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上了血液的玄色衣衫在夜色里并不明显。
而周遭又都是皮肉被利器割裂血液流出因而产生的血腥味。
谁的鼻尖不是被血腥味笼罩?
又何须分辨是谁?不是谁的?
苏乔是这厮杀着的众人之一。
她精神高度集中应对着眼前的情况,极度紧绷着的使得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关注在眼前。
对于伤痛的感知,在此刻,降到了最低。
就连苏乔自己,也是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受伤了的。
她的衣衫早就被割裂,连着衣衫掩藏着的皮肉一起。
白净的面皮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衬得她越发地雪肤黑眸。
于夜色里,堪称是绝色。
这样的女郎,不该是出现在这样的场景中。
她该出现在,花木扶疏抹庭院中,听夜雨敲荷叶,素手纤纤,赏茶品茗。
然而她此刻傲然立于人群中,背脊挺得笔直,夜风吹拂过去,拂过她的衣衫,瘦削的身材里,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她的神情倔强,目光毅然坚定,眸间灼灼光华,如烈火熊熊,只一眼便让人难以移开眼睛。
于烈似乎是明白了,一向不好女色的周蕴为何会选择一位戮王妃。
如果这个戮王妃是眼前的女郎,那一切都有了理由和逻辑。
抛开彼此之间的立场不谈,仅仅只是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目光来说。
于烈对苏乔是钦佩的,敬服的。
若是以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的话,对方又是极具魅力的。
然而,若是以一个敌对的目光去审视对方的话。
就很头疼了。
于烈和校尉对视一眼,在这一攻击之后,两人匆匆退开,肩并肩站着,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道,
“将军,此女,委实太过难缠!”
于烈看向苏乔的目光,尽是复杂。
这样的女郎啊,为何就是戮王妃呢?
对方的难缠并不在于她的武功多么高强。
她单独对上自己,约莫是五五开的局面。
而今,再加上校尉。
按道理来说,对方应该早就被打下了才是。
于烈暗自计算着,心底蒙上了厚厚的阴霾。
如今之所以还没有落败,是因为她的意志力,实在是坚毅得可怕。
就像是一位悍然不惧死的死士,她就像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捍卫着自己所信仰的一切。
为此,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哪怕是她已经浑身是伤,浑身是血,也仍旧感觉不到痛苦似的。
这是何等恐怖的战争利器?
于烈实在是不明白,对方一个养尊处优的戮王妃,怎么会在战场上拥有这种,许多士兵都不曾拥有的特质。
于烈目色沉沉,在盯着苏乔看了半晌后。
咬牙道,“加大攻击的速度和密集程度。”
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于烈就不信了对方会吗没有疲惫的时候。
苏乔还真的没有疲惫的时候。
或者可以说,在这场战役结束之前,她都不会有疲惫的时刻。
甚至于,苏乔竟然在一次又一次地和对方的战斗中,对自己的身体有了更为精准的把握。
若是有一个她掌握自身身体的进度条,从前这个进度条的数值是百分之五十。
如今这进度条的数值就变成了百分之七十。
苏乔打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有一些,她一眼就能看破分解的招式,此前她或许没有那么不能在瞬间学会,或是于招式过来的瞬间精准地拆招。
那么现在的她,这件事对她来说就十分得心应手了。
于是,于烈和校尉的招式过来,落在苏乔眼中,就尽是破绽。
而后,苏乔节省力气,以四两拨千斤的之法,将对方的招式一一破解。
渐渐地,苏乔被伤到的时候越来越少。
而于烈和校尉看向她的目光则是越来越惊恐。
和苏乔一直打斗到现在的他们,还能有谁比他们更为清楚苏乔前后的变化吗?
从一开始的难以抵抗,到对方身上伤口数目的增多,玄色的衣衫蘸了许多的血液。
而后受伤的次数减少,再而后,他们的刀枪再也不能对对方形成伤害。
而此刻,苏乔一人就可以和他们两人对打,而不落下风,甚至能瞅准时机给他们增添伤口。
于烈和校尉对视一眼,心头忽然冒起一个荒唐的想法。
那就是,北耀最大的威胁可不仅仅只有周蕴。
戮王妃,绝对算得上一个!
于烈抬眸一看,此刻,北耀这边士兵数量占据绝对优势。
大周的士兵虽说勇猛,但到底经不起损耗。
如今的情况是,大周的士兵如摧枯拉朽,在北耀士兵数量压制战中,彻彻底底占据了下风。
见状,于烈不由露出笑容,当即振臂一呼,调动更多的将士过来,与自己一同围攻苏乔。
一时间,苏乔和周蕴的身边都围拢了许多被血腥味激得杀得眼红的将士。
他们手中的武器毫不犹豫挥下,眼神直勾勾,带着人性中最为原始的,已经被潜藏了或许千年或许万年的欲望。
杀戮蒙上了所有人的眼睛,耳朵。
列土封疆,封官拜爵的美好前景就萦绕在所有北耀士兵的心头。
他们的动作更为凌厉,动作更为凶狠。
随着战斗的进行,战役胜利的天平似在渐渐朝着北耀的大军倾斜。
苏乔陷入围攻中,已经力竭,打斗到现在,除却中间有一段时间还算得心应手之位。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苏乔都是在用自己的意志力在支撑着自己的所有动作。
不能就此倒下,必须胜利的信念印刻在苏乔的心里。
支撑着她坚持到了现在。
在又将一刀送进敌人的胸腔后,苏乔毫无留恋地抽刀。
“噗嗤”一声,温热血液喷射在她的身上,脸上。
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继续将刀送进另一个攻上来的士兵身体中。
手上做着的是完全机械性的动作。
挥刀,格挡,送刀,苏乔完全只是凭借着肌肉的记忆。
事实上,她身体里紧绷着的弦已经绷成了细细的一根,临界着断裂。
就在断裂的前一刻,一道破空之声忽传来。
空气被强烈撕开,高速旋转行进着的箭羽,在此刻的情景中并未引得旁人的注意。
只有苏乔,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个声音。
她难得的微微一愣,而后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和一双惊愕的担忧的眸子撞上。
“我明白了。”
苏乔喃喃,她忽然咧开唇。
而就在她唇角翘起的瞬间,噗嗤一声传来。
长箭携裹着巨大的力道冲进于烈的胸膛,直接穿透了于烈的身体。
于烈脸上的神情凝固在又喜又惧上,而后转为浓烈的不甘。
远处,传来嘶吼的声音,“杀!”
而后,大周的援兵们如同潮水一般从西边奔涌过来。
很快就加入了战场。
周蕴听见声音,抽空扫了一眼,登时明白了白寄云的所有意图。
他仍在奋勇杀敌。
周二第一时间来到苏乔的身边。
见到了驰援将士们的到来,苏乔紧绷着的神经终于不堪重负,轰然断裂。
而她看着周二在露出一抹笑后,便晕倒了过去。
周二大惊失色,伸手去接,“王妃!”
这声音太大,周蕴听见声音,忍不住侧头过来看。
待看见苏乔晕倒被周二接住后,眉心死锁。
然而此刻他脱不开身,周二见状,递给对方一个且安心的神情,将苏乔背在身上,三两步退到了安全的距离。
见两人已经离开战场,周蕴这才能心无旁骛继续参与到战斗中。
有了援军的加入,一来,于烈已死,二来,援军乃是周蕴一手带出来的周家军,勇猛非常。
北耀的大军迅速走向衰败。
及东方红日升起,并不算温暖的阳光洒在尸横遍野,血流遍地的山中。
这一场突围战终于结束了。
周蕴立高高的树干上,脸上的黄金面具已被血染红,玄色的衣衫透着暗红的的纹色。
清晨的风掠起他的衣角,他的视线落在下方打扫着战场的士兵们身上,眸色深深,不知在想什么。
周一抱剑奔来,于周蕴身前的树下跪下高声道,
“将军,南枳山脉的北耀士兵已尽数杀灭。”
周蕴听见声音,视线落在同样是血染遍身的周一身上。
他沉声道,“大军听令,整顿战场,而后城外驻扎!”
“是,将军!”
周蕴落下树干来,阔步行走在山林之中。
就在南枳山脉大捷的当天,周蕴等人被北耀二十万大军围困在南枳山脉的消息才送回到上京,景帝御书房的案头。
得到这个消息,景帝当场再一次晕倒,刚从病榻上爬起来处理事务的景帝,再一次病倒。
且来势汹汹。
远比上一次还要厉害许多。
而与景帝十分相似的,在听闻这个消息过后,中宫皇后也病倒了。
一时间,宫中朝堂人心惶惶。
而朝廷上下,亦是人心浮动。
所有人都在猜测,周蕴这一次怎么也应该死了吧。
这一日,是上京笼罩阴雾以来的太阳升起的头一天。
但是,上京的天空是碧空澄净了,可皇宫和朝堂的天空呢?
自景帝和皇后病倒,朝堂之上,便是三老暂代监国,而后宫里,则是五妃把持。
新麦这天同往常一样往返于帝后的寝殿之间。
只是,和从前不同的是,在从景帝寝殿回到中宫后,这位一向安静乖巧的小殿下,宣召了一位世家女子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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