?
而这样的方式,在凛冬酷寒的北原简直就是一柄淬毒的利刃,深深地插进了他们的心脏。
好在,有王妃。
周一不由钦佩地看向苏乔。
他对对方在毒物上的造诣从未怀疑过。
毕竟是连主子身上中的毒都能解决的人。
北耀内应下的这点毒药,自然是不在对方的眼中。
“你抓紧一些时间,去调查经手县衙,以及将士们那边炭火和柴火的人,逐层追查下去,一个都别放过,人找到了之后,直接带到县衙来见我。”
周一抱拳,声音洪亮,“是,王妃。”
他转身出去,苏乔这边自然也没有闲着。
之前府兵们找来的酒水已经全都运送到北城们那边去了。
县衙这边的情况还不好说有没有中毒了却还没有毒发的人。
于是苏乔径直去找了周宸,他已经回了办事厅。
虽是在办事厅里处理事务,但却有些心不在焉的。
时不时抬起脑袋,四处梭巡,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直到看见苏乔的身影出现在院子天井,他目光陡然一亮,连忙起身,迎着苏乔走来。
“小婶婶,你的那个解药,也太管用了些。”
他激动地看着苏乔,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苏乔挑眉,她的解药自然是厉害的。
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苏乔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周宸。
“县衙这里的情况大致我已经摸清楚了,具体究竟是谁动了手我已经让周一去调查了,等待结果出来还需要一些时间,现在我想先去城门楼一趟。”
那边到底才是她不放心的地方。
周宸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就透。
他接过瓷瓶,这里面装着的不必说定然就是解药了。
之前苏乔是如何操作的,周宸已经看清楚了。
他可以确定,若是小婶婶不在县衙,县衙里再有人“病发”了,他自己凭借着这瓷瓶里的东西是能够完全解决的。
思及此,周宸握紧了手中的瓷瓶,而后对苏乔道,
“小婶婶放心地去城门楼,县衙这里有我。”
说着,周宸浅浅勾唇,郑重而认真地说道,“再不济的话,也还有齐先生呢,齐先生也不是出了县衙的门,一天就都不会归来的。”
苏乔当然不怀疑对方的能力。
不然她又怎么会带着瓷瓶特意地过来呢?
和周宸告别之后,苏乔就离开了县衙。
她骑着马,径直朝着北城们而去。
萧瑟的城中,马蹄声急,快马加鞭,鞭影几乎化作了残影。
没多久苏乔就来到了北城楼下。
安置所里,凌宁正带着众人在给士兵们盛酒水。
而在凌宁的另一边是帮忙的明络。
苏乔勒马停下,看了会儿,凌宁发现她的身影,连忙挥手同她致意。
凌宁,苏乔自然是相信的。
倒也不是信任凌宁,她对凌宁谈不上多熟识,她之所以如此信任对方还是齐苇的缘故。
到底是和齐家有婚约的,是以,凌宁的家世在周蕴和苏乔这里是清白安全的。
苏乔目光滑落到明络的身上,她发现苏乔的注视,有些怯怯地矮身行礼。
两人目光轻轻一触碰,苏乔便收回了目光。
她径直下了马,往城楼上走去。
“士兵们都喝了酒水了吗?”
刚一进门,苏乔的声音便响起了。
周蕴从案卓后抬头,“都喝了。”他停顿了下,询问道,“那些是解药。”
在从府兵那里知晓这个消息之后,周蕴就知晓,定然是那位内应动手了。
算算时间,上京那边的兵马应该已经开拔了。
既是如此,在明知会有一场恶战的情况下,对方自然是想要在大周援军兵马到来之前快速地将北原拿下。
最好的是,将他这个大周的戮王也一并拿下。
这样,没有了周蕴的大周军队面对北耀的铁蹄,要溃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既是这样的情况,那对方会在今晨动手就不让人觉得奇怪了。
“是。我用酒水作为伪装就是不想动摇了军心。”
“乔乔做得对。”周蕴这么说着,然而面上的神情却没有多轻松。
那是因为北原与北耀之间双方实力的悬殊差别太大了。
军心早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就已经涣散了。
周蕴心知肚明,但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如今北原的烂摊子就是这个情况,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不是他说什么做什么就能改变的。
除非,大获全胜。
然而,这么一点人手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又谈何容易呢?
苏乔自然也明白对方究竟是为何会愁眉不展。
她凝望着周蕴,神情犹豫,似有什么话想说。
见她如此模样,周蕴主动开口,“怎么了?你我之间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好说的吗?”
苏乔好看的眉皱起,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着周蕴,
“我知道你其实已经在微退兵做打算了。”
周蕴略有些惊讶,而后他不免失笑,“你知道了。”
苏乔点头,仔细地看周蕴的神色,和她想象的不一样,这件事的提及在对方眼里并不算得什么。
他神情松快,并无涩然,苏乔略惊讶了一瞬。
“你似乎一点也不难受。”
闻言,周蕴愕然,而后轻笑出声,伸手轻点着苏乔放在桌面上的手,
“你……我为何要难受啊?”
周蕴的手指贴着苏乔的手背,“我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次的仗,其中有赢有输,我当然不是生来就会打胜仗,输了就输了,又能如何呢?难受?有什么用啊?”
周蕴并不是不能经历失败的人。
所以,他一直在准备退路。
他认真地凝视着苏乔,“我的确是早就做好了北原城会失守的准备,因为实话说,要守住北原城的确是很难很难。”
此前他就猜测到,北原失守将会成为必然。
而在拿到苏乔的侦查仪更清晰地看清楚北耀的行军作战准备之后,他越发地确定自己此前的猜测。
苏乔如何不明白呢?
北原城里这三瓜两枣的几个边军,根本就无法抵御住北耀的大军。
“所以,齐先生根本就不是在忙碌什么灾民的事情,而是在忙碌着将北原住民遣送出去的事情对吗?”
“对。”周蕴回答得又快又急。
几乎是在苏乔的话音刚刚落下,他的声音就紧接着响起了。
“将那些老百姓们都送出去,我便也可以安心地退兵了。”
苏乔再次仔细一端详对方的神情,并未有说起自己失败的颓然。
有的只是像面对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事情的态度。
苏乔这才放心下来。
她还以为周蕴悄悄让齐先生去做这件事是因为不能接受失败呢?
毕竟对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戮王,苏乔还没用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于他败仗的事情。
或许是和她说起这些的周一不曾将那些失败的经历拿出来说,以至于在苏乔的眼中,在打仗方面,周蕴几乎是顺风顺水,未尝一败。
而在苏乔看来,在某一件事上太过顺风顺水其实不是一件好事情。
这通常会使得对方很难以接受在这件事上的失败。
是以,苏乔刚才苏乔才会有所担忧。
不过现在不用担心了,因为她已经从周蕴的态度和神色里看清楚了对方的真实的情绪和想法。
“所以在百姓们完全撤离之前,我们要将北原城守好。”
这也是周蕴明明知道一定会失守却仍旧还停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点头,“是,我们要将北原城守好。”
苏乔拉了一只椅子过来坐在对方身旁。
“先不说这个,我来是要与你说说那内应的事情。”
听对方说起这个,周蕴不由倾身,眸间亦是浓浓的认真。
迎着周蕴关切的目光,苏乔道,“饭食没有问题,那内应下手的地方并非是饭食,而是炭火。”
随着苏乔的话音落下,周蕴也不有些恍然。
有一些意外。
他的目光顺着门框延伸出去,城门楼上火墙边上安置着许多的火把。
“这些火把……”
苏乔的目光顺着对方的视线往外看去,也落在那一排一排的火把上。
她低头,手指微动,将系统面板打开,果不其然,这附近也是一片绿点。
而后苏乔抬头,“这些火把经手的人都有谁?”
听苏乔提起这个问题,周蕴如何还不知道她的答案?
若不是因为这些火把上的确是含着毒物,乔乔是不可能会提出这个问题的。
周蕴面具下的脸色很难看,眸间汇聚着凛寒,“这件事,我知晓了。”
周蕴已经知道了,那接下来的事情其实也就不用苏乔再操心了。
她对对方道,“士兵们都喝了解药便不必再害怕这毒药,不过这些火把还是尽快换了比较好。”
苏乔再次低头查看绿点分布的情况,除开那些火把,倒是没有发现其他的。
所以在城门楼这边,主要动手的地方是在火把上。
那在安置所那边呢?
苏乔说着起身,“县衙那边我已经让周一去查了,倒是安置所那边,我今天还没有去看过,城楼有你坐镇,我没什么好担心的,那我现在便去安置所。”
苏乔从进来到现在起身,两人其实也没有说多少话。
对方也并没有坐多久。
周蕴有些心疼,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手。
苏乔因着对方的动作而停下,不解地看着对方。
周蕴仰头,眸色转柔,带着些许不忍与担忧,
“别太劳累了,适时也歇息一下。”
苏乔闻言,洒然一笑,“我不累。”
她侧过身来,面对着周蕴,低头,将他盔甲胸前的系带扎紧,纤细白皙的手指穿过红线,如同蝴蝶一般灵动。
而后紧紧地系上了系带。
苏乔对周蕴道,“我没事,你才该要注意休息,算算时间,距离北耀大军再一次攻城的时候也该不远了”
毕竟内应如此大费周折的下毒为的不就是让北耀能够兵不血刃的拿下北原城吗?
现在,内应已经下了毒,而北耀又如何会错过这一次绝佳的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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