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继续往前走,但诸人此刻脸上显露的神色却忍不住带上了些许动容。
在南边,南枳山脉以外,是他们的同袍,在为了彼此的胜利而努力着。
这让一直待在山中,给了一种只有自己单打独斗的他们,带去了许多的温度。
他们行走的步伐更为坚定。
不管他们最终是否能够胜利,此刻,他们奔赴战场的神态,已然足够地从容。
而此刻,凌宁等人驰援的队伍已经进了山脉的腹地。
他们一边和于烈派遣出来的追兵作战。
一边且战且退地往西边的方向去。
只是,三路兵马走的却不是直线。
而是迂回前行,一时间,让于烈也猜不透他们的具体目的。
看起来像是他们是被于烈的兵马逼迫得不得不往西边逃窜。
实际上,却是他们有意图地往西边走。
在营地突袭战结束,大周的军队散逸在南枳山脉影影憧憧的山林中之后。
于烈派遣而去围剿的兵马一直不停。
只不过是从围剿周蕴加上了围剿凌宁等人的兵马。
南枳山脉里,时不时有混战发生。
凌宁、周一、齐苇三人之间的联系早已因此而中断了。
不过三位将领早在此前就已经就此情况做过了商讨和演练,因此此刻也并未心中慌乱。
他们按照堪舆图上商量好的行进路线徐徐前进着。
偶尔和北耀的兵马发生交战。
而在齐苇和全丰所在的这一列兵马里,不仅仅是有和北耀兵马之间的混战,还有着和黑衣人们之间的混战。
一开始的时候,齐苇和全丰都未曾发现有第三方的身影。
直到在一次和北耀军队的交战过后,他们逃逸开战场,在原地休整的时候,黑衣人忽然出现。
他们刀锋凛寒,寒光铮铮,其中一人直朝着坐在角落休息的全丰而去。
剩下的几人则是牵制着应声而动的士兵们。
白生生的刀光在夜间映亮了全丰惊惶的面容。
刀身正在眼前,全丰忙抬刀去格挡。
他的速度已经不慢,但和对方比起来还是不够看。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风声袭来,一柄长刀从侧边袭来,风声唳唳,铮的一声和对方的刀身撞在一起。
对方的刀被撞得偏开,全丰瞅准时机,连忙后撤和其他的黑衣人交手起来。
而这时,白寄云提剑与全丰错身上前,冲进了黑衣人群之中。
剑光昭昭,舞剑的儿郎身形灵逸却暗藏杀机。
白寄云看清对方装扮和人数,杀意更深,手中的剑舞动得越发地密不透风。
见状不对,那黑衣人首领打了个手势,而后其他的黑衣人不再恋战,如同潮水一般连忙退去。
藏进了黑暗之中。
只剩下树叶在摇晃着。
白寄云站在原地,提着剑,看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全丰安抚了侧目而来的众人,走到齐苇身前去。
“白先生,”他露出困惑的神情,“他们像是来杀我的?”
全丰说得很不确定。
一来他感觉到的事实就是这样,而来他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这么对他。
他有什么值得这么多的黑衣人前来杀他吗?
刚才匆匆一扫,黑衣人的数量,约莫有个三十来个。
且各个都是武功高强之人,一人牵制十个普通士兵不成问题。
白寄云看向全丰,他似在仔细打量全丰,而后道,“我也不知晓。”
全丰微微皱眉,思索了会儿,实在是想不出具体的缘由。
他放下此事,向白寄云行礼致谢,“刚才,多谢白先生相救。”
白寄云摆手,“不必,小事一桩。”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那些黑衣人们越发地肆无忌惮。
总是在齐苇他们于北耀士兵交手过后就对他们出手。
他们似乎是换了一个法子。
不再是此前的那最厉害的黑衣人对付全丰,其余黑衣人牵制士兵。
而是所有的黑衣人都朝全丰出手。
同时出手,不论得手与否,出手后就立刻散去。
一回两回,即便是有白寄云在旁保护,全丰到底还是因此而受伤了。
而这个时候他们距离堪舆图上的西边要塞已经没有多远了。
白寄云一边冷着脸给全丰上药包扎,一边在心里思索为何那些黑衣人穷追不舍,就是要全丰的性命。
这一刀刺得有些深,全丰流了些血,此刻他盘腿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唇瓣泛白,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白寄云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他道,“那些人……”
话说到一半,才想起来全丰自己也是也不知道那些人的意图的。
白寄云叹息一声,给他包扎好。
“接下来,你走在所有士兵的中间,我们抓紧时间和凌女郎,周一他们汇合。”
汇合之后,人数增多,想来那些黑衣人也不敢再动手了。
齐苇和全丰的关系其实还不错,对方又上进又机敏聪明,作为上峰,很难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他自然是不想看着对方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于是接下来的路程里,士兵们形成围拢的姿态将全丰保护在中间。
而白寄云则在不远处警戒着。
黑暗中,不远不近坠着他们的黑衣人见此情形,忍不住交头窃窃私语。
“头儿,看样子,这个少年果然是我们要杀的人。”
只有是那人,这个大周的士兵才会如此地保护对方。
黑衣人头领点点头,杀机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兄弟们,我们的荣华富贵皆在此役,杀了这人,回到上京,诸位皆有封赏。”
这话一出,众人的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他们将刀攥得越发地近,恨不得此刻就冲到全丰身前。
将对方的头颅砍下,提头进京去领讨封赏。
黑衣人们紧紧坠在兵马身后,伺机寻找机会。
但是,这一段路,全丰真的被保护地太好,一直到所有兵马汇合,他们也再没有找到机会。
三路兵马汇合在关隘的南边的山坡上。
而此刻周蕴带领的部队则是在关隘北边的山坡上。
他们此刻都有着一致的动作,那就是在看着关隘的位置,北耀大军营帐的地方。
而北耀大军的营帐中,于烈端坐于里,眼前垂立着的是校尉。
于烈冷哼一声,“差一点就着了大周的道了,”他眯着眼睛,
“那几万兵马竟然是冲着西边来的。”
校尉闻言,看向于烈,“将军以为,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意图?
于烈不屑撇嘴,“对方还能有什么意图,我以为,周蕴想突破的应该正是此处!”
于烈摊开一张堪舆图,这张图,比起来凌宁他们手里的图来说要更为粗糙一些。
很多东西都没有标注出来。
毕竟这是这一天一夜里于烈靠着二十万兵马来回轮转才拿出来的成果。
能有这种程度已经很厉害了。
他的手指点在他们位置的这一处。
校尉见状,上前去看,便见于烈的手指往西边轻轻一滑。
图画上,那边是一片空白。
“西边你也看见了,只粗略一一扫便能知道,西边的山势有多么复杂难走。要是让周蕴他们去了西边,那才真的是再也捉不到周蕴了。”
所以,在看到南枳山脉粗略的地形图的时候,于烈果断地选择先将西边围拢起来。
当然了,他当时并不确定周蕴可能会选择西边,因此,剩下的几个方向他也如法炮制地围拢起来了。
以形成围拢之势,而后二十万兵马向着中间一寸一寸地搜索过去。
于烈想得很好,瓮中捉鳖,他这样总有能找到周蕴的时候。
只是没有想到流夜城里大周的兵马居然会趁势从南边撕开一个口子进南枳山脉。
不过这又如何呢?
南边的营地只是被突袭,一时不察罢了,如今他加强了营地之间的联系。
流夜的兵马也被围拢在了山脉腹地。
不过是又一个瓮中捉鳖罢了。
周蕴的手中顶天了能有两千人手,就算他们汇合。
后果也不会有多大。
更别说,此刻他们根本没有汇合。
“那三路兵马,以为自己的动作很隐蔽,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的兵马动向全都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
于烈忍不住心中快意地道。
但是,他现在仍旧有些遗憾。
“可惜了,现在还没有找到周蕴的行踪。”于烈摇头,语气里不乏酸意,“没想到对方除了带兵厉害,这躲藏的能力也挺厉害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赞对方,又像是在损对方。
校尉琢磨着此刻于烈的神情,思索着,这话应该是在损对方才是。
于烈知晓凌宁他们的动向,事实上,凌宁他们也从未想过自己能打一副隐牌。
从突袭到此刻,他们与北耀士兵多有交手。
彼此的动向大概也能摸清楚。
是以,这幅牌早就成了一副明牌。
不过凌宁他们并不介意,只要北耀大军不知晓戮王的动向就可以。
凌宁诸人按着自己的计划,自以为走得很稳当。
然而在盯着夜色里唯一明亮却一直如常宁静的营地看了许久后,凌宁忽然心头一慌,慌乱地看向白寄云,
“北耀大军将领知晓我们的动向,西边的守军有所增多,会不会戮王会就此放弃从西边突围?”
白寄云一副你终于想明白了的的目光睇着她。
凌宁背脊一僵,结结巴巴地道,“那,那这该如何?”
白寄云摇头,“不如何。”随后他轻笑道,“如今的情况不好吗?南枳山脉腹地的水都被我们搅混了,至少戮王现在是安全的。”
凌宁皱着眉,明白了白寄云的意思。
“且,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很久,北耀大军的将领是知道我们的动向不错,可是他知道周三的动向吗?”
说到底,取道南枳山脉西侧翻山越岭而来的周三带领的驰援周家军才是突袭致胜的法宝啊!
“而且,戮王不动手才是最好的,他手里人数不多,一旦选择突袭必定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样的情况下,戮王难免受伤,甚至会……”
齐苇接着白寄云的话说道。
然而他的话也没说要,剩下的,不用说,大家也能猜得出来。
所以,此时此刻,戮王不动手也挺好的。
凌宁呼了一口气,看向白寄云的目光忽然间变得亮晶晶的。
“白先生好生厉害,不知女郎能否请教请教先生呢?”
白寄云挑眉,隐晦的目光瞥了一眼齐苇。
齐苇微微垂眸,也不知是看没看见。
“请教先生带兵打仗啊!”
凌宁扬眉,理所应当地道。
白寄云再次隐晦地瞥了一眼齐苇,接着道,“你要是能留在戮王麾下,我并不介意,但我丑话说在前头。”
不等白寄云把话说完,等不及的凌宁便连忙着急道,“什么丑话?我不怕苦也不怕累,更不惧怕生死,先生若是在担心这个,那可是小瞧了女郎了。”
白寄云却摇头,“不是这个,”他上下打量凌宁一眼,扯开唇角,而后道,
“女郎能站在这里,我又怎么会担心女郎对行伍的热忱呢?只是,我只是暂且在戮王麾下罢了,以后如何还做不得数,我随时会走,你可要想好了,究竟要不要进入戮王麾下?”
凌宁闻言,略无奈,“入戮王麾下啊,这样的事,又如何是女郎想想就能成的,自然,能入戮王麾下很好,我便算先生的话是真的,那我的答案是,我极愿意的。”
白寄云嗯了一声,再一次隐晦地看了一眼齐苇。
他这三番五次的目光直看得齐苇忍不住抬眸,朝对方扫去一记警告的眼风。
凌宁这边因为知晓周三会带人取道南枳山脉西侧,且将山脉中的水搅混而气氛轻松。
周蕴队列此刻的气氛就不轻松了。
看着敌方营帐越来越增加的人数,周蕴皱紧了眉头。
“白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乔站在他的身侧,目光里映照的是下方的营帐的火光。
“或许,白先生是不想你此刻动手。”
苏乔扣着身侧的树皮,若有所思,“我们此刻,是与他们汇合还是就此放弃突围?”
这蹚浑水,是越来越浑浊了。
在此前,树林里时不时发生混战的时候,周蕴他们按道理来说是有机会突围的。
但,也是按到了来说而已。
因为,于烈也并非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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