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电交加的夜晚,狂风呼啸着掠过空旷的山谷,吹得树木吱呀作响。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在夜幕的笼罩下向前走去。
走出这条山谷之后,就是一片开阔的平原。
“嗬——”其中一个男子早已疲惫不堪,他扯了扯破烂得不成型的外衣,虚弱地对同伴说道:“兄弟,我实在是走不动了,这里离汉中还有多远……”
另一人扶着他,艰难地向前走着,“别放弃,我们好不容易从益州郡逃出来,再走些路就快到了!”
“啊,走了这么久啊……”
“公孙将军应该已经从滇池县逃出去找太子了,他们会有办法的!”
“能有什么办法……叛党已经封住了益州郡……就算周围郡县还有朝廷知道了……一时之间能赶过来吗……只怕太子和剩下的弟兄们是凶多吉少了……”男子眉头紧锁,双手不自觉地捂着大腿。
说罢,他叹了一口气,从同伴臂弯中慢慢滑了下来。
男子的喉咙里泛着一股酸涩的味道,那是被他们吃下肚的生马肉。
为了在野外生存下去,他们亲手宰杀了心爱的战马。
“别倒下!醒醒!”同伴一把又把他拽了起来,揪着衣领说道:“那么多弟兄牺牲在滇池县,不就是为了给我们断后,让我们把情报传出来吗!如果我们就这么倒下了,岂不是愧对他们!我们不能对不起他们啊!”
他们从王融的叛军中杀出,一路北逃,中间险些被抓回去处死,多亏了同袍们以死相拼,才让他们甩掉重重追杀。
同伴默默环视着四周,听着远处深山传来的狼嚎声,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突围出来的几十名将士,如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旷的荒野上,绝望席卷着黑暗笼罩着大地。
“呜呜呜——”男子无助地蹲了下来,抱住了头,发出了一阵阵的抽泣声。
他大腿上的伤口已经溃烂到发脓,痛彻骨髓,不知还能不能走到汉中郡。
“你别管我了,把我扔下吧,我已经成了一个累赘。”
同伴没有吭声,扶起男子继续上路。
……
长安城,宣室殿。
武帝睁开惺忪的睡眼,批了一件外衣走了出来。
夜半急报,是汉中郡太守发过来的。
“请陛下过目。”春陀将帛书呈给武帝,退到一旁。
宫人们点亮了殿内的烛火,暗沉沉的宫室又明亮了起来。
武帝的目光在帛书上来回扫射,拧紧了眉头,仿佛在不停确认什么。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他的瞳孔不自觉地放大。
“啪!”武帝合上了帛书,扔在了案上。
“汉中郡太守此言可属实?”
“陛下,太守本人就在宫门外,如果需要,可以立即召见。”
“宣!”
“诺。”
不一会儿,一位官员便在春陀的带领下,亦步亦趋地走进了宣室殿。
“陈潭,你来了啊。”武帝的声音从上座传了过来。
眼前这位身材瘦削,目光犀利的男子,便是汉中郡太守——陈潭。
“来跟朕说说,现在益州郡那边情况如何。”武帝故作镇定地说道,但心里早已慌乱无比。
“是,陛下。”陈潭行了个礼。“这几日,汉中郡与益州郡之间商贾百姓无法互相通行,怨声载道。臣起初纳闷是何故,也亲自带人去边界看了看。”
“有何发现。”武帝的身子朝前凑了凑,焦急地说道。
“臣发现益州郡通向其他各郡的道路被封锁了起来,仿佛是有人故意为之。”
“放肆!”武帝大怒,“没有朕的命令,是什么人敢这么做?!”
陈潭见状,连忙回答道,“陛下,臣起初也不知道,直到昨晚有两个衣衫褴褛的家伙扣响我郡府大门,被巡逻的更夫发现后报了上来。臣一番盘问后得知,他们是太仆大人手下的兵……”
至于后面的事,武帝也从此前呈上来的帛书中知晓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不用再说下去了。
“太子与太仆,还有两万将士、十万劳工驻在益州郡,这王融怎敢造反!”
武帝说罢,瞬间起身,准备下令调兵平叛。
“陛下,如今益州郡的入口都已经被人为破坏,道路损毁,剩下的山路险峻异常,大军很难过去。”陈潭劝谏道。
“好啊!这还是有备而来!先是私购铁器,再是闭关封山。”武帝紧紧抓住了那份帛书,气得撕成了碎片。
“太子!太子还被困在里头,生死未卜。你说,朕该怎么办!”
一旁的春陀担忧地看了眼这位侍奉多年的君主,随即又低下了头。
……
次日的朝堂上,鸦雀无声。
滇相造反,太子被困益州郡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如今连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谈论着这位大汉帝国继承人的下场。
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而官员们更是各怀异心,有的忧心忡忡,而有的则幸灾乐祸。
丞相石庆颤颤巍巍地举起笏板,对着龙椅上的天子说道:“还请陛下迅速出兵,救太子于水火之中!”
这时,队列里站出了一个官员,“那么请问丞相,由谁带兵,带多少兵,怎么去益州郡,可知道叛军有多少人?又该去哪里救太子?”
石庆被问得脑袋一空。
大家都清楚,此时通向益州郡的道路已经被毁坏,大军根本就无法顺利入滇。
而叛军的情况也鲜少有人知道。
“这……带兵之事,自然得问几位将军。”石庆擦了擦脸上的汗,他不是武将,也不懂军事方面的规划与策略,对方的这个问题,一时让他尴尬得无法回答。
“只怕就算问这些将军们,也无法回答吧。”那位官员脸上浮起了轻蔑的笑容。
武帝坐在龙椅上,对台下诸人的表情与态度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算他们不知道,但是太子如今被困,我们总要尽力一试,能派过去一个人就是个人,不是吗!”石庆的脸涨得通红,气得就差点大殿上跺起脚来。
“陛下,依臣之见,如今当务之急是尽快修建好前往益州郡的通道,并寻找其他入口。至于太子,有公孙将军和两万将士在侧,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希望他们能撑到我军进入益州郡的时间……”
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大农令桑弘羊。
武帝的脸色舒展开来,对于这位大汉朝至高无上的天子来说,抓回对益州郡的控制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而桑弘羊的建议,也是当下的最优解。
至于太子……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武帝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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