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四人到达长安城后,刘据微服来到西域酒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通过这段时间与白康等人的交流,刘据也逐渐了解到了关于西域诸国的真实情况。

    “这么说,在龟兹也发现过蜀布?”刘据喝了一口酒,好奇地问道。

    “没错,殿下。”可蒙回答道,“我早几年在西域诸国经商时,路过龟兹,发现那里有一种神奇的布料,它的质地轻软,洁白不污,在当地的价格十分昂贵,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

    白康闻言也点了点头,他是龟兹国的王室成员,自然知道这种布料的珍贵性。

    看来这和博望侯张骞在大夏国看到的同是一样东西。刘据想道。

    当年张骞出使西域回来后,和武帝汇报了大夏与身毒之间通商的现状,他也在那发现了蜀布、邛竹杖等蜀地才有的特产,以此推测身毒位于大汉的西南方,并建议武帝派遣使者从蜀地朝西南方向开辟一条通向身毒的贸易路线。

    可惜后面依次派了四拨人去,都无功而返,而大汉至今未建立起和身毒的联系。

    刘据一想到这,便甚觉遗憾。

    “那么可蒙你知道这种布料是从哪里来的吗?”他问道。

    “这……我在大夏、龟兹等地都见过蜀布,听当地的商人说,这是从身毒买来的,而身毒位于大夏国的东南方。”可蒙仔细地回想了下,给出了这个答案。

    身毒,不就是今天的印度嘛,张骞推测过它位于大汉的西南方,也确实是对的。

    刘据一想到这,脑子里闪过了“博南道”这三个字。

    “快了,快了。”他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

    再过几个月,就将迎来新的一年,而在明年,武帝将大举动工修建西南方向的通道。

    “那么可蒙之前可有去过身毒这个地方?”刘据接着追问道。

    可蒙听到后笑着摇了摇头,“殿下,我未曾去过这个地方,它对我而言只是一个传说中的国度。”

    刘据听完后点了点头。

    也是,可蒙毕竟不是大夏人,主要的商业经营范围也不在那,几乎不可能参与大夏和身毒之间的贸易活动。

    就在这时,他突然注意到一向活泼多言的苏木达突然一个人在那喝闷酒,这让刘据倍感奇怪。

    他的目光朝苏木达扫射过去,其他三人也注意到了异常。

    “诶?苏木达,你今天的话怎么比我还少?”尉迟延呼举起酒杯朝对方示意,又捻了捻自己的小胡子,让它随时保持上翘的姿态。

    “咕噜噜——”苏木达依旧沉默不语,在那自顾自地喝酒,众人只能听到酒水入喉的啜饮声。

    过了半晌,他才放下手中的酒杯,看向刘据说道:“殿下可是想开辟一条从大汉到身毒的贸易通道?”

    “是的!”刘据闻言,激动地点点头,“苏木达可是知道身毒的情况?”

    “何止知道,我还知道如何从大汉前往身毒。”苏木达叹了口气,闷闷地说道。

    其余三人闻言一惊,纷纷向这个其貌不扬的矮个男人看去。

    刘据也瞪大了眼睛。

    可随后苏木达便又沉默不语了。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问了。”刘据尴尬地摸了摸头,示意对方别往心里去。

    眼前的苏木达看起来突然变得如此陌生,仿佛在他的身上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也不算什么难言之隐吧。”苏木达假装振作,咧嘴笑了笑,他仿佛思考了很久才下定决心:“既然今天正好说起了身毒,我就告诉大家一个我从未说过的秘密。我此前还一直因为此事耿耿于怀,也未向大家说起过,不过既然到时候了,我也就说出来吧,省得一直放心里憋得慌。”

    哦?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好奇了起来,是什么惊天秘密能让平时乐观无比的苏木达一下子跟变了个人似的?

    刘据担忧地看了眼这位矮小的男子,亲手给他的酒杯里斟满了酒,并递了过去。

    “谢谢殿下,我十分感谢您。”苏木达接过酒杯,眼眶有些泛红,他开始讲述起了他的故事。

    “诸位可能到现在都以为我是西域人,实际上我并不是。”他喝了几口酒,粗粗的脖子有些泛红。

    “我之所以了解身毒这个地方,是因为我母亲是身毒人,她早年跟随家中的商队,从身毒赶赴滇国做生意时,认识了我的生父。”

    刘据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他便听可蒙问道:“所以苏木达你的父亲是滇国人?”

    可蒙虽然没有去过南亚地区,但是在早年的经商岁月中,也对身毒、滇国这两个地方有所耳闻。

    在他看来,这两个地方进行贸易往来,仿佛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苏木达闻言变了脸色,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个家伙……根本不能称作是我的父亲……他欺骗了我的母亲,将我外祖父的商队一网打尽……最终除了我母亲,商队所有人都死在了那……”

    “怎么会这样?”白康闻言皱了皱眉头,在他印象中,国与国之间的正式贸易向来是受当地官方保护的,“难道你外祖父家的商队是碰上了强盗?”他问道。

    苏木达摇了摇头,眼中露出狠厉又哀伤的目光,他举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又打了个嗝。

    “他们作为人牲,被滇王献祭给了当地的神明。”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走南闯北见识甚广的可蒙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咽了口唾沫。

    刘据闻言也有点被吓到,在他的记忆中,人殉祭祀制度早在商朝灭亡之后便已被淘汰,而后来的周公旦编写《周礼》并改变了华夏民族的轨迹,将我们带入了礼乐文明的时代。

    谁料在当下竟然还有这种惨无人道的制度,虽然它远在千里之外的滇国。

    “幸好你的母亲带着你逃了出来。”刘据对苏木达充满了同情,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身上还背负着这么惨烈的身世。

    “我的母亲啊……”苏木达听到后叹了口气,“她拼尽全力才逃出那个魔窟,可回到家乡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家可归了。没过多久她便生下了我,为了生存,她带我北上去西域寻找新的发展机会。我们去过龟兹,去过焉耆,也去过疏勒,还有其他国家……我对于身毒和滇国的认知也来源于小时候她给我讲的一个个故事。”

    原来这就是苏木达精通西域多国语言的原因。

    众人听到这纷纷低下了头,刘据也沉默不语,他此时都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对方。

    “殿下,”苏木达又接着说道,“如果从汉朝的蜀地开始打通一条通道到身毒,就能实现两国之间的贸易。但是势必要经过滇国,那里也是个巫蛊之术盛行的地方,我母亲的家族便深受其害……如若不根除这种残忍的文化,后续两地来往早晚会受到影响……”

    等等!巫蛊之术?

    刘据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可怕的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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