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晃了晃,瑾安一个不稳,险些一头栽进江中。还好有人从身后扶了她一下。
是沈怀铮?!
她心里慌了一下,连忙转身去看。之前在京城,她险些被疾驰的马车撞到,是沈怀铮拉住她,在长街上她吓得腿软,也是有沈怀铮撑着她……还有很多很多。
危急时刻瑾安的身边都有他在。再遇到这种情况,瑾安想到的第一个人难免会是沈怀铮了。
——原来是那个护卫。
“姑娘要紧吗?夫人怕姑娘出事,叫我过来看看。”
“没什么。”瑾安道,“多谢你,快进去吧。”
她以为是自己扔长命缕用力过猛了,正有些后怕,就听见“噗通”一声。短暂的静默之后,比方才还要混乱的声音响了起来。
“快救人啊!”
“怎么还掉下去了?”
“谁推的他?你推他做甚!”
“苍天作证,在下手就没伸出来碰到他。要不是你们急着换过来,想必他也不会被挤下去。”
两人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惊讶之色。那几个人商讨如何换船,竟然商讨到落水了。
“姑娘快和我进去吧,这里不安全。”
船身还在晃动,瑾安跟着护卫转身回到了船舱。
她坐回到原先的位置,旁边的妇人拍了拍她的手:“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瞧瞧这眼睛肿的。”
“没事。多谢娘子关心了。”瑾安看着对面说要去羏国的那一家人不见了,便知道落水的很可能就是他们家的人了。
船一左一右地晃着,摆动的幅度比方才更大了,就连坐在船舱里都让人觉得不安。那妇人对护卫道:“怎么回事?还没把人救上来?你去看看。”
还没等那护卫走出去,又是一声响,众人皆是一震,好像是船撞到了什么。
“快去看看怎么了。”妇人本要叫护卫出去打探,想了想还是将他一把推开,自己出去凑热闹了。
原是那些人想避免毫无准备被动落水,要扶着船直接跳下去,然后再从江中爬到另一条船上。可这样做才是更危险。船夫无法,只好将两船并行,让他们跨着过去。
船晃动得更厉害了,想来是已经有人跳到了船上,这个换位置的法子倒也还算安全。
“拽我做什么!快松开!哎呦!救命!!!”
是那个妇人的声音!毕竟相伴一路,也算半个熟人,瑾安怕她出事,站起身刚想走出去看看她,便觉得船猛地向一侧倾斜过来。
不知谁喊了一句:“船要翻了!抓紧!”
瑾安看着对面那一家三口向自己这边扑过来,只来得及深深吸了一口气憋住,下一秒江水就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瑾安感觉自己就像被砸进江里一样,江水冰冷刺骨,她又完全不会水,一时间慌了神,凭着本能扑腾了几下,谁知越动越往下沉,根本游上不去。
这可怎么办是好?瑾安看向周围,心更是凉了大半。全冲散了,四下尽是茫茫的江水,自己的身边一个人都瞧不见。她努力抑制住想挣扎的那种冲动,告诉自己不能再乱动了。
有了!她之前闲着无聊叠过纸船,把纸船放进水盆里之后,想用手指把它按进水里是有些困难的,而且等自己一松手,纸船就会自己漂上来!错不了了,荷花灯也是这样的!
可自己是人又不是纸船,这二者能一样吗?此时不再胡乱摆动双手双脚,瑾安倒是觉得自己漂起来一点了,但又怕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这样不行,还是得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在水中时间长了瑾安并没有适应,反倒觉得越来越冷,再这么泡下去人可就要冻僵了。
瑾安像鱼一样摆了摆,试图游动上去,可惜毫无作用。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盯着水面上那一点点亮光。踩水?就像走在踏跺上那样。可水是能踩的吗,一脚下去不仍旧是陷在水中?
不管了,莫不如就把水想象成是冰吧,或者是沙子。如果是这些压在自己头顶的话……瑾安决定试试,她拨开自己头顶那片水,同时屈膝双脚向下用力一踩——竟然真的有用!
难道这就是“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意思吗?瑾安心中大喜,连忙依照此法继续奋力向上游去。
眼看就要浮出水面,能喘口气了,瑾安的腿又不知被谁拽了一下,整个人被拖下去的时候头还磕在了什么硬物的上面。游到这里瑾安的力气所剩无几,那一口气能憋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胸腔难受得快要炸开一般。
本想着到了近前只需再把头伸出去就能换一口气了,这突然的一拽一撞,她的身体早就比脑子先做出了反应。
气散了大半,她开始吐泡泡。等意识到要赶快憋住的时候已然是来不及了。呼吸慌乱间,瑾安的鼻腔里吸进去了不少水,越呛越慌,一张嘴又灌进去了好几大口,要是再晚些被人救下,等到浮出水面的时候,怕是要昏死过去了。
“姑娘!醒醒!撑住啊!”
“咳咳咳咳!”瑾安鼻子酸涩,喝进去那么多水不仅胃里难受,喉咙还有些痛。
瑾安的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还有几缕垂在眼前,挡得人看不清周围情况,她也没力气去理会了:“谢……咳咳,谢……”
“好好好,别说了,留些力气跟我上去。”
等被托着坐到翻得底朝天的船上时,瑾安才看清救自己的是那个护卫。
他没多说什么,安顿好瑾安之后转身就扎进江里去救别人。旁边那条船上也有人跟着换位置,连带着也跟着翻了。水性好的都下去寻人了,几个被救上来的要么紧闭着嘴只顾拧干衣服,要么趴在船底晾着自己长吁短叹。
瑾安看了看周围,之前她从没觉得江有这么宽,都望不到两岸,人置身在其中是如此的渺小。天色幽暗,水面黑沉,人就像被绸布裹着,严严实实地锁在匣子里一般。
一阵风吹过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看,还好有月亮作陪。越紧缩越冷,她舒展着胳膊和腿,让月光晒着自己。
有人从江水中冒出头,询问两条船上的人还缺了谁没上来。瑾安数了数,自己这边只剩那妇人没有瞧见。
正巧哗啦一声,那个护卫也上来了。瑾安见只有他一个人,忙问道:“可寻见你家夫人了?要帮忙吗?”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附近都找了,再深我也潜不下去了。夫人她不会……”
“你家夫人福泽深厚,自然能化险为夷的。”瑾安灵光一闪,“船翻了不过眨眼间的事,你之前拿着的包裹是不是还落在船里?方才你可有去船舱里寻她?”
听了这话护卫立刻游到旁边找了个人过来帮忙,两人一同钻进水里去,不多时便把妇人连着包裹一起带出来了。
她喝进去的水比瑾安还多,腹部微微隆起,也不知是撑的还是涨的。难为她一直不忘包裹,人都昏过去了还紧紧攥着不肯撒手。
吐出了好多水,好不容易才把妇人弄醒,她睁开眼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来人啊,谁敢抢我的银子!”也不知在昏沉间是梦见了什么。一时间大家互相看了看,没忍住都笑了出来,这可真真是劫后余生的开怀大笑了。
不过笑归笑,看着底上下翻了个个儿的船,还有不知漂到哪里去的船桨,大家都犯了难。船怎么正过来,正过来还能不能用,没了船桨又要如何划船,眼下都成了问题。
“要不我们就在这坐一晚上?”
虽然不认识说这话的人是谁,但总觉得之前那个提议跳下水再爬到另一条船上的人就是他。
“这么等不是办法,别说是身子弱的孩子了,就是咱们这些粗人,衣服湿透再吹上一晚的江风,也得生出病来。”
“那你说怎么办!”
“这下不管是羏国还是湖州永州,哪里都难去了。”
“别吵啦!”船夫敲了敲船板,“这里离岸边倒也不算太远,咱们把船拆了抓着木板浮在江上,顺着水漂上了岸再说其他的吧。”
大家齐齐动手,忙活了一阵拆了几块大板子下来。两三个人抓着一块,由船夫带着往岸边游去。划了没一会儿就有体力不支的人掉了队。
那个要去羏国的妇人一直挂念着的包裹此刻正舒服地躺在木板上,瑾安与妇人在一侧,她的护卫在另一边,三个人就像护送包裹一样往岸边游着。
原来妇人是会水的,此时缓过神来,游得竟也和她的护卫不相上下,要不是为了那些银钱珠宝,想必方才她是不会被困在船舱里的。
瑾安跟在后面有样学样地游了一会儿,却始终不得其法。她的手脚被江水冻得钻心的疼,咬牙坚持了一会儿,两条腿又开始拧着劲儿。
她刚要开口,余光就瞧见一个大浪打了过来。还好瑾安发现的及时,三个人紧紧抓着木板,这才没被冲散。
妇人看了一眼木板,上面除了三个人的胳膊别无他物。她惊叫道:“我的包裹呢!”
“夫人,在这儿呢。”
“那就好。你好好背着,哪怕你要被冲跑了也得把包裹给我看住了。”
船夫在前面喊着:“风浪太大了,咱们只能自求多福了!”
大浪被风一个接一个的吹到身边,众人皆悬着一颗心,在江上起起伏伏。瑾安一时脱力,半个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卷走了。
前面有人被冲过来,妇人伸长胳膊想拦却连个衣角也没摸到。跟着向后一看,惊觉瑾安也被冲走了,她伸手去救,险些就跟着去了,忙重新抓住木板,对护卫喊道:“还不快去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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