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

    长乐殿中负责掌管仓库的一等女使玛瑙忙的脚不着地。

    原来,出宫圣旨在姜令仪及笄之日,终于送入了长乐殿。

    宝熙郡主出宫之事,终于尘埃落定。

    皇帝太后的封赏源源不断的送进这长乐殿中,便是太子与贤王赵泉都送来了重礼,原先因质子之事沉寂了一段时间的长乐殿又热闹了起来。

    姜令仪及笄七日之后,坐着一品郡主的仪仗,风风光光的驶出了皇宫。

    仪仗刚出宫门,马蹄声如雷动,红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着,仪仗为首的侍卫们面色微变,抬头望去,但见一队骑兵呼啸而来,飞扬的旗帜之上,赫大的镇字格外醒目。

    “是,是世子殿下。”

    众人面露惊讶,只见骏马飞驰而来,于仪仗前不足十米之处,男人单手猛的攥紧缰绳,黑马昂首嘶叫,前蹄高抬,大半个身子都悬空而起,后颈之处的鬃毛随风飘扬着,威风凛凛。

    马背上的男人一袭紫色蟒纹长袍,清俊的眉目间裹挟着簌簌风雪,教人不敢亲近。

    他便是姜令仪的长兄,威远侯府世子——姜衡。

    听着马车外的动静,杳蔼眸光一亮。

    “是世子爷,主子,世子爷来接您了。”

    姜令仪面色平静,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有任何反应。

    姜衡,天纵英才。

    可两世中,姜衡都是早夭之命。

    对于这个在记忆中鲜少出现的兄长,姜令仪没什么映像,所以再见之时,也显得格外平静。

    可就在此时,整齐划一的声音如山海般传来。

    “镇山军在此,迎郡主回府!”

    两列身着铁甲的骑兵翻身下马,单膝一沉,浑厚的声音响彻云霄。

    镇山军的出现让众人眼热不已。

    如此高调,倒是为今日的阵仗又添了一把火。

    宝熙郡主,当真是盛宠。

    见效果到了,姜衡抬手,声音清越沉稳,徐徐如寒泉。

    “镇山军听令,为郡主仪仗开路,若有阻拦者,杀。”

    “是!”

    马车内,姜令仪笑弯了眼。

    “还真是嚣张啊。”

    杳蔼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讪讪道。

    “如此,明日要遭批斗的人,又要换成世子爷了。”

    “怕什么,明德殿的柱子两人合力方能抱住,够那些御史撞个百来年不倒。”

    姜令仪戏谑的勾着唇,那些个文臣分明最怕死,又偏偏爱拿脑袋撞柱,方能显得自己刚正不折的文人骨气,她摄政之时,撞过明德殿柱子的言臣没有百来也有八十个了。

    他们脑袋可没有嘴硬,撞多了知道她的脾性后也就安分了,如今舅舅仁慈,才容得这群言臣愈发猖獗。

    明日的明德殿,估计又要热闹了。

    由镇山军开路,原就张扬的仪仗队伍愈发声势浩大。

    在威远侯门口等候已久的众人还未见到姜令仪回府的仪仗,却早早听到了那如雷震耳的马蹄声。

    镇山军的旗帜在前头飘扬着,赤金与黑色交织的图案,看的姜衍眼眶一热。

    他今日难得安分的站在父亲身侧,嘴角还挂着瘀伤,牵强的扯着嘴角,低声嘟哝了一句。

    “得瑟。”

    话音刚落,他身前的男人侧眸瞥在了他的身上,眉间却并无不悦,只是暗含警告的说了句。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吗。”

    姜衍噤了声。

    威远侯世子爷姜衡回府的第一日,便是提着姜衍的衣领去校场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拳拳见肉,且都打在了隐晦又瞧不见的痛处。

    平日里张扬舞爪的二公子姜衍就像是老虎变病猫,这几日都躲着姜衡走,今日他原本不想来,却被姜衡一句话吓得不敢再跑。

    这句话倒也简单。

    “不来,就打断你的腿。”

    看着如今姜衡对姜令仪明目张胆的偏宠,姜衍咬牙吞下了这口窝囊气。

    仪仗缓缓停在了威远侯府的门楣前,众目睽睽之下,姜衡亲自翻身下马,走到了那红木车轴的华丽马车旁。

    一只纤纤玉手便率先掀开了车帘,众人探头望去,却又失望的缩回了脖子。

    原来是宝熙郡主身边的女使,只见两个容貌秀丽的女使率先下了马车,双双同姜衡行了个万福礼后的,赶马的小厮利索的将脚凳放在了马车旁。

    车帘被缓缓从两侧拉开,姜令仪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今日她鬓间珠翠琳琅,一身朱雀红绫长裙,张扬又明艳。

    看到她的容貌之时,在场之人神色各异,往日都是遥遥望一眼,如今仔细一看,这位宝熙郡主眉眼间的绝色,与那位名动天下的平陽公主有七分神似,还更胜半筹。

    若说平陽公主是婉约绰绰的美人,这位宝熙郡主便是灿如春华的明珠。

    姜衡眉宇间的冰雪消融,目光也柔和了下来,他朝姜令仪伸出了手。

    “阿宝,许久未见,欢迎回家。”

    姜令仪也不扭捏,将手搭在了姜衡的手上,笑的灿烂。

    “是啊,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看着姜衡亲自搀扶着姜令仪下来,威远侯府的众人暗自换了个眼神,首当其冲的便是威远侯府的继室袁氏,她是四年前刚入了这威远侯府,同寻常贵女不同,她祖上乃皇商,如今家中父兄入朝为官,勉强算上是汴京新贵,但听闻她陪嫁十分丰厚,塞满了整整十船,所以即使是嫁到了这三品侯爵为继室,背脊也能挺得笔直。

    毕竟如今的威远侯府,也算得上是门庭寥落了。

    姜令仪抬眸,望着自己生身父亲,眸底的笑容却是冷了几分。

    若说她此生最恨之人,除了这位父亲,再无他人。

    她的父亲啊,上辈子借着丧妻之痛,颓废过日的名头,圈养私兵,意图谋反,而自己几次三番险些死在他的手上,当真是狠毒啊。

    虽然自己也非良善之辈,可如今再见生父,姜令仪的心中还是升起了几分古怪的情绪。

    而威远侯对上自己许久未见的女儿目光之时,眸光一沉,心中咯噔一下。

    太像了。

    他嘴角一沉,脸上的神色是冷硬的,与姜令仪不过几步之隔,却渭径分明,各生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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