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马小乐的判断很正确。
其实金柱已经憋了一肚子的火,就是马小乐不来,他也会找过去的。
金朵出嫁那天的事,让金柱在陆军面前丢了大脸,被陆军骂得狗血喷头不说,关键还被指着鼻子质问那独腿草人戴绿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吓得屁股尿流,因为他知道陆军娶金朵就是为了她的处子身,开始他也以为金朵是的,只是后来察觉到苗头后才发现事情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坚持说金朵的身子还没破,所以那天他对马小乐在东大桥的举动无比恼火。可是,面对陆军的质问该怎么办?最后,他撒谎说是马小乐暗恋金朵,追求不成心里记恨,所以就用那种方式去捣乱的。陆军看着金柱将信将疑,说了句让他很害怕的话。陆军说,是不是处子,能验证的,如果有假,就要剥了他的皮。
所以,金柱对马小乐,也是恨到了极点,原本就想着等回九这天到村里,找马小乐好好算一账。
而现在,马小乐主动站到了家门口,哪还能按捺得住?
不但金柱按捺不住,陆军更是坐不住,堂堂一个局长的儿子到乡下娶媳妇,还遭毛小子三番五次地嘲弄?!这一回,非得给他点厉害瞧瞧不可。
金柱带头蹦了出来,陆军也一瘸一拐跟着,随来的一行人也都吹胡子瞪眼地一拥而上。
然而,当金柱看到马小乐镇定的目光和淡定的笑后,不由得纳了闷:还就怪了,这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种?,不过,这会儿来不及多想,他捋了捋袖子就窜了上去,叫道:“马小乐,今天老子我一句话也不骂你,但是,要活活打死你!”
看着金柱恶虎一样扑过来,马小乐并不躲闪。等金柱快到跟前的时候,他抬手一扯,把破褂子甩到一边,举起了明晃晃的柴刀,几乎是狞笑着叫道:“狗日的金柱,今天我不但要骂你,还要剁了你,让你去见阎罗王!”
柴刀在阳光下,映着刺眼的光芒,很寒人。
金柱没想到马小乐还有这一手,打打杀杀惯了,虽然他不怎么害怕,可很明白锋利柴刀的厉害,不能吃眼前亏,所以,他猛然停住脚,抽身就往回跑,边跑还边招呼着随来的人,“找家伙,赶紧找家伙!”
“狗日的金柱,孬种!”马小乐说话间便追了上去,狠狠地一刀劈在了金柱的后脑勺上。
金柱顿时捂着脑袋弯下腰,马小乐又一刀砍在他后背上。
大冬天里,虽然身上有棉袄,但哪里能挡得住锋利的柴刀?
顿时,金柱的后背血红一片。
马小乐可不管那些,两刀、三刀,要劈第四刀的时候,被乡亲们从后面抱住了。
“别拉我!让我劈死他!”马小乐歇斯底里地喊着,“今天不劈死他,就没机会了!乡亲们,你们都知道,金柱个狗日的就是社会一大害啊,我弄死他,就是为民除害,你们大家也能过个安生日子!”
任凭马小乐怎么喊,没有人松手。
这时,随陆军来的人已经抄了家伙过来,要砍马小乐。不过庄邻们隔在中间,坚决不让,说不能再闹大了,要不真会出人命的。
金朵出来了,看着躺在地上的金柱,又看着手持柴刀红着眼睛的马小乐,一下哭了起来,她走上前,“小乐,求求你放下柴刀吧!”
马小乐的泪水,此刻忽地流了出来,他嘴角抽搐着,“金朵姐,我……我被你哥给害惨了,我……我这辈子算是完了,不想活了!”
马小乐是说金柱把他弄得不像男人,活不下去了。可这话在金朵听来是另一个意思,她以为马小乐说的是金柱拆散了他们。
“小乐,你别着急,我有话对你说。”金朵对着马小乐的耳朵,“小乐,你还没失去我,我的身子还是干净的,那陆军没有沾过我。”
马小乐一时不明白金朵为啥要说这话,但他对这话的内容感到意外,便问了起来,“他没碰你身子?”
金朵用万分宽慰的眼神看着马小乐,点了点头,“我还是你的女人,只会是你的女人!”
“那……那为啥啊?”马小乐实在不明白。
“陆军那玩意儿不行,他说早年耸着身子猛蹬自行车时,车链子断了,裆部撞在了前大梁上,那玩意儿给撞断了筋。”金朵的声音很小。
“这么说那死瘸子也是废人一个?”马小乐的确感到意外,也有点好笑,那陆军的毛病原来和他是一样的。
金朵听话没仔细,马小乐说陆军也是废人一个,这个“也”字里颇有含义,可她没听出来,只是着说陆军的事,“小乐,不过陆军告诉我,他爸爸正帮他想办法,说什么国外科学发达,可以治好他的软根子病。不过那至少也得两三年时间吧,也就是说,在两三年时间内,我金朵还是你马小乐的女人,我的身子跟以前一样干净。这话你明白吧,还有,这段时间指不准会有啥事发生呢,说不定我会重新回到你身边的。”
惊喜!
绝对的惊喜!
对马小乐来说绝对是个天大的惊喜。
当然,惊喜的不只是金朵说她可能还会回到他身边,还有金朵说的陆军的软根子病能治好!
既然陆军的能治好,那他的也能治好!
既然他那玩意儿能治好,那还犯得着跟金柱拼命去送死么?
想到这里,马小乐扔了柴刀,手舞足蹈地狂笑起来,“我的天哪,我的天哪,还有这事啊!”
所有的人惊呆了,看着马小乐疯魔般跳腾着。
“疯了疯了,马小乐一定是疯了……”人们三言两语地议论起来。
“疯了?谁说我疯了!”马小乐板下脸来,“我没疯,我马小乐有老天保佑,好着呢!不信你们看,往后我肯定比谁都强!”说完,捡起柴刀走了。
这时,一直没露头的范宝发站了出来,让人赶紧送金柱去医院,并说马小乐一时受了刺激,做了糊涂事,犯不着追究。说完,他又征求了金柱父母的意思,金柱父母也同意,说还追究啥,这事前后就算扯平了。
马小乐回家的路上,迎上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马长根和胡爱英。他们听到消息说马小乐去找金柱的不是,心想那还不是狼入虎口?于是就哭哭啼啼地赶了过来。马长根手上还提着铁锹,“臭小子,你没事吧!我去跟金柱拼了!”
“没事,干爹,不用跟金柱拼,我已经把他给劈倒了。”马小乐拉着马长根和胡爱英回去。到了家里,他又说道:“从今天起,你们不是我干爹、干妈。”
马长根和胡爱英一听愣子,这孩子傻了?忙道:“咋了,嫌我们对你不够好,没照顾好你?”
“不。”马小乐说着跪下来开始磕头,“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爹、亲妈!这几天发生的事,我觉得你们真没把我当外人,所以我得喊你们亲爹、亲妈。”
“欸哟,这孩子,赶紧起来!”胡爱英立刻把马小乐拉起来,“小乐啊,以前我们对你可能不够好,可从心底里讲,我和你爹可从来都没把你当外人的。”
“我知道,爹、妈,你们就放心吧,以后我绝对不会惹乱子了。”马小乐道,“我一定好好干工作,等将来有出息了,为你们争光!”
说完,马小乐转身走了出去。
马长根跟着出来,问要去哪儿。马小乐说去果园,想一个人静一静,把这段时间的事情好好想想。
“他爹,你回来吧,我看小乐是真的懂事了,让他去吧,这阵子他事情也够多的了,让他静静也好。”胡爱英拉住了马长根。
这时,范宝发迈着大步来了,叫住马小乐,让他回去,当着马长根的面要说件事。
“小乐我跟你说,今天的事你很不理智!”范宝发道,“虽然你值得同情,可做事得有头脑啊,你想想,你把金柱给劈了,事情咋解决?要是他们家报案,公安马上就能来把你抓走,到时别说是村干部了,就连村民你都当不成!”
“哎呀,范支书,那该咋办?”马长根慌了,想掏烟给范宝发都掏不出来,手抖得厉害。
范宝发伸手拿过烟盒,自己捏出一支叼在嘴边,道:“咋办?当然是我办了。我已经跟金柱他爹妈说好了,双方都有错,到今天为止扯平,两不相欠,如果以后谁再先找事,村里就出面告官!”
“太好了,太好了!”马长根感叹着道,“范支书,你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
“唉,谁叫咱是庄邻呢,况且小乐又是村干部,我不帮也说不过去,是不是?”范宝发点上烟,走了。
“是是是,我们记着你的恩了!”马长根跟在后头送范宝发出去,感激不已。
一旁的马小乐不知道说什么好,抬头看着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做了个深呼吸,跨步也走出了院门,向果园而去。
到了果园里,马小乐躺在床上闭目而思,想着所发生的事,觉得实在没必要那么蛮干。“只要好好动动脑,困难就会被吓跑”,这是他初中班主任一直挂在嘴上的话,每次开班会至少得讲五次。以前听得腻歪,可现在琢磨琢磨,还真是那个理儿。
马小乐开始为自己的冲动感到懊悔了,不过既然已经过去就过去吧,以后吸取教训就是,凡事得用心用脑,不能冲动鲁莽。“冲动冲动,满地漏洞”,这话也是班主任常说的,看来一点儿也不假。
想到这里,马小乐从枕头底下又摸出了那本封面上被改写成“小南庄村五生产队队长马小乐”的本子,严肃地翻开了两页,又拿出之前在村部找的一本村情资料,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小南庄村,村户156,人口673,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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