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亮,深巷犬吠,刚从马车走下的曹县令抬头便看到了风流了一夜的少年往县令府走去。
他的脚步一顿,只看到那个头稍微高一点的侍卫正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的正要往里走,可那个叫牛二的护卫却敏锐的往后望来。
曹县令下意识的缩回了车里,听着外头没甚动静后,他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车窗被轻敲了几下。
曹县令神色一僵,立马扬起了一抹慈爱的笑容,打开了窗,少年人正吊儿郎当的插着腰站在车旁。
“曹伯父!”
“欸!林小侄!”
“曹伯父当真是勤勉,这么早便去衙门了?”
曹县令笑眯了眼,谦虚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这是自然,为官自当勤勉,不可有一日懈怠。”
姜令仪满脸钦佩的点了点头,拱了拱手后说道。
“那,小侄先回去了?”
“好,好。”
曹县令放下了帘子,笑容消失殆尽。
车夫等人走远了,才小心的在帘外问道。
“大人,那我们现在……”
“回,衙,门。”
被某位少爷折腾的鸡飞狗跳的曹县令深深的舒了口气。
昨夜他本打算去看看那位姜二少爷便赶回来休憩,谁知那位祖宗又打晕了守卫,整个守字营寻了一夜,最后还是鹤轻舟带人在伙房里堵住了他。
原想着先问清楚他出现在此处的缘由再送走,如今闹了这一通,他只得连夜将这烫手山芋丢了出去,还被秦宵冷言冷语的刺了一通,惹了一身不痛快才赶回了家。
可如今回到了家门,还得打道回衙门。
造大孽了。
.
县令府的小厮与丫鬟们都早早的起来了,姜令仪回到了自己的院中,待关上了门后,才彻底冷下了脸。
昨夜暗堂之人只能远远的探查,根本不敢靠近,可那山中,潜藏的何止是军队。
更是……铁矿。
军队,武器。
他们真是好大的本事,能寻到这么一个地方,偏偏这凤凰山有铁矿之事,却瞒的死死的,这么多年都未泄露分毫。
前世这支军队出现的突兀,若非徐观澜坐镇与镇山军麒麟军各抽出了一部分人马暗中赶来,只怕赵德那个蠢货都守不住汴京的门。
这支军队战败后,她从俘虏的口中得知了这凤凰山,当她的人赶来探查之时,也迟了一步。
地下铁矿隧道内,埋了数不尽的火药。
她的好父亲,在兵败之际,还想拉着这山中数千名奴役垫背。
可悲的是,为了大局,她与徐观澜只能暂且将凤凰山之事摁下。
那一次,她做了数月的噩梦。
遍地焦土,遍地尸体。
这是她的父亲做的孽,亦是她的罪。
姜令仪摸出了羊皮卷轴,是昨日暗堂之人潜入凤凰山中做出的地图,很简陋,一整夜,偌大的山中,只摸出来几个铁矿位置,唯一清晰的坐标就是昨夜曹县令去的守字营,至于主营所在的位置,暗堂不敢轻易靠近,更是连具体在哪都未曾知晓,更别提主帐所在之处。
可一个凤凰山,数百座山头连绵,若真要等到摸索出位置,至少要一年半载。
思及此,她缓缓攥紧了手中的羊皮卷轴。
“一夜屠尽百来人,当真是视人命如草芥。”
簪星抿唇不语,今早收到暗堂探子来报时,姜令仪罕见的变了脸。
同从前的骄横暴躁不同,那一刻的她,先前展现出来的散漫翻身一变,变成十二分的怒意,周身气势扑面而来,顷刻间便叫人如芒背,冷汗淋漓。
这对簪星来说,是十分陌生的一面。
可簪星却在这一刻,清晰的看到了宫中那位娘娘的影子。
迟钝如簪星,都察觉到了主子的变化。
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林兄弟可在?”
就在此时,曹和德的声音自外传来,姜令仪迅速收起了羊皮卷轴,拍了拍衣袖,坐在了椅上。
当簪星迎着曹和德进来之时,便看到姜令仪正在惬意的饮茶,毫无出去风流一夜的颓靡之色。
曹和德皱了皱眉,客气的同姜令仪拱了拱手。
“林兄弟,昨日旧友突然造访,曹某竟忘了带您四处走走,以尽地主之谊,实在是轻慢了咱们的相逢之缘。”
姜令仪随意的摆了摆手,意味深长的扯了扯嘴角。
“这百安镇的水土风情,在下已经领略过了。”
曹和德眸光一顿,品过了姜令仪的意思,羞赧的红了耳朵。
他向来持端守己,功名未成之前,屋里连个通房丫鬟都不曾有,更何况那些烟花场所的女子呢。
“林兄弟说笑了,若是您想,今日曹某便带您四处走走,这镇上,倒有几处食寮味道极佳,开了许多年,也算是这百安镇的招牌了。”
在曹和德的诚挚邀请下,姜令仪终于到了一处挂着何氏食寮的小店。
这店面并不大,却擦的干干净净,这店面是一对中年夫妻在打理着,看到曹和德,二人连忙迎了上来。
“少东家。”
“和平哥,嫂子,许久不见。”
曹和德莞尔一笑,那对夫妇骤然红了眼眶。
男人生的高大木讷,女人却是个清秀的美人,她的皮肤微微枯黄,虽不是如今盛行的白皙,笑起来时,可以窥见其年轻时的美丽。
她福了福身子,两眼泛着泪花,嘴巴张了张,又悻悻闭上。
原来,她是个哑巴。
一旁的姜令仪同他们和善的笑了笑,跟在曹和德的身后寻了个位置坐下。
如今店里客满为患,夫妇二人都未来得及同曹和德多说几句,便有客人在招呼他们了。
“你们先去忙,不必管我们,按照老样子便好了。”
曹和德善解人意的笑了笑。
此刻的他,眉眼柔和,眸光之中,闪烁着欢乐的光。
姜令仪看在眼里,默默自己倒起了茶,示意簪星也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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